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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院子裏陽光正好, 小白趴在已經枯了的薔薇花藤下面曬太陽,見車子進門,立刻起身小跑着迎了過來。

簡夏比傅寒筠晚一步下車, 下來時,小白已經撲進了傅寒筠懷裏。

傅寒筠正垂眸揉着小白的腦袋, 低聲叮囑它。

“家裏有人受傷了,今天老實點兒。”他說。

聞言, 簡夏不覺笑了起來。

笑意扯到了傷口, 繃得有點疼,他擡起手來将受傷的側頰捂了捂, 等笑意收斂一些,才重新将手放了下來。

藥膏很管用, 他臉上的紅腫已經消退了許多, 可在陽光下,青紫的淤血卻變得更打眼也更無所遁形了起來。

“要和小白玩會兒嗎?”傅寒筠擡眼看他。

“好。”簡夏蹲下身去,溫柔地摸了摸小白的頭。

“剛剛交代的都記住了吧?”傅寒筠再次跟小白确認了一遍。

簡夏抿了抿唇, 不自覺又笑了起來。

小白仰起頭:“嗷嗚……”

簡夏笑得更歡了, 忍不住擡手,再次蓋了蓋自己受傷的這半邊臉。

陽光從身側照過來, 将傅寒筠的影子覆在了他半邊臉頰上,有種莫名的親密感。

簡夏垂眸逗弄了小白一會兒, 才擡眼對上了傅寒筠深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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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筠正在看他, 意味不明。

“怎麽?”意識到自己受傷的半邊臉正對着他,簡夏悄咪地挪動了下自己的身體, 換了個角度。

“沒什麽。”傅寒筠很輕地笑了下。

陽光照在他略顯蒼白的皮膚上, 像鍍了一層淡淡的蜜色,看起來既健康又俊美。

他的眼睫微垂着, 看不出太多情緒:“只是覺得,你還是很愛笑。”

“還是?”簡夏有點疑惑。

但傅寒筠沒有解釋更多。

“餓了嗎?”他問,“我去讓吳姨擺飯。”

簡夏點了點頭,剛要起身,被傅寒筠擡手在肩膀上虛虛按了一把:“喜歡陪小白玩兒就多玩一會兒,等下擺好飯我讓人叫你。”

“好。”簡夏說,眼睛亮晶晶的。

畢竟,撸貓撸狗這種事兒,誰會不愛呢?

不知道怎麽地,傅寒筠的嘴角再次微不可察地翹了一下。

傅寒筠家的院子不算特別大,甚至沒有簡夏家那個已經抵押出去的宅子更大,但布置的卻極漂亮精致,花木扶疏的,常綠植物讓整個院子即便在冬天也顯得生機勃勃。

主樓旁邊的鐵藝栅欄旁放着把竹制的躺椅,而隔着栅欄,外面就是小區的景觀湖。

正午十分,陽光照在湖面上,雖然湖水周邊結了薄薄的冰,但中央卻依然波光粼粼的。

簡夏逗弄着小白過去,剛一在椅子上落座,小白便迅速又熟稔地将頭枕在了他的大腿上,像是這樣做過很多次一樣。

不自覺地,簡夏就笑了起來,擡手輕輕揉了揉小白的腦袋。

“小白,”他小聲問,“傅寒筠是不是經常會坐在這裏曬太陽?”

又忍不住笑,“那他怎麽還那麽白?”

冬日正午的陽光溫暖和煦,空氣中有綠植混雜着水氣的清新氣息,庭院裏極安靜,偶爾有不知哪裏傳來的一兩聲鳥鳴……

不自覺地,簡夏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好像早晨劇組風起雲湧的那一幕,不過是他在這方安靜的小院裏,短暫閉眼間做的一個倉促的夢。

太舒服了,簡夏的眼皮漸漸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隐約聽到了很輕的腳步聲。

簡夏懵懂片刻,随即偏過頭去,他的眼睛緩慢地眨了幾下,才終于看清了傅寒筠的身影。

早晨出門時,傅寒筠穿的是正裝,西裝,馬甲,襯衣,領帶,腕表……

外加黑色的大衣,看起來高冷禁欲。

可這會兒他已經換了一套休閑服,奶茶色看起來很暖的衛衣,外加一條很随性的牛仔褲,幹淨又清爽,年齡都看着小了好幾歲,像是簡夏的校友一般。

“下午不去公司了嗎?”簡夏坐直了身體,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

“今天不去了,”傅寒筠說,“居家辦公一樣的。”

又彎了彎腰,低聲問:“累了?”

“沒有。”簡夏笑了,擡手伸了個懶腰,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傅寒筠,你還挺會享受生活的麽。”

“是嗎?”傅寒筠問,擡手揉了一把小白始終趴在簡夏腿上,此刻已經昏昏欲睡的狗頭,“舒服?”

“嗯。”簡夏點了點頭。

“以後有的是機會。”傅寒筠笑了一下,擡手握了握簡夏的手腕,“走了,先去吃飯。”

以後有的是機會?

情不自禁地,簡夏擡頭看了他一眼。

小白正舒服着呢,一點都不舍得離開簡夏溫暖又柔軟的大腿,因此哼哼唧唧好一通,最後被傅寒筠似笑非笑,又不懷好意地在狗頭上使勁兒撸了幾.把,才不情不願地從簡夏身上移開。

雖然是最冷的一段時間,但其實離立春已經不遠了。

小白正在掉毛,幾根黑色的狗毛染在了簡夏燕麥色的大衣衣襟上。

傅寒筠微微彎腰,動作自然又很仔細地将那幾根狗毛為他清理幹淨了。

“走吧。”他擡眼笑了一下,沒注意到簡夏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握緊了。

兩個人相攜而入時,吳姨剛把熱騰騰的飯菜擺在桌上。

雖然一早就知道簡夏受傷的事情,但乍一看到他的臉頰,吳姨還是心疼的不得了。

“少爺說上過藥了,還疼不疼啦?”吳姨湊近了關切地問,又指責道,“怎麽這麽野蠻的啦?”

“已經不疼了。”簡夏忙笑着說。

聞言,傅寒筠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簡夏不覺有點臉熱。

再次想到了之前在酒店時,自己也是說過不疼的,可傅寒筠一問,就又很快承認疼了,就很……

當時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想起來難免覺得有點造作也有點嬌氣。

簡夏:“……”

“咳……”不自覺地,簡夏很輕地咳了一聲。

吳姨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傅寒筠在對面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垂着眼睛,并沒有看誰,可笑意卻十分愉快。

這樣的笑容,即便是吳姨已經跟在他身邊很多年,也并沒見過多少次。

吳姨怔了片刻,随即忽然意識到,今天自己的瓦數可能有點超标了。

她起身擦了擦手,笑眯眯地道:“那你們先吃,我也跟老齊老王他們吃飯去。”

吳姨一走,房間裏就安靜了下來,傅寒筠盛了碗湯,很小心地推了簡夏面前。

“嘗嘗。”他說,“湯湯水水吳姨會很多,将來你可以都嘗一遍,看喜歡哪個。”

這是今天第二次,傅寒筠說到關于時間的話題。

第一次是“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次則是“可以都嘗一遍。”

好像他真的有很多時間在這個院落裏生活一樣。

電話響了起來,傅寒筠垂眸看了一眼,随即放下餐具接了起來。

“劉叔。”他叫了一聲,站起身來。

“嗯,接回來了。”傅寒筠靠在窗邊講電話,因為盛湯袖管撸上去一截,露出一小段結實流暢的小臂肌肉來。

他身上的皮膚也很白,奶茶色衛衣袖口處的螺紋收口繃在皮膚上,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錯覺。

簡夏捧着碗喝了口湯。

蓮藕的清甜與排骨的香氣融合在一起,但又很清爽,只幾口,胃裏就暖了起來,很舒服。

“晚上不去了。”傅寒筠又說,“回頭再去看他老人家。”

聽他這樣說,簡夏不覺愣了一下,随即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手機。

每天拍戲,簡夏的時間觀念都淡泊了,此刻才發現今天原來是周三。

原本是傅寒筠去陪傅老爺子吃飯的時間。

見傅寒筠挂了電話,他不覺擡起眼來。

“剛剛是劉管家嗎?”雖然沒見過面,但他是知道傅老爺子身邊最可靠的管家叫劉栓的。

“嗯。”傅寒筠應了一聲,坐下來重新用濕巾擦了擦手。

簡夏有點猶豫:“因為我而不去陪老爺子吃飯,是不是不太好?”

他頓了片刻,說:“要不晚上我們一起去吧?我還沒有正式去看過他老人家。”

傅寒筠擡眼,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傷痕。

“這樣去不太禮貌,是吧?”簡夏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

“不是,”傅寒筠笑了下,“都是一家人,沒有什麽禮貌不禮貌的問題。”

簡夏:“……”

傅寒筠今天的話還真是容易讓人誤解啊……

他抿了抿唇,聽傅寒筠繼續說:“只是今天有點累,不願意面對很多人。”

他好不容易才可以與簡夏單獨相處,外加簡夏又受了傷,本就該好好休息,不應該為了遷就他,而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但簡夏卻顯然想偏了。

“你叔叔嬸嬸也要過去嗎?”他問。

雖然婚姻是假的,但是該做的功課簡夏也是做過的。

外加只要他問,齊銘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所以他對傅家現在的狀況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自然他也知道,林靜雅和她姐姐姐夫合夥創辦了一家旅游設計公司。

說是旅游設計,其實囊括的範圍十分廣泛,其中還包括道路規劃,建築以及裝修設計。

而其中接近百分之九十的訂單,都來自傅家,這些年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

“東郊這個項目剛一展開,我家少爺就把為魏老爺子調開了,”簡夏想起之前齊銘在車上給自己說過的話,“魏老爺子一向是負責篩選核定施工單位的,這些年從他手裏漏到萬家那兩口子手裏的單子可不少。”

“哦,”簡夏說,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那他們會難為傅寒筠嗎?”

“二房那邊肯定是不願意的,”齊銘說,“最近整天跑辦公室找少爺呢。”

見簡夏沉默不語,齊銘又安慰道:“不過不用怕,少爺什麽陣仗沒見過?”

可是傅寒筠身體不好啊,簡夏忍不住想。

好不容易有了點轉機,萬一再被氣壞了怎麽辦?

東郊那個項目,他是在新聞上看到過的。

不僅僅是景區的建設,還包括附近交通線路的建設,各色建築的規劃重建等……

規模很是宏大。

不可能一點壓力都沒有,就可以随意抽掉骨幹成員的。

更不用說萬家的那個設計公司了。

應該早就算計好和這個所謂的魏老爺子聯手,吃肉喝湯的,臨了臨了,卻什麽都沒有了,讓誰誰能甘心呢?

見他想偏了,傅寒筠也沒解釋。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和他們錯開比較好。”

這一天的日子過得很平靜,也很舒适,用過午餐,兩人便回了傅寒筠的書房。

傅寒筠的書房和正規的辦公室幾乎也沒有什麽差別,辦公器材各色設備該有的都有。

他不停地接打電話,通過網絡處理文件回複郵件,簡夏則靠在靠窗的躺椅上随意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劇本翻閱。

劇本挺有意思的,是個古代錯點鴛鴦的故事,雖然故事不算很新,但是人物寫的活靈活現,臺詞更是妙語連珠。

不自覺地簡夏笑了起來,這本子讓他忽然想起了林輕。

“喜歡?”傅寒筠剛挂了一個電話,擡眼看他手裏的劇本。

“這是你初篩的劇本嗎?”簡夏問。

“不是,這個本子快開了,但不是夏日娛樂的。”傅寒筠說,“是之前一個合作過的導演送過來的。”

“那我可以推薦個演員去試鏡嗎?”簡夏不太好意思地問,也知道人家選很前排的角色可能不會選新人,但是好不容易看到适合林輕的本子,他特別想為他争取一下。

“你說你那個朋友?”傅寒筠問,“林輕是嗎?”

“你知道啊。”簡夏有點驚訝。

“嗯,他不是和你一起嗎?”傅寒筠說,“我記得的。”

簡夏笑了一下,握着劇本的手指忍不住悄悄收緊了。

“可以的。”傅寒筠說,“他形象挺符合本子裏的男二號的,不過最終行不行,還得導演那邊看過才算。”

“謝謝。”簡夏喜悅地說,将劇本在胸前緊緊握了一把。

傅寒筠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但什麽都沒說,只低笑一聲,就重又垂下眼去處理面前剛剛打印出來的紙質文件了。

下午六點鐘,吳姨準時上來叫人吃飯。

兩個人用過晚餐,簡夏又坐在沙發上邊撸貓邊看了會兒電視就回了卧室,洗漱之後,傅寒筠又重新為他上了遍藥,随後兩人便靠在床頭上頭挨着頭在燈光下看妖師的劇本。

“你說,”簡夏有點浮想聯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如果我好好表現的話,有沒有可能會靠這部電影拿到影帝的獎杯。”

他平時其實蠻謹慎的,可一想到導演是曲水,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甚至覺得,如果不能交出一份好的答卷的話,就會對不起很多人。

“不用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傅寒筠笑了下,“這部電影想要拿最佳男主角其實不是太容易。”

“為什麽?”簡夏看向他。

“這部電影是比較标準的商業片,更偏重票房影響力。”傅寒筠說,“如果你說票房拿年冠有可能,但是角色要競争最佳男女主角就困難一點。”

“年冠?”簡夏忍不住喃喃了一句。

對他而言,這個詞和影帝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先用高票房鞏固地位,之後再選擇可以拿獎的作品,我個人感覺更适合你。”傅寒筠說。

傅寒筠說的沒錯。

雖然很多人說簡夏在演戲方面很靈,但就他自己而言,他覺得自己也就剛剛摸到表演的大門,連半只腳都還沒正式踏進去呢。

就算現在有可以拿獎的本子,自己也未必能把握的住。

但是“年冠”也夠了,他喜滋滋地想。

甚至很沒有出息地覺得,只要能進年度前三,對他而言,就是一份不錯的答卷了。

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麽好意思問傅寒筠,可不可以憑借這部電影拿影帝的。

他的視線還停在劇本上,手腕卻被傅寒筠很輕地撈了一撈。

“明天,”傅寒筠說,“我陪你回家一趟去看看你父母吧?”

“嗯?”簡夏偏頭看他。

之前剛挨了打,導演給他放假時,他沒想過要到傅寒筠這邊來。

就是很莫名地,他很不想讓傅寒筠看到自己這麽醜的樣子。

那時候他确實是想抽空回家一趟的。

畢竟父母搬回去之後,他還沒回去過。

可是傅寒筠去酒店把他接回來,他便沒好意思提非要回家的事情。

畢竟他是來給人家沖喜的,傅寒筠之前也說過,離他越近效果越好。

平時拍戲他一直沒辦法回來,傅寒筠也忙,還要考慮到曝光問題,兩人其實見面真的不算多。

好不容易有兩天時間可以離的近一點,如果自己再非要回家,多少都有點自私自利和不識時務了。

“回家看看你父母,免得他們一直擔心你。”傅寒筠看他愣愣的,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十分耐心地向他解釋道。

“真的可以啊?”簡夏的眼睛眨了眨,喜悅,感動,還有難以置信,全都一點點漫上來,盈滿了那雙漂亮的眸子。

“為什麽不可以?”傅寒筠說,看他眼睛的一雙眸子晦暗不明。

簡夏抿了抿唇,擡手握住了傅寒筠的手腕。

“謝謝你,傅寒筠,”他感動地說,“你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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