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NPC即視感

（34）NPC即視感

林染……

這一次把你推到人前，并非我本願——我只是太害怕……害怕你會趁我自顧不暇，不告而別了……

我保證，這次之後，再不會這樣了……我會好好護着你，直到生命的盡頭——

……

那四瓣蓮本身就是洛宛的本命之身，他現在有拿着她的雪蓮莖，就相當于洛宛實際以神魂寄身他身體。那麽暗室中那個虛形，應該也存在不了多久……他既答應了帶洛宛回南疆，就必定要在蕭銘鳳發現洛宛不見之前離開京城……

——

洛宛的四瓣蓮，第一瓣為固魂之用，可以強行挽回死者魂魄；第二瓣可以喚回所有失去的記憶；第三瓣可保人身體康健百傷皆愈，雖不至長生不死，卻較尋常人強了數百倍；而這最後一瓣蓮葉，更有修複神識之效，只不過此時此刻放在他身上，卻實屬大材小用。

——當初他就是這麽被蕭銘鳳生生從死地拉回來當太子的。

他一邊感受着蓮葉在體內的融化、融合，一邊默默地想，母妃是欺騙了父皇，讓他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救命之法吧？

所以才騙得父皇分次将她本命之體帶出……

十八年的囚困，竟是以這種方式得見天日……

“母妃……”

——母親在以這種方式，間接地逼他去南疆，逼他認祖歸宗……甚至是，去哪裏找到自己的勢力……和蕭銘鳳分庭抗禮。

……

可是卻是在他已經被蕭銘鳳這樣逼迫着接下太子之位之後。

他自來到這裏，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在逼他去鬥，去争取，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他願不願意，又有沒有能力夠到那個位置……從前是有這樣一個人，願意站在他身邊，陪他貪享那一刻歡愉的，可是如今……

他甚至不知道那人心意幾何，甚至只能靠“查案”這樣虛無缥缈的理由牽制住他……

——但是母妃和他們，又不一樣。

她替他安排這一條路時，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的不情不願——還有，不舍和憐惜……

可是哪怕如此，卻終歸于沉寂，還是要他去南疆……那裏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好像，母妃還知道什麽，卻不告訴……？

“母妃……母妃……”

他額間滲出汗來，有些狼狽地喃喃喚着洛宛的名字，整個人在床上縮成一團，不住地抖。

蕭銘鳳看了他半晌，許是看不下去了，轉身把蕭玉手腕虛虛鎖着的烏研金綁在一側床沿，起身遠離了去。

……

林染就是這個時候偷偷摸摸溜達過來，躲過各個大內高手的眼線，鑽進蕭玉所在的寝殿的。

床上的人意識還在劇烈地掙紮，整個人浸在虛無的痛楚裏，身上滿是汗漬，在無意識地顫抖。

林染暗暗“啧”了一聲，緩緩走近那人，低低喚道，“殿下……”

蕭玉因為第四瓣蓮的緣故，意識還沒有從淩亂中緩過來，加之第二瓣蓮的存在，他漸漸地憶起很多莫名的記憶，而因為共感之故，回憶得極其痛苦。

——可是還是勉強分神留心着外界的情形，蕭銘鳳走時他還是有印象的，所以林染來，他也隐約有感。

聞聽這人喚他，蕭玉掙紮着清醒過來，冷汗涔涔地看着他，低低道，“林，林染……”

林染下意識怔了一下。

林染，“……”

可是看着自家殿下那神志不清的樣子，林染還是很快釋然——這人他還沉浸在虛幻裏吧？

還念着“林染”的名字……

自己當初又不知道會同林若……融合，當初在他面前散作滿天星，他一定很絕望吧？

……

林染心裏沒由來地心疼了一下，只能擡手摸一摸他的臉龐，聊作安慰。

——沒關系的，殿下，再忍幾天，我定讓你光明正大地走出天牢！

……

林染從蕭昌那裏大體知道了“官方視角”，本來就是要來問一問蕭玉自己的想法的，如果這個“當事人”能夠提供什麽證據的話……

蕭玉黏人地抓着他的手，眼睫依然緊閉，額頭也還是汗漬，只是神色已經漸漸緩過來了，蜷縮的身體也終于得到疏解。

林染看着他床沿的烏研金鎖鏈，和他手腕腳踝處細細墊着的綢帶，不知怎麽心裏一動——

他家殿下是藥族人，那鎖鏈不能碰到血肉，否則便會紮根體內……

……那個帝王對他确實是歷練折磨多于袒護的，可是即便如此，在這些小的細節上卻也沒有太苛待他……大抵還是有幾分真情在的……

蕭玉漸漸回神兒，看見他，緩緩眨了眨眼，“原來……不是做夢嗎？——林……若——木木叔，你是，真的？你來看我嗎？”

林染心疼地把人攬進懷裏，拍了拍他的頭，“好了，是我，是真的——不是夢。”

蕭玉被他輕輕抱在懷裏，雙手的烏研金鎖鏈頓時被拉緊了，他目光微垂，在鎖鏈的嘩啦聲裏沒什麽表情地掃過那鎖鏈，目光又很快地移了開去。

林染眸中心疼更甚。

蕭玉被他抱了一會兒，意識漸漸清醒了，知道這人現在還“扮演”着“林若”，不能與他太過逾矩，于是默默從他懷裏移出來，撫着被壓疼了的胸口傷處，啞聲道，“木木叔……我以為你會因為我無故給你查案的任務，會生我的氣，不會再來見我了……”

林染聽着那人沙啞到陌生的聲音，狠狠吸了一口氣，“——殿下，你還是不要多說話了吧……你的嗓子……好了，你是我的王爺，我的太子殿下，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

蕭玉乖乖閉了嘴，手語道，“所以……木木叔來找我，是查案有什麽困難嗎？”

林染看着他，半晌，道，“我此來是要問一問你當時的情景……你說話不便，不如寫出來好了。”

蕭玉頓了頓，不知想到關于“手寫”的什麽陰影——不過面上還是未表想現出來，乖乖巧巧點點頭，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紙筆。

林染于是過去拿那紙筆，順便拎了墨條和硯臺，老老實實過去給這人研墨。

蕭玉擡手，挽起手腕上的金鏈，讓之不發出聲響，便靜靜開始寫。

一時之間，四下只有不熟練的林染研墨制造的聲響，和蕭玉腕上鎖鏈觸碰床沿的細碎聲音，場面竟然堪得上靜谧和諧。

蕭玉在這樣的溫馨背景下略略走神兒地想，下一次他們二人這般，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

林染一邊研墨，一邊探頭去看蕭玉所寫，偶爾有所疑慮還會問一問——林染一邊嘆服于殿下的字，一邊又暗暗擎眉——MD大意了，自己居然有些字看不懂……

這人這幾個月被他父皇“調教”的委實進步神速，于是自己這個“穿越者”竟然有幾個字……不認識……

——哪怕是“林若”，也不認識……

林染，“……”

感覺自己三百四十世的記憶被侮辱了……

半晌，蕭玉收筆，把嘩啦作響的鎖鏈往旁邊一撥，将紙遞給他，想了想還是出聲寬慰道，“……木木叔也不必勉強自己，我大不了就是被廢了太子之位——父皇既不肯放我自由，那再怎麽說我也還會是龐邙三皇子，他肯定是不會殺我的……”

林染擡手捂住他的嘴，祈求一樣澀聲道，“好了，別再說話了！——殿下，等我，我一定帶您出去……安安全全地離開……”

蕭玉眉目帶着笑意，看着他點了點頭。

林染又垂頭看了他手腕上烏研金一眼，捏了捏拳，道，“……殿下，等我……”

蕭玉雙手被鎖着，距離不過寥寥，此般坐着，雙手自然下垂，放在膝上，說不出的乖巧。

——乖巧的蕭玉就這麽淺淺點點頭，揚起一個笑，“嗯……”

林染心中一跳，也不敢久留，翻過窗子離開了。

……

因為是太子涉及的謀殺案件，所以此案要經歷三審，最後的三司會審則更為苛刻，便是皇帝自己，也只能作為一方來論是非——只能說蕭銘鳳敢把他送上三審流程，在衆人眼裏他就沒打算讓他活；

太子殿下這天牢一住就是近兩個月，中間蕭昌蕭晶都想過去看望，可是專門幽閉蕭玉的牢房四下不透光，只能聽聲音判斷裏面有人，卻不知其狀态幾何。

右相本是先太子母族，此番蕭玉落難，他便叫人死死守着天牢，不準任何人給蕭玉傳遞消息，大有咬死了他不讓其翻身的意思。

可是就是如此，他們一路抹除證據，打壓親近蕭玉的官員，還四下打點大理寺上下……竟然還沒能促使這事兒迅速蓋棺定論……

大理寺那個不知何處冒出來的“林若”，明明職務不高，威望卻是不低，愣是堅持不懈查找證據找了整整兩個月……

——最後還真讓他找到了蕭玉喝的酒有致幻之用的證據……

為此蕭晟還擔憂了許久。

畢竟當時便已毀了證據，時隔多日，竟然又被找出馬腳……不得不令人懷疑這“林若”查案的手段。

——倘若真的有特殊手段，也難保他的事情不會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