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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嗯~”,簡夏在車裏坐穩身形,一邊低頭系安全帶一邊哼出了一點猶豫不決的小鼻音來,最終他還是眼一閉,任命地叫了聲,“哥。”

“嗯。”傅寒筠低低地應了聲,薄唇微抿,強行壓了壓唇角那縷蓬勃的笑意。

“你吃過晚飯了嗎?”簡夏問。

現在才七點多鐘,路上正堵車,從夏日娛樂過來怎麽也要大半個小時,傅寒筠未必就已經用過了晚餐。

他身體不好,經不得餓,簡夏想着如果他還沒用餐的話,就先陪他去吃點東西再回家。

他邊說話邊習慣性地擡手揉了揉自己被風吹到冰冷的面頰,覺得耳尖有點熱,又不動聲色地将毛線帽拉了下來。

烏黑柔順的發傾瀉下來,略顯淩亂地搭在額際,讓他一張素白的小臉看起來更小,但也将那點紅意徹底掩住。

指尖不自覺地動了動,随即又重新安靜下來,傅寒筠說:“吃過了。”

又問,“你呢,和室友們聚餐吃了什麽好吃的?”

“沒什麽特別的,”簡夏笑了一下,唇角的梨渦旋出來一點:“也就是些家常菜。”

大概見自己對那聲稱呼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短暫的局促後,簡夏很快放松了下來。

神色比上次在萊安見面時要輕松些,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也格外亮。

“很愉快?”傅寒筠問。

“也不是。”簡夏說

“嗯?”傅寒筠偏頭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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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燈光太暖的原因,莫名地,簡夏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縷微不可察的關切。

車廂裏很溫暖,司機将車開得又平又穩,窗外的燈光斑斑駁駁地投進來,朦朦胧胧。

所有的一切都讓人覺得舒服,也容易放松。

于是簡夏說:“遇到了個讨厭的人。”

“欺負你了?”傅寒筠問。

想到張瑞今天面紅耳赤氣急敗壞的樣子,簡夏沒忍住笑了起來:”我欺負他還差不多。“

伴着他的笑聲,傅寒筠也笑了起來,聲音低低的,很好聽。

“這麽厲害?”他問。

這是簡夏第一次見到傅寒筠這樣的笑容,仿似冬雪消融,幾乎沒有過度般就直接進入了春暖花開。

傅寒筠笑起來可真好看,他想。

如果他跟他再熟一點的話,說不定他就會建議他平時沒事兒多笑笑了。

“嗯。”簡夏點了點頭。

希望傅寒筠到自己家裏時,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多笑一笑就好了。

前兩天他母親還說讓他帶傅寒筠到家裏去看看的,本以為這件事兒應該不太容易,沒想到得來竟然全不費功夫。

簡夏看了傅寒筠一眼,默默将要說的話在心底斟酌了下。

“我媽她心髒不好”簡夏緩慢開口,“所以之前我一直沒有告訴她我們之間的真正關系。”

“我明白。”傅寒筠說,安靜地看着他。

“我告訴他我們兩個是在談戀愛。”簡夏有點不太好意思,“待會兒可能還要麻煩你幫忙演演戲把她給騙過去。”

他怕傅寒筠不答應,立刻解釋:“不用太親密的,只需要牽個手就可以,你把這當成握手就好,可以嗎?”

傅寒筠看着他,對上他殷切又略顯緊張的眼神,眸色極深。

片刻後他喉結莫名上下滾動了下,随後點頭:“沒問題。”

得了他的保證,簡夏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一雙眼睛彎出了好看的弧度來。

家裏出事後,傭人們就各自散了,門衛室也變得虛有其表,只剩下一片漆黑。

簡夏率先跳下去,傅寒筠緊随其後,和他一起手動打開了大門。

車子一路駛進去,在簡夏的指揮下,直接繞過前院直奔後院。

剛在後院門前停穩,大門就被推開了,簡巍夫婦從房裏迎了出來。

“哎呀,媽,”簡夏見狀忙跳下車去拉蔣芳容的手,語氣裏忍不住帶了責備,“這麽冷,您出來幹嘛?”

蔣芳容顯然特意打扮過,衣服雖然樸素大方,但唇上卻上了口紅,不算豔,可氣色立刻就看着好了起來。

她眉眼含笑,聲音壓得極低的:“這不是小筠第一次上門嗎?”

又笑,“老話說,丈母娘看女婿總是越看越愛的,所以第一次也該給人留個好印象。”

簡夏:……

還小筠?

說話間,另一側車門打開,傅寒筠彎腰下了車。

“傅先生。”簡巍上前一步,客氣地招呼道。

雖然仍未能徹底解開心結,但因為傅寒筠,蔣芳容才能得到羅伯特.瓊斯主刀的機會,他心底那點怨憤和感激撞到一起,便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你看你爸,”蔣芳容說,“見兒婿怎麽跟談生意似的?”

“我爺爺叫我筠筠,叔叔叫我小筠,”傅寒筠禮貌地站在簡巍面前,含笑道,“叔叔和阿姨叫我小筠就好。”

聞言,蔣芳容立刻笑開了:“我就說吧。”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王叔就已經将之前準備好的禮品搬了出來,最後又取了簡夏的滑板出來。

簡夏悄悄看了一眼,禮品中有不少名貴藥材,各個都價值不菲,一看就用了心。

他心底有些疑惑,忍不住擡眼看了傅寒筠一眼。

傅寒筠正和蔣芳容說話,他眼睫低垂,唇角帶笑,矜貴中帶着謙和,是簡夏從未見過的,特招人喜歡的樣子。

有錢真好,簡夏忍不住想。

大概只要傅寒筠大手一揮,什麽樣的禮品助理都能安排的妥妥當當吧?

“家裏寒酸,”簡巍客套着讓座,“随便坐吧。”

傅寒筠含笑看了簡夏一眼,兩人齊齊坐到了簡巍夫婦對面。

“叔叔,阿姨。”傅寒筠從王叔手裏接過一份文件遞到簡巍手裏,“這是羅伯特那邊要求術前做的所有檢查和一些禁忌事項,您抽空可以看一看。”

他言談舉止間極有禮貌,不見一點大少爺的架子,好像真的正面對着自己極尊重的長輩。

演技好的讓簡夏這位全職演員都看不出絲毫端倪。

蔣芳容眼含笑意地看他,顯然對自己這個未來兒婿極滿意。

就簡夏看來,可比對魏城滿意多了。

也不知道他成年那會兒,他父母為什麽那麽急就讓他和魏城定了婚。

這不是山外有山,人外還有人嗎?

簡夏微微有點出神,看他父母将文件接過去,頭挨着頭認真翻看了起來。

文件原版是英文的,但每一條下面都細心地翻成了中文,極詳細。

“羅伯特醫生下周真的能來?”簡巍尤自有些不太确定。

傅寒筠含笑點頭,“下周四淩晨到,阿姨的手術可以排在周五。”

“那,”簡巍再次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單據,“謝謝啊,傅……小筠。”

“都是一家人,”傅寒筠側眸看了簡夏一眼,探手将他的手緊緊握在了掌心裏,說,“叔叔太客氣了。”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握簡夏的手。

比他的手小一號,微涼,皮膚細膩,握在掌心裏讓他想起小時候握住爺爺那塊漢白玉玉牌的感覺。

他的動作親密,自然,簡巍不覺怔了怔,忙擡眼去看簡夏。

但簡夏沒看他,目光也正凝在那雙交握的手掌上。

“知道你們今天在外面吃,沒有做你們的飯,”蔣芳容看着面前一對小情侶甜蜜蜜的樣子再壓不住眼底的笑意,“但晚上的雞湯特意給你們留了一點出來做宵夜。”

“爸會做雞湯了?”簡夏擡起頭來,有點驚訝。

“你媽做的。”簡巍說,“聽說小筠來,非得親自去做。”

“媽~”簡夏不樂意了。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蔣芳容說,“我真沒覺得累,需要出力的地方都是指揮你爸做的。”

簡夏無語地輕輕嘆了口氣,偏頭看向傅寒筠,怕人家嫌棄。

“你要喝點嗎?”

“好啊,”傅寒筠含笑道,“嘗嘗阿姨的手藝。”

“那我去盛。”簡夏說着起身,往廚房去了,不一會兒就端了兩碗雞湯回來。

雞湯冒着熱氣,裏面被撇得一點油星都沒有,翠瑩瑩的蔬菜看起來格外鮮嫩。

雞肉應該是先炖過,然後拆成雞絲,碗不大,分量卻很足。

傅寒筠喝了一口,滿口鮮香,忍不住贊嘆道:“好喝。”

“我媽做雞湯一絕。”簡夏見他喜歡也放下心來,“就是我和我爸都沒學會。”

“我記得小時候,我媽媽也是這樣做湯。”傅寒筠說,略微有點猶豫。

他父母去世時他才四歲多,大部分事情都不記得了。

這件事他自己也不确定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不過這麽多年來,家裏找過好幾次阿姨,也就只有一位阿姨能做出記憶中媽媽的味道。

見傅寒筠用完了,蔣芳容忙支使簡夏:“夏夏,再去給小筠盛一碗。”

“他不喝了,媽,”簡夏拒絕,擔心傅寒筠身體弱,萬一吃多了積食,“晚上他吃的多。”

傅寒筠很輕地笑了一下,在旁邊附和:“是的,阿姨。”

又說,“等您身體好了,我經常來蹭湯喝。”

“那怎麽叫蹭呢?”蔣芳容說,“當媽的給孩子熬湯,不知道多幸福。”

她剛說完,忽然記起傅寒筠父母都不在了的事情,話尾不由地一頓。

可傅寒筠卻容色如常,十分自然地道謝:“謝謝阿姨,那以後我就不跟阿姨客氣了。”

蔣芳容是真喜歡傅寒筠,又心疼他打小沒有父母,倒不像簡巍那樣總記着傅寒筠的身份。

“夏夏的保密工作做的不知道有多好,”蔣芳容笑着說,“前兩天才說自己戀愛的事情,不然阿姨早就讓你來家裏吃飯了。”

“倒不是他瞞着家裏,”傅寒筠笑了,“其實是我前幾天剛開始追求他。”

他頓了一下:“其實我喜歡他很多年了,不過他之前一直有婚約,所以一直以來沒敢打擾他。”

我靠!簡夏震驚。

不愧是一個搞笑段子都能拿到年度票房冠軍的狠人,傅寒筠這編故事的能力可真不是蓋的。

簡夏佩服的眼都張大了。

家裏好久沒有這種氛圍了,一家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氣氛比之前想象的要好得多。

不過簡夏擔心傅寒筠身體吃不消,便打算把碗洗了就讓他回去。

他收拾了桌上的兩副碗筷,去廚房快速沖洗幹淨,再出來時,卻見簡淵一家竟然過來了。

簡淵正一口一個傅先生,叫的親熱又難免有些谄媚。

他們一來,蔣芳容臉上就現出了倦意。

而傅寒筠态度也和面對簡巍夫婦時大不相同,既冷淡又疏離,倒真有了些大少爺高高在上的樣子。

簡麟坐在他母親身邊,一雙眼不停地看着傅寒筠,直勾勾的。

簡巍看得心煩,也一語不發,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簡夏将手上冰冷的水珠拭掉,彎腰去拉傅寒筠的手,與他雙手交握。

“叔叔,嬸嬸,”他說,“我哥公事忙,這會兒該回去了。”

這次倒是叫的很順口,傅寒筠側眸,意味深長地看了簡夏一眼。

簡巍也說:”夏夏,你送送小筠。“

“叔叔,阿姨,”傅寒筠跟着簡夏起身,禮貌地向簡巍夫婦道別,“回頭我再來看你們。”

“那我們也送送傅先生 。”趙雯悄悄向簡淵遞了個眼色。

簡夏沒說話,拉了傅寒筠往外走,簡淵一家三口則緊随其後。

“傅先生啊,”趙雯追上來兩步,“我們家夏夏不懂事兒,以後還麻煩你多多包涵了。”

聽到動靜,王叔早已拉開車門在等傅寒筠上車,卻見自己家那位平時無論何事都懶怠解釋的大少爺忽然停下了步子。

“他很懂事。”他說,語氣冷淡。

冰涼的月色下,那副漆黑眉眼格外鋒利,“能在遇到困境時陪家人一起承擔,比大部分人都懂事太多了。

趙雯:……

簡淵跟在趙雯身後,臉上一下變得火辣辣的,一時間想借機拉拉關系的話全都噎在了喉口。

“我走了。”傅寒筠再次捏了捏簡夏的手,“外面天冷,進去吧。”

“你先上車。”簡夏抿着笑,月色下,他的眼睛看起來帶了一縷溫柔。

傅寒筠深深地看他一眼,轉身上車去了。

“咳,”眼看着車尾那點光芒徹底消失,簡淵試探着開口道,“夏夏。”

今天這種狀況可太神奇了,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傅寒筠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少爺,竟然會抱病親自前來看望簡巍夫婦。

不僅如此,他還為蔣芳容約了全球最好的醫生,就連昨晚夏日娛樂官宣的那個“洪流”,好像也是之前簡夏在接觸的……

最可怕的還在于,簡巍夫婦叫他小筠,簡夏叫他哥,他竟然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悅之意。

不僅僅是神奇,簡直有點魔幻了。

這些事情,每一樣看起來都好像傅寒筠對簡夏格外上心,但一想到他們也不過才剛剛認識,就又覺得不過是些巧合。

畢竟,無論是請醫生,還是做投資,都不可能是一天兩天,甚至一個月兩個月就能搞定的事情。

簡淵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迷惘,急切地想從簡夏這裏探探口風。

“叔叔。”簡夏回頭看他,本想直接下逐客令,可忽然又想起小時候還沒有簡麟時,簡淵其實也經常抱着自己逗自己玩兒。

雖然略顯冷漠,可眼底的厭倦到底還是壓了下去:“有什麽回頭再說吧,我也有些累了。”

他說着點點頭,踩着月光踏上了回廊的階梯。

“走吧。”趙雯使個眼色,照簡夏現在的态度來說,就算想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麽。

“媽,”眼看簡夏關上了房門,簡麟終于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傅家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讓我去?總不能什麽好事都給哥吧?”

“爸媽都是為你好。”趙雯說。

“不就是說傅寒筠病了嗎?”簡麟嘟囔了句,“我看人家好的很。”

除了偶爾在電視或者網絡上,現實中,趙雯這也是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傅寒筠。

本以為他生了病該是形容枯槁的,再不濟也該像蔣芳容一樣,離了化妝就氣色灰敗才對。

可剛剛看過去,傅寒筠除了皮膚略顯蒼白外,形容舉止風度翩翩,談吐更是格外有度。

既不像外面說的,性格乖張難相與,也根本看不出身體有什麽問題。

別說簡麟會心動,就連趙雯心底也有些打鼓。

“你小孩子知道什麽,就算病人長成個天仙,那他也是個病人,”趙雯低聲說,“過去了和個保姆有什麽區別?”

“再說又不是真的,”她說,“你哥啊,将來有的罪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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