62 噩夢

噩夢

一行人回到了白府，太夫人早已按捺不住，一聽到下人來報說人已經到了，便非要自己來到門口等着。

等見着了人，她抓着趙毅的手，又仔仔細細的大量了一圈，見他既沒受傷，也沒掉肉，這才肯放下心來。與上回被忽視不同，這回連同許知月也同樣享受到了她關照，她拉着夫妻兩人的手，切切實實的确認了兩人都平安無事，這才肯放下心來。

見了內堂，衆人有時你一句我一句的關懷問候，不少人其實是不大知道他們夫妻倆最近一段時日究竟是去了哪裏，但有老太太前頭發了話，衆人也不敢出去亂說。

見話也都說得差不多了，天色已晚，白夫人便帶着衆人一一退了出去，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她還有許多活要做呢。

許知月夫妻兩才剛回來，老夫人也不忍兩人受累，便也讓兩人先回去歇息了，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夜裏，許知月用完了晚膳，又匆忙的洗了個澡，實在困得不行了，早早便入了睡，也懶得去思考趙毅今晚睡哪兒。

翌日清晨，天才不過蒙蒙亮，許知月便被外面吵吵鬧鬧的嬉笑聲給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被眼前放大的一張俊臉忽然就給吓醒了。

“啊！”伴随着“咚”的一聲，許知月因反應過大，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趙毅被吵醒，緩緩的睜開雙眼，慵懶的看着她，“怎麽做地上去了，地上涼，趕緊起來吧！”他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起來。

“你怎麽在這兒？”許知月借他的力站起來，縮了縮脖子，覺得太冷了，便也顧不得那麽多，急忙跑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一臉警惕的看着她。

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的趙毅也不計較她搶他的被子，徑直起身套上外衣，坦然的解釋道：“昨晚與舅父聊得太晚，回來時，你已經睡了，祖母年歲已大，我不能讓她再操心，因此這幾日便委屈你将就一下，與我睡在一處了。”

他穿好了衣服，又用架子上昨夜放着的水，給自己洗了個臉，也不介意那水早已涼透了。轉頭看着床上裹得跟個粽子似的許知月繼續說道：“反正先前也已經睡過那麽幾回了，你不會還介意吧！”嘴角揚起的笑意，不要臉中似乎又帶了那麽一絲挑釁。

“我才不介意嘞！”許知月鼓着臉，不服氣的反駁。

“你不介意就好，那這幾日便委屈你将床分我一半了。”他收拾完自己，便邁着輕快的步伐出去了，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看着他出門的背影，許知月皺着眉頭：她是不是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她懊惱的錘了錘被子，最近怎麽回事？怎麽老是犯傻？

許知月只稍微懊惱了一小會兒，很快困意又上來，倒頭便又要睡過去。

再次醒來，天已是大亮。

許知月遠來是客，身份高貴，又是小輩，白府的人自然也不會叫她去幫什麽忙，白語彤姐弟倆一大早便來找她一起玩耍，嬉嬉鬧鬧的，一整日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到了傍晚，年夜飯也準備好了，一大家子的人全都聚到了一起，男女分席，擺了整整五大桌，歡聲笑語中，用完一頓晚飯已是戌時正。

用完了晚膳，大家又坐在一起守歲，起初許知月還能堅持，跟人說說笑笑的，但随着小孩子們逐漸退場，她也開始撐不住了，眼皮子也愈來愈重，衆人聊天的聲音更是愈發的催眠。

她打了個哈欠，眼角逼出一絲淚光，配上她因犯困而變得有些呆呆的表情。趙毅忍不住有些想笑，“若是困了，便先回去睡吧！這麽多人在這兒守着，也不差你這一個。”

白夫人聞言，立馬笑着附和道：“是啊，夫婦一體，咱們柔兒有夫君在這兒替你守着歲，效果也是一樣的。”

其餘衆人聞言，又是一陣嬉嬉鬧鬧的調笑聲，許知月被她們哄笑得一點兒也不困了，她連忙擺擺手，表示自己可以，不用趙毅來幫她守。

又不知過了許久，便是房裏最能說話的白三夫人也遭不住，開始有些犯困了，好不容易熬到外面天色微微亮了，男丁們一齊出去開了門，放了鞭炮，守歲這才算是結束了。

衆人各自回房稍梳洗了一番，很快便又聚集到祠堂，開宗祭祖，祭完了祖，又用過了早飯，又是一大家子之間的互相拜訪給紅包，許知月作為新婦，紅包簡直要收到手軟，當然，白家小輩衆多，許知月也送出了不少金瓜子。

忙忙碌碌，直至午時過半，許知月這才有機會好好回房歇一歇。

這一歇便歇到了黃昏時分，清雨将她搖起來，叫她去前廳用晚膳，許知月只得無奈嘆氣起床，這過個年可真是太難了！

好不容易過完了初一，初二也照舊是忙碌的一天，他們初三便要啓程回京，又是收拾行李，又是接見各路來拜訪的人，着實是把許知月累的不輕。

夜裏，她呈大字型趴在在床上閉目養神，只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累的。

“王妃，您能不能躺好，一會兒王爺回來了，看到您這幅樣子，肯定是要笑話您的。”清雨很是貼心的上來給她捏捏肩膀。

“他要笑話就讓他笑吧，反正我又不會少一塊肉，我快要累死了，這樣躺着舒服。”許知月閉着眼睛，有氣無力的回道。

“王妃，您可真是...”清雨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她點什麽好。

趙毅回來時，許知月已經收拾好，睡着了，規規矩矩的平躺着，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很有大家閨秀的文雅。

很遺憾，清雨的擔心并沒有成真。趙毅是個大忙人，這兩日他都是在許知月睡着後才回來的，他雖然沒見識到她那幅毫無形象的樣子，但卻有幸見識過她睡着後不可言說的樣子。

她睡前的姿勢總是很規整，可睡着後的樣子卻實在是叫人頭疼，明明小小一個，卻能霸占大半張床，有時翻身還會把腿壓到他身上，好幾次，他半夜都會被她壓醒，壓着他便也就算了，手還會纏上了，整個臉靠他極近，呼吸噴灑在他的脖子上，叫他更加沒法好好睡了。

趙毅輕手輕腳的給自己收拾了一番之後，輕輕在她身側側躺下來，房內的蠟燭已經被吹滅，可他目力卻是極好，即便是在暗夜裏，他也能輕易的看清她的容顏。

他盯着她微微顫動的眼簾：這是在做夢麽？她的眼睫毛怎麽能這麽長呢？

趙毅很想伸出手碰一碰，看看她的眼睫毛究竟是硬的還是軟的，這麽想着，他也确實這麽做了，他的指腹輕輕從她的睫毛上掃過。

是軟的，跟她的人一樣軟軟的，他又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臉頰肉，果然也很軟。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對她的感情好像有些不同了。

一開始，她不過是合作夥伴的妹妹，她的父兄為他籌謀，他許她一片安寧，後來，他覺得她挺活潑的，是他冰冷王府中的一抹暖色；有時有點呆呆笨笨的，冬天的時候總是容易滑倒，但他覺得她滑倒後龇牙咧嘴的模樣特別好笑，不過小姑娘都愛面子，即便他想笑，他也從不在她面前笑。

她是個體弱多病的姑娘，容易暈倒，還容易被人謀害，被皇後刁難，竟然真就在哪兒乖乖跪着，也不知道叫人來找他求救。她也是個心眼特別大的家夥，明明都已經被人害的摔馬掉下懸崖了，兇就在眼前，她竟也不去跟人計較，別人怎麽處罰，她也乖乖的就認了，事後半點不提，明明只要跟他說一下，他就會暗地裏再去給那人一點教訓。

趙毅盯着她的側臉漸漸開始犯困，正當他閉眼打算入睡時，許知月的腿果不其然又搭上來了，趙毅被砸了一下，忽然又變得清醒了些。然後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他是從什麽時候習慣了她的存在呢？不知道，總之不知不覺見，他便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她的活潑，她的狡黠，她偶爾的犯傻。怎麽辦，他好像有些不願意放她走了。

又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趙毅才開始慢慢睡着，只是卻睡得并不怎麽安穩。

迷迷糊糊，似夢似醒，他好像做個一個漫長的夢，夢裏，他身處一個奇奇怪怪的世界，高樓林立，路上有許多鐵皮盒子一樣的東西在飛速行駛，路上行人更是奇裝異服，天空飄着雪，他在茫茫人群中，一眼便看見許知月，她同樣穿着他從未見過的奇怪服飾，披散着頭發。

她看上去比如今要年長幾歲，更加成熟一點，他上前去想要叫住她，她卻是徑直從他面前走過，仿佛根本沒有看見他，他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上竟然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

那是誰？趙毅有些生氣了，她怎麽可以牽着別的男人的手？

他順着那個男人的手看上去，卻怎麽也看不清那人的臉，可是他卻能清晰的看到許知月一臉幸福的靠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他想把他們兩人的手掰開，卻是根本碰觸不到他們。

趙毅是被驚醒的，他擡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一睜眼便瞧見許知月撐着半邊身子，正好奇的看着他。

“王爺，你做噩夢啦？”

趙毅此刻一點也不想說話，他一把按下她不安分的腦袋，喑啞低沉的嗓音輕輕說道：“最睡會兒，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