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禮物

禮物

第六章

帥哥大佬這般貼心，蘇岩聽完控制不住，澈亮的明眸兩秒激出一層水潤。

她視死如歸看向杯中酒——

七八位數的龍舌蘭，拜托，千萬千萬要是假酒啊......

閉着眼，睫毛翕顫，質輕的銀盞猶重千斤壓的女孩柔荑竟然不穩，那一小截纖細的皓腕，仿佛輕輕一掰就能碎了。

鬼使神差，心思起轉間男人一只養尊處優的手，忽然慢條斯理捏上人手腕。

蘇岩一下愣停。

他力道極輕，但獨屬一個男性灼熱的溫度，不輕不重滲透進肌理。

猝不及防，蘇岩涼膩膩的手腕被過電一般，全身都不敢動了。

察覺他好似掠了她一眼，但目光是落在下首的，悠然長輩口吻，“有小孩在，就不喝了。”

？

小孩？

不喝了？

氣氛一時不知所措，蘇岩茫然朝着男人望，男人沒看她，也沒讓她幹巴巴就這麽杵着，捏她手腕的力道微微往下施了點。

借着這個力道，蘇岩連人帶酒又重新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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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顧哥說得對。”下面一個年紀偏少的管理層像恍然大悟跳出來，“小女兒家家身子弱，還是顧哥憐香惜玉。”

一句話，把蘇岩推到了風口浪尖，人群或多或少了不起打量她。男人不緊不慢掀眼，“柳陽。”

那人年輕富貴的面皮笑出層層褶，“是，顧哥。”

顧霆混不吝扯唇，“你祖父若在世，見到我家老爺子得叫聲叔。”

話點的明顯，那人卻像木讷反應不回來。

卡座其他人憋着笑忍得十分辛苦提醒，“小柳總，我顧哥意思你還小，叫哥越輩分了。”

真要叫，得叫爺爺。

這才算反應，一下子讪讪，舉着杯子的手都快挂不住。

蘇岩卻有點逗樂。

所以小孩，指得下面那一群？

又實在太罕見，往常只在電視新聞裏出現的大權掌握面無表情的高管們，此刻違和現身酒吧，一個個西裝加身在帥哥面前小弟般卑微拘謹。

顧少、顧哥、顧先生。

帥哥大佬到底是做什麽的？

現場也就蘇岩一個敢走思，那邊，見氣氛不對緊接有人吩咐Waiter奉上一套金絲楠木古風繡裱的茶盒，上前打開，裏面整整齊齊一排珍稀茗茶。

上流圈都知道，顧少喜酒，更愛品茗，而上桌的這套武夷山大紅袍母樹已被國家列入世界遺産名錄，遠不止有市無價。

“小小心意，不知顧先生是否喜歡？”星悅老董笑的自信，這一套可是他花了大價錢托人千辛萬苦才拿到。

燈紅酒綠的迪吧，男人痞裏痞氣坐着，恩賜性拿起一葉茶撚了撚，“還不錯。”

得到肯定，空氣瞬間轉圜溢滿阿谀奉承的味道，本來喧鬧無章的酒吧，氣氛肅寂的像高端宴會廳一樣緊張。

無疑因為她身邊坐着的男人。

偏男人自己松弛的不行，漫談着，起手開了支cigar，也不點，就放在嘴裏吊兒郎當的磨。

于是後面的時間，蘇岩就安安靜靜閑坐着，甚至倒酒都不用，現場再沒有人敢為難她。除了對面女孩不時投遞過來的目光，有嫉有妒有不甘。

但一點影響不到她，蘇岩這裏空氣清新的簡直神奇。之前因為酒精過敏她平常在酒吧待一會兒就要靠窗透透氣，今天，奇跡的完全沒有那種頭昏腦脹的感覺。

淺淺呼吸間，男人身上清爽烏木的調香，離得近了像還有絲烈橘芳味，若有若無捕獲嗅覺，恍惚凝神靜心。

下面都是商界老油條，能得顧霆準允一見自是不肯輕易走，而那些生意場的事蘇岩聽的晦澀難懂，沒一會兒就覺察她放在手提包裏的手機連續不停震。

能預想得到是誰，會在今天記得給她打電話的只有一個人。

其實該抓緊給爸爸回過去，總打不通，老頭肯定要着急，現在天色越來越晚十點以後就聯系不上了。

胸線重重一起伏，蘇岩望窗哀怨，誰料一下沒把控好嘆氣沉了些，趕緊下意識偷瞄旁邊。

男人沒反應。

只只手拿玩着個刻着cartier的鍍金打火機，酒吧燈光抽絲成網簇擁着他，他散漫無波環視着，鋒而利的臉部線條，勾勒無比飽和的傲氣與貴氣。

坐姿沒什麽正形，整個人浸着股慵懶卻不羁的頹感。

下面那群正客套到重點，望日後生意場上顧先生多多照拂，顧霆起手撚着Polo衫上方拽松的水晶紐扣，不急不緩，“各位客氣，老爺子回不來我代人形式聚聚，各位若有心大可親自到美國探望。”

意思，上一輩的交情，與他無關。

沒有人敢有異議，顧少能看在顧老爺子份上見他們已經給足面子，道完起身，所有人聞風而動，

“顧先生這就走了？不如由我送顧先生一程......”

“顧哥再玩會兒呗！我們幾個聚有啥意思？”

“少爺，幂小姐在樓下，有事想見少爺一面。”

......

“帥哥，你要走嗎？”

前面那些是其他人說的，最後一句是蘇岩醒目問的。同期跟着男人站起身，不忘拿起沙發上的包。

一旁的管家習以為常善後“不必送了”，星悅等那幫老董自是知機再不敢擾，而顧霆的離開自然意味着聚會結束，三五纨绔子跟着起身簇擁。

男人卻停了下，斜眸。

女孩問聲如脆，此刻正直直望着他，一雙天生上翹的杏眸，稍有笑意就勾成彎月牙，左頰被濃妝遮蓋的梨渦也藏不住盈盈閃現。

齒如齊貝，笑意漾在眉梢，右眼睑那點無中生有的淚痣都溢着歡快的光。

——從陪酒開始就心不在焉，這會兒看他要走，才露出一個喜悅的、發自真心的笑。

莫名其妙一股子不爽，男人被上天慣壞的少爺脾氣，偏不遂人願般，落下一聲戲谑的嗤，

“上廁所，你要去？”

他一句下流話大庭廣衆猝不及防講出來，蘇岩只覺腦袋像爆米花一樣被轟了下。灼熱，膨脹，又有股不可理喻的焦甜。

仰頭，再仰仰頭，好高。

站近了，壓迫感強烈到極點，蘇岩定神，看男人近在咫尺英俊跋扈的臉龐，嘴角往上挑起的弧，褪卻欲色，解咒一股又痞又壞的邪勁。

下意識屏住呼吸，絕對沒有多想就非非，“不了、顧先生你去，我等你。”

四目相對，女孩兩只小巧的耳垂，酒吧藍光一打紅像能滴下血，外露的脖頸也粉膩膩如同抹了煙霞。就那張臉，絹布般白的發亮。

也不知人塗了多少粉底。

光影晃蕩，一遍遍擦亮男人明晰的眉目，帥哥一雙風流氣的長眸，一旦添加上專注，亮的讓人心慌。

不自主屏息，有那麽一瞬間，蘇岩都感覺男人已經認出自己了。

卻下一秒。

他倏而轉足，懶散的無事發生，随着男人離開，男性壓迫氣息陡一撤離，蘇岩呼吸才緩，芳姨半道截停她瞧着她的臉，越看越滿意似的，“幂幂啊，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蘇岩驚訝。

“這才幾分鐘，比你一年賺的都多呢！”芳姨喜形于色，“往後你蘇幂幂的名聲算是徹底打出去了。”

蘇岩再訝，想表示她不想打出去就這樣晃蕩挺好，芳姨笑容狐貍一般狡猾，“行了，你那點小九九姨還看不透？以後龍妞那你也別管了，把顧先生伺候好比你幹什麽都強。”

！

沒法不吃驚。要知道，龍妞是蘇岩聲明在外的蕾絲搭檔，家族勢力有多深蘇岩不清楚，只清楚芳姨見了人恨不孫子面見祖宗把人供起來。

現在竟然，這麽大口氣？

破案了，芳姨絕對被喜悅沖昏了頭不知道她有幾斤幾兩還以為帥哥大佬樣中了她。等人離開，平複着驚悚，蘇岩拿電話回撥。

響過三下，那邊像着急，“閨女啊，忙什麽呢？睡了？”

“還沒，在外邊呢！”

“怎麽還在外邊，女孩子晚上少出門注意安全。”寒暄幾句，老頭果然關心道，“怎麽樣，今天生日，吃蛋糕沒？”

“早吃了，”蘇岩內心無波無瀾，“你聽，我現在還在酒吧呢，本來我都忘了，男朋友”

說到這裏停一秒，繼續，“他非要給我過，十寸的大蛋糕我吃着都膩得慌。”

樓梯通風處人相對少，氣氛也安靜，蘇大強像被人哄的很信，蘇岩目看窗外滿城璀璨，聲色聽不出多少異常，“爸你那裏缺什麽？我後天給你帶。”

good night club緊臨CBD心髒點，二十層高樓，對面，就是萬嘉地産商業總部。

一條街的距離，戶外幕牆本來用作投放廣告的屏幕播放着萬嘉唯一明珠劉幂幂生日照。

女孩紅唇嫣然，巧笑倩兮，美的不肖真人。旁一個貴婦攬着她，黑發如綢，風情萬代，與劉幂幂這樣冰肌玉骨的美人在一起竟毫不遜色。

不像母女，勝似姐妹。

蘇岩無悲無喜瞟一眼，心裏覺得，也不怎麽樣嘛！

她打扮打扮化化妝、美顏濾鏡一打，肯定比她們出彩一萬倍。

想歸這樣想，電話挂斷，蘇岩打開快抖，鏡頭對準鐳光四射的大廈——

“看，幂女神和她的媽媽，夫人也真的好美。這個角度拍起來太棒了忍不住分享給你們。

今天幂女神生日，大家祝女神生日快樂了沒？”

突然直播，因為并不知道去哪。與李峰的合租房已經到期，京市房價貴的離譜再租不可能，酒吧宿舍狼多肉少申請極困難，朋友那裏蘇岩已經蹭吃蹭住好幾天......

只有視頻裏熱鬧非凡，因為前一次直播“顧少上廁所”，短短幾分鐘，為蘇岩多積累了小一萬粉絲，這會兒酒吧角度極好，劉幂幂美照放鏡頭裏夢幻般閃閃發着光。

粉絲看到斷斷續續給劉幂幂送禮特效閃不停，彈幕盡是祝我幂生日快樂。

蘇岩目光卻逐逐變得空茫，快要失焦時突然映入一條不和諧。

雲水謠：“已後臺投訴”

蘇岩拍視頻一年當然也有黑粉，但像雲水謠這樣黑的非常讨人打，關注沒幾天一天起訴八次的，非常少見。

完全不知自己哪裏惹到人，瞬間糟心，蘇岩正好一肚子悒郁沒處發打算跟人杠死，死杠。指才打屏，轟然，屏幕瞬間變幻，像被人施了什麽buff頂級魔法，層層疊疊的慶年華缤絢不停勢如破竹完全蓋住屏幕裏女人美照，頂上煙花如幻，一筆一捺，言簡意赅彙成三個大字。

【給主播】

不做署名，沒有目的。在線人數因為這一土豪級特效節節飙升，本來給劉幂幂的祝福碾壓性滾屏尖叫的已然盡是——

“我靠！太壯觀了！是誰在追求主播嗎？”

“太心動了嗚！像在看小說”

“這是什麽特效，專門專.制嗎？我不懂但我酸”

“主播呢，快說句話啊主播！”

盛大而絢爛的驚喜，誰不想要呢？

幻影車內，确認禮物送出，男人若無其事挂斷，熄滅手機。

“雲水謠”這個號，銷聲匿跡。

樓上，蘇岩還在怔神。

帕斯捷爾納克有句詩說，人不是活一輩子，不是活幾年幾月幾天，而是活那麽幾個瞬間。

可能，也只是這麽一瞬間，蘇岩早想得到別人會打賞，想得到彈幕會刷屏，想得到大家會羨慕。

唯一沒想到，

那個人是她。

眼眶竟然有點熱，可太奇怪了，本來前一分鐘她還對這種土豪級打賞行為嗤之以鼻。

可誰又願意說葡萄是酸的？

還不是因為得不到。

蘇岩出神看手機，一瞬稀裏糊塗覺得——

這位神秘的Mr先生，大概是她唯心主義起了神力，竟然讓上天記起來也要給她準備禮物。

是的，近二十年來，唯一驚喜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