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塊小餅幹
九月,開學季。
清晨,天空劃過幾只覓食的鳥,初升的陽光透過落地窗,融融地照進客廳,喚醒一夜熟睡的家。
廚房裏有滋滋的聲音,陳嫂一邊哼着曲兒,一邊煎着一顆黃白分明的雞蛋。
今天運氣不錯,敲開的第一顆蛋就是雙黃。
陳嫂把煎好的雙黃蛋乘進盤子裏,又在盤子邊緣擺了一朵用胡蘿蔔雕的花。
陳嫂美滋滋地想:雙黃蛋給太太吃,太太今天去上學,吃了雙黃蛋以後功課門門考一百。
客廳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板上。
陳嫂耳朵一豎:“誰?”
大清早的不會是賊吧。
外面又沒了動靜。
應該不是賊,偷東西又不是晨練,趕大清早幹嘛,陳嫂自認特別有道理,于是繼續哼起她的小曲兒煎起她的雞蛋。
客廳,一手扶着行李箱,背上背着大背包,頭戴一頂淺粉色鴨舌帽的女人松一口氣,把帽檐往下壓了壓,繼續做賊似的,貓着腰,雙手提起行李箱,一步一步艱難地往門口挪。
好重啊~
孟知覺得自己兩條小胳膊快斷了一把老腰快折了。
好想放下來拖着走。
但是行李箱在地板上一拖就會被家裏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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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發現就完了,人家開學季都帶着家裏長輩和父母,你開學季要帶着老公孩子和保姆,那樣以後還讓不讓人在同學面前愉快地玩耍了?
孟知想了想,咬咬牙,繼續提着箱背着包往門前挪。
要在陳嫂和沈寒霁發現之前偷溜。
距離門口還有二十步。
我現在不是新時代的沒上完高中就上大學的大學生孟知,我如今肩負的是雨露,手提的是風霜,請親切地稱呼我,孟·農民工·知。
離門口還有十步。
沈寒霁你大爺的,房子搞那麽大做什麽?知不知道帝都房價很貴啊,有那麽多錢花不完給我我幫你花啊。
離門口還有五步。
人被重死了可以站起來,同學發現你已婚已育後可就完了呀!
孟小知,加油!你可以的!
三步。
嗚嗚嗚我沒有胳膊了。
兩步。
腰是什麽東西?提的起五十斤行李的人還會有腰這種東西嗎?
一步。
我孟知不去練舉重是國家的損失!
零步。
我!終!于!成!功!啦!
鼓掌!
啪啪啪啪啪!
樓道口,成功偷偷搬出自己行李和背包的孟知站在電梯前,哼哧哼哧地喘氣。
可把自己厲害壞了,叉會兒腰。
孟知雙手叉腰。
時針剛好走到七點半。
算了還是不叉了,趕緊跑,馬上陳嫂就要做完早飯了。
孟知按下電梯。她看着電梯一個一個變換的數字,心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孟知垂眸,抿抿唇。
要不要去跟糯糯說個白白。
當初不讓住宿舍的原因就是因為糯糯,現在沈寒霁終于松口了,她住宿舍以後家離得再怎麽近,肯定也還是會有幾天都看不到糯糯。
雖然說憑空多出來個兒子的感覺是有點怪怪的,但是一個小奶團每天對着你奶聲奶氣地叫“媽媽”,即使不是親媽都肯定會有感情。
況且還真是她生的,未來的她跟沈寒霁生的。
算了,還是回去看一眼吧,看在糯糯這麽給她面子只會叫“媽媽”,任憑沈寒霁這幾天怎麽逗就是死也不叫“爸爸”的份上。
孟知把行李放在電梯口,重新開門溜回家,陳嫂還在廚房裏做早餐,一屋子烤面包的香味,孟知脫掉鞋,蹑手蹑腳地進了嬰兒房。
她趴在搖籃前,靜靜地看着搖床裏的一團,目光溫柔。
糯糯還在睡,小爪子從被窩裏伸出來,像是指着什麽,眼睛一只閉着一只半睜,呼吸聲呼哧呼哧的。
睡得好香呀,孟知伸出手指戳了戳糯糯的小臉。
滿意!她生的兒子手感就是好。
糯糯打了個秀氣的噴嚏,小手揉揉鼻子,繼續睡。
“媽……嗯……姐姐今天去上學,糯糯在家裏好好玩哦,有空就回來看你。”孟知低聲說。
她還是不習慣跟糯糯自稱“媽媽”,她都還是一回家就找媽的年紀,于是私底下一直跟糯糯自稱的是“姐姐”。
糯糯睡夢中的小手擺了擺,像是也在跟媽媽說拜拜。
跟糯糯說完再見,孟知心裏輕松不少,她俯下身在糯糯小臉上淺淺親了一口,然後重新蹑手蹑腳地往外跑。
孟知輕輕關上家裏大門,
世界上怎麽會有她這麽慈祥的母親,孟知一邊想一邊笑,重新走到電梯前。
一愣。
慈母的微笑僵在臉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放在電梯口的行禮箱旁多出了一樣東西,準确地來說是一個活人。
一個名叫沈寒霁的大活人,在孟知預估中現在應該才起床的男人,現在已經衣着整齊,面容幹淨,整個人神清氣爽。
孟知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寒霁看着孟知逐漸消失的笑容,眉梢一挑:“那麽自力更生?行李都自己搬出來了。”
孟知:“……”
所以她一大早冒着被重死的危險把行李箱一路擡到電梯口是為了什麽?
好氣。
車子平穩駛出底下車庫。
孟知坐在副駕駛,眼睛看着方向盤中間的車标。
這厮前幾天車撞壞了,這幾天不知從哪兒又弄來一輛新的,換車這種大事也不跟她這個當“老婆”的商量一下,
這車很貴的。整個安城都沒幾輛。
孟知有些悶,她只知道沈寒霁家裏是挺有錢的,以前在安城就是,他身上穿的屋裏用的看着不打眼,實際都貴的跟安城這個南方小城市都有些格格不入。
孟知記得有一次她還不小心把大瓶墨水灑在他的衛衣上,她抱着自己的小豬存錢罐晃晃自己攢了一年的零花錢,想說賠給他,後來才發現她就是再攢十年也賠不起。
所以現在就這車來說,可能沈寒霁家裏比她想象得還有錢那麽一點兒?
“看什麽?”沈寒霁突然問,他動作潇灑地打了一圈方向盤,車子駛出小區進入主路。
孟知忙把視線收回來。
哼,再有錢又怎麽樣,有錢卻對她那麽摳。
剛才沈寒霁給她賬戶轉了一筆錢,說是生活費。
結婚了生孩子了不該再被父母養了吧,她要上學又沒有工作,沈寒霁現在養養她也說的過去,孟知點了收款,但在看到金額的時候卻有點不舒服。
這些錢過一個學期,b市生活水平那麽高,她日子該過得有多緊才能撐得過去。
小氣鬼+渣男=沈寒霁。
孟知在心裏一邊心酸自己遇人不淑一邊對沈寒霁進行無情地鄙視。
“轉的錢收到了嗎?你看看夠不夠?”沈寒霁說。
孟知悄悄翻了個白眼,還好意思問夠不夠,臉呢?
沈寒霁又沒有臉。
“夠。”她答得沒好氣,心想大不了去勤工儉學,以後不要你這摳門鬼養。
一毛錢都不要!
我以後要掙好多好多錢,換成硬幣砸死你這個小氣鬼!
沈寒霁點點頭:“你先用着,不夠的話我下個月再給你加。”
“下個月?”孟知明顯一懵,不是已經都轉了一個學期的了嗎?下個月為什麽還會有錢?
沃日哦,孟知突然反應過來,蹭地一下坐直身子,要不是胸前安全帶栓着都快從座椅上竄出去:“剛才那錢是我一個月的?!”
不是一個學期的!
“不然呢?”他開着車手也沒閑着,一手把方向盤,一手探過來揉了一把孟知頭頂。
孟知:“……”
微笑臉,沒事,這次我的頭你随便揉。
因為真的……
好想跪下叫金主爸爸。
金主,
爸爸。
C大跟楠靜小區果然特別近,幾分鐘的車程就到了。
要下車了,孟知摳着胸前安全帶,細聲道:“那個,我真的可以自己去的,你去上班吧,別管我了。”
再掙紮一下,以及對自己的金主爸爸語氣要客氣一點。
“我這幾天不上班。”
“嗯?為什麽?”
“車禍,休病假。”
“……,那祝您早日康複。”
科科。
孟知別過頭去。
上學的時候喜歡翹課,上班了又喜歡翹班,她就知道沈寒霁不是個勤奮好學上進心的人,虧得她媽還老讓她把他當成學習的榜樣。
劉儀女士您看女婿的眼光真的好走眼。
沈寒霁用餘光瞄了一眼孟知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到她每晚躲着他睡客房時也是這副樣子,眸色突然暗了一分。
老子不想上班,
因為不會。
老子只想上你。
想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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