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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簡夏從廚房出來時, 簡淵一家三口已經灰溜溜地離開了。

傅寒筠嘴裏問着“可以嗎”，可誰都知道，他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麽。

雖然細究起來, 他的态度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有些客氣的，可事實上, 如果答案不符合他的預期的話，那麽, 代價将會慘痛到他們一家三口誰都承擔不起。

走到主屋門口時, 簡夏恰巧聽到傅寒筠低低沉沉的聲音。

“抱歉。”他說，“今天的事情是我擅作主張了。”

“不怪你, 他們剛來的時候我就想趕人了，”大約還是覺得丢人, 簡巍輕輕地嘆了口氣, “就是覺得剛搬回來，萬一他們再鬧起來，無非是讓街坊鄰居們看笑話。”

簡夏推門進來, 将身上的大衣脫了挂到衣架上。

看到和傅寒筠身上幾乎同色的衛衣, 簡巍又停住了話頭。

“等下就吃飯了。”簡夏笑着倒了杯水捧在手心裏，“媽媽熬了雞湯。”

上次傅寒筠說喜歡喝蔣芳容做的雞湯, 這次蔣芳容早早就備上了。

“傅寒筠你有福了。”他在傅寒筠身側落座，眉眼彎彎地偏頭, “雞鴨鵝都是鄰居們自己養的, 連魚都是我爸去河裏現打的。”

“哪裏是自己打的？”簡巍咳了一聲，“河裏有捕魚船, 今天在那裏等了第一網。”

又說, “沒什麽名貴魚，都是野生的, 就是味道天然些。”

“媽媽說您還幫人拉網了。”簡夏說。

簡巍看着簡夏，沒忍住笑了一聲，“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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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筠眼睫垂了垂，唇角卻沒忍住漫起一縷笑意來，“那味道一定很不錯。”

味道确實很不錯。

雞湯鮮香，家常的土豆炖鴨軟爛入味兒，年豬肉餃出餡兒做成的肉丸Q彈，紅燒的魚肉鮮嫩到幾乎入口即化……

傅寒筠很給面子，每樣菜都吃了不少，還特意多喝了半碗湯。

吃得蔣芳容滿眼滿足。

下午臨走時，蔣芳容又将提前備好的雞鴨鵝還有年豬肉為傅寒筠往後備箱裏裝，簡巍則趁機将簡夏拉到一邊說了幾句私房話。

“你和傅寒筠，你們怎麽樣？”他猶豫了片刻，覺得自己問的話好像有點多餘，但好像不問又不太安心，“他知道你受傷就去接你了？”

“嗯。”簡夏點了點頭，手裏還拎着蔣芳容為朱茜炒的辣椒醬，“您放心好了，他很有禮貌，對我也很好。”

簡巍點了點頭。

“他對你是挺好的，”他說，“那你呢，你對他呢？”

“我對他？”簡夏抿唇沉默片刻，像是不知道簡巍問這話的意思一般。

“你和他在一起開心嗎？”簡巍問。

“開心的啊。”這個問題不難，簡夏很快就答複了。

“那……”簡巍猶豫片刻，“你喜歡他嗎？”

聞言，簡夏不覺愣了一下，連嘴角的笑意都漸漸凝固了起來。

簡巍看他片刻，不覺輕輕嘆了口氣。

從小到大，簡夏和他們的感情一向很好，極少有什麽秘密。

之前和魏城訂婚後，偶爾他們問及兩人的現狀，簡夏也從不避諱提及。

“可以的啊。”大部分時候他是笑着說，“你們着什麽急嘛？我這不是還小嗎？不過你們放心，跟魏城一起生活我覺得挺好的。”

可現在涉及到傅寒筠，他卻好像忽然就諱莫如深，猶疑不定了起來。

“你們平時睡在一起……”簡巍覺得有點難以啓齒。

“嗯，睡在一起。”簡夏還沒回過神來，本能地回答簡巍的話，可說到一半他忽然反應過來，雪白的臉頰驀地泛起一層薄粉來，“爸，您說什麽呢，我們只是睡在一張床上而已。”

“算了，我走了。”簡夏擡手揉了揉自己滾燙的臉頰，擡腳往外走去。

“謝謝媽。”大門口，齊銘剛把東西裝進後備箱。

傅寒筠一聲“媽”叫的熟稔極了，又把蔣芳容哄得眉開眼笑的。

傅寒筠沒有父母，蔣芳容面對他時難免多些憐愛。

她自然知道傅家不缺吃不少穿的，可是這是她作為長輩給傅寒筠的關愛。

傅寒筠只要喜歡，那她比中了大獎都還要高興。

剛剛停止的熱潮再次因為這聲稱呼翻滾了起來，簡夏的腳步不覺頓了頓。

“夏夏。”雖然已經交代過，但蔣芳容仍不厭其煩地再次交代了一遍，“回頭化妝師上妝卸妝，一定要注意臉上的傷啊。”

“知道了，媽。”簡夏說，微微垂了垂頭。

夕陽斜斜地挂在樹梢，像個鹹蛋黃，稍稍遮了遮他臉上的羞赧之意。

“媽。”他說，“我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蔣芳容說，“早點走，免得天黑了路不好走。”

車子駛出胡同，彎上來時的小路，很快出了村子，兩人坐在車廂裏，各自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麥田。

和簡夏不同，傅寒筠還在回味着餐後簡夏帶自己來麥田散步的場景。

冬天天冷，廣袤的田野裏幾乎一個人影都無，安靜到只能聽到微風吹過幹草與枯枝的簌簌聲。

但陽光很暖，天高雲闊，好像整個天地間只餘了他和簡夏一般。

這樣的感覺很新奇，但毫無疑問，讓人的整個心情都跟着開闊了起來。

……

除此之外，還有簡夏為自己圍好的圍巾，以及……，他握着他手腕的，柔軟微涼的手掌。

說起來很奇怪，明明簡夏的手掌是微微發涼的，可現在想起來，他卻只覺得自己手腕兒那一圈兒隐隐有點熱。

車子往前走了一陣兒，傅寒筠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色有點眼熟。

他想了片刻，随即含笑往簡夏身側微微傾身：“上次你拍照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這裏？”

簡夏還在想着簡巍今天和自己說過的那些話，腦子裏正一團亂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傅寒筠剛剛好像和自己說了句什麽話一般。

“嗯？”他偏頭看過來，有點懵懂地問，“什麽？”

“有心事？”傅寒筠正看着他，眸光意味不明。

那目光讓簡夏意識到，他或許已經這樣看了自己好一會兒。

褪去的熱意再次在耳尖翻滾起來，簡夏不覺垂了垂眼睛。

“待會兒我想直接回劇組可以嗎？”片刻的安靜後，他問傅寒筠道。

其實昨天晚上兩人就已經把今天的行程安排明白了。

先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晚上再回傅寒筠那邊住一晚，明天一早用過早餐再回劇組……

所以自己現在這樣說，多少有點出爾反爾的意思。

簡夏說完，就抿緊了嘴唇，有些心虛地再次垂下了眼睛。

冬日的天說暗就暗了下來，連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晖也瞬間被深藍的天際吞噬得幹幹淨淨。

簡夏低眉垂目的樣子在暮色裏看起來顯得格外讓人心軟。

傅寒筠沒說話，像往常一樣，擡手很輕地想去握他的手腕，卻被簡夏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空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簡夏的唇抿得更緊了，心裏也亂得很。

父親的話響在耳邊，一遍又一遍。

這些問題他也不是沒想過，不過之前只是蜻蜓點水，沒來得及想那麽深過罷了。

如果說剛才他沒有回答自己父親“喜不喜歡傅寒筠”的問題，那麽現在，他覺得自己心裏其實還是有一個很模糊的答案的。

肯定是喜歡的。

只是，他并不能分得清，自己究竟是喜歡傅寒筠的人，還是喜歡他對自己的好。

甚至于，他喜歡的或許也只是和傅寒筠在一起時，那種舒服自在的相處模式。

傅寒筠從不逼迫他，從不向他索取，從來都尊重他……

即便自己的父母很愛自己，但實際上，也很難完全做到這種程度。

簡夏藏在大衣袖口裏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明明之前沒有深想這些的時候，和傅寒筠睡在一起也沒覺得什麽，甚至于兩人都從床邊往中間挪動了不少……

可現在，想起簡巍的話，簡夏只覺的心裏火燒火燎的。

他忽然不怎麽敢和傅寒筠同床而眠了。

至少現在心裏亂七八糟的時候是真的不太敢。

他怕自己半夜醒來會癞.□□忍不住想吃天鵝肉，畢竟之前就對人家連抱帶纏的了。

癞□□想吃天鵝肉用在他和傅寒筠身上簡夏覺得還蠻貼切的。

因為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去傅家的初衷。

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錢，為了傅家可以幫助簡家脫困的能力……

這讓他連喜歡都覺的卑微。

也不知道是自己臉皮厚還是傅寒筠對自己太好，處着處着他竟然還真慢慢處出了兩人之間很平等的錯覺了。

如果只是假的，簡夏可以難得糊塗地閉着眼睛這樣過下去，可如果真的談到感情的話……

“只是因為這個？”傅寒筠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那道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悅耳，帶着一點磁性的笑意，“為什麽不可以？”

簡夏擡眼看他，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笑意湛然，與簡夏視線相接的一瞬間，傅寒筠像哄小孩兒一樣擡手，在他發頂很輕地揉了一把。

“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他說，“沒人會不讓你去。”

莫名地，簡夏的心髒狂跳了起來，心底剛理清幾分的思緒再次被沖擊得淩亂了起來。

傅寒筠讓齊銘送簡夏去片場，自己則在夏日娛樂樓下下了車。

兩天沒去公司，他有些公事需要處理。

公司車庫有他的備用車，忙完之後他可以自己駕車回家。

車子往影視城的方向開，簡夏心裏有些隐隐的懊惱和後悔。

懊惱自己把逃避的話說的很輕松，後悔自己将親近之意壓得幹脆利落。

歸根結底，傅寒筠和魏城在他心裏确實很不一樣。

和魏城在一起，他可以超級理性地去規劃主導一切，可與傅寒筠在一起，他卻時常患得患失，手足無措。

正在出神，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朱茜打來的電話。

朱茜最近沒回去，她男友倒是趁着沒工作來酒店陪了她兩天，現在也是剛剛回去。

“夏夏。”朱茜說，“你這兩天有沒有關注話題熱搜？”

昨天簡夏和傅寒筠在一起後就沒有特別關注了，今天回家一趟，跟家裏人相處的時間還不夠，哪裏有時間一直糾結着那點兒破事兒。

本以為這件事兒已經過去了，可怎麽現在聽朱茜的語氣好像比之前還要更興奮？

事實上，如果不是後面有股看不見的力量一直在推動的話，這件事确實也該告一段落了。

那麽，此刻的千紅娛樂也不至于這麽焦頭爛額。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公司的電話還在響個不停。

全是解約與撤銷合作意向的電話。

最開始是幾個有意向和周禮合作的劇方，其中包括之前管秋雲遞給周禮被拒的那個本子。

那個本子特別好，周禮拒絕之後，管秋雲還一直為他留着，想等他冷靜下來再好好談談。

可現在不用談了，人家劇方直接把周禮PASS了。

這還不算什麽，現在連代言也開始掉了。

其他幾個品牌，公司還在極力挽留洽談中。

但其中一個國民度不錯的洗發水品牌已經正式官宣與周禮解約的事宜了。

朱茜就是因為這個打電話給簡夏的。

“是嗎？”簡夏愣了愣，不自覺微微偏頭，往傅寒筠剛剛坐過的位置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