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印着親吻的春天

印着親吻的春天

第二天宋予歸查過監控，那天去過西邊角落的果然是小女孩。

準确來說，是一幫小孩子。

西邊牆上是有攝像頭的，但繁茂的樹葉遮擋了不少，宋予歸猜想是幾個老師的小孩兒跑到那玩，無意間看到了樹洞裏的糖果，就順帶将其他東西也帶走了。

為免夜長夢多，當天放學他就去找了趟物理老師，可惜并沒有見到小女孩。

宋予歸只好找了個理由去了趟老師家裏。

小女孩看到他高興的跟什麽似的，還像上次一樣偷偷看他，宋予歸很輕易地用早已準備好的芭比娃娃跟她套近乎，抓緊時間問她樹洞裏的東西。

小女孩一開始還不願意說，可能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宋予歸好一通軟硬兼施，她才說信被她收了起來。

她這個年紀還不能讀懂上面寫的什麽，只是覺得字寫得很好看。

宋予歸看她倒騰着小短腿去卧室裏拿東西，又低着眉雙手交給他，背着手垂頭不敢看他，俨然做錯事心虛的樣子。

“知錯能改就好。”

宋予歸摸摸她的頭以表原諒，正巧老師做完飯出來，招呼宋予歸留下一起吃，他連連謝絕，收好信件離開了。

當晚又是個不眠夜，宋予歸把那厚厚的“暗戀記錄”反反複複看了好多遍，既欣賞筆者的非凡文采，又驚訝于他對自己的深厚情意。

可江稚魚為什麽這麽愛？他倆之間，此前并沒有過多的交集啊。

宋予歸看着自己手裏的信萌生出個想法。

于是，當江稚魚再去樹洞那裏傾訴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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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舞的字跡寫着格外犀利的問題：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幫你隐瞞。

——你為什麽喜歡宋予歸？

江稚魚緊緊捏着信紙的一角，幾乎要揉皺了，他并不想跟陌生人談論這些，更別說這根本不是談論，而是威脅。

可他在明人家在暗，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懇請對方三緘其口，也不要去打擾宋予歸。

因為這封信，江稚魚又開始頻頻走神，剛剛提上來的物理又落下了。

顏可琪看他神不守舍的，用手肘碰碰他：“你還好吧？身體不舒服？要不請個假回去休息半天吧。”

江稚魚面無血色的搖搖頭，背後的視線依然灼燙，他看着大大咧咧的顏可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這樁隐秘的心事還是他自己來守護吧，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洩露的風險。

很快，他收到了新的回信，信中對方轉換了語氣，甚至坦誠直言來換取他的信任：

——我也喜歡同性，所以知道你的苦楚。

——宋予歸那麽好，有人會喜歡他我并不意外，但沒想到會是你。

——你覺得自己表達有障礙配不上他對不對？可我想他如果也喜歡你，肯定不會介意的。

——是的，我知道你會說話，上次我在這裏聽到了。

——我們都一樣孤獨，所以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古樹做傾聽對象。

——現在，我真心的邀請你做我的朋友，成為彼此的傾聽者，可以嗎？

這一番剖白降低了江稚魚百分之五十的戒備，而另外百分之五十，來源于信上的字。

江稚魚并不敢百分百确定，所以他答應了做朋友，卻含糊其辭的回答之前的問題。

——以前，他幫過我。

宋予歸收到這個回複，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他以前什麽時候幫過江稚魚，照理說，這麽可愛的男生，他應該是有印象的啊。

好在江稚魚已經答應和他做朋友，也肯回複他的問題，以後多的是時間慢慢相處，總能知道更多。

轉眼距離換座位已經過去一周了，宋予歸不像剛開始那會兒盯江稚魚了，偶爾會聽聽課，簡單幾筆寫下要點，然後再盯魚。

就這麽幾天，江稚魚覺得自己背後生生長了一層繭。

“江小魚，學校有活動，你參加不？我看作文比賽挺适合你的。”顏可琪突然問他，

“嗯。”他輕聲道。

“那我們一起報名。”顏可琪開心道，兩秒後愣住，難以置信的看着江稚魚。

“江小魚，剛剛你說話了？”她壓低聲音，生怕冒犯了同桌。

“嗯，我……考慮……考慮下……”

江稚魚緩慢又磕巴的回答了她的問題，聲音軟軟的，但是很清晰。

此時此刻他的回答已經變得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開口了，出聲了。

顏可琪激動地拉住他的胳膊，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江小魚，你好了，你能出聲了！”

她嗓門大，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齊齊看過來，有幾個和江稚魚關系還不錯的男生還圍了過來。

“嗯……好……好了……”

被幾十雙眼睛看着，江稚魚不可能不緊張，一緊張就更加磕絆，凡是聽到的人都能察覺到他的結巴。

後桌的宋予歸比他還要緊張，幾乎是在那些人聚過來的瞬間就握緊了拳頭，這種條件反射般的動作無比熟悉，一下子将他帶回了那個稚嫩無邪的年紀。

原來，這就是江稚魚喜歡他的原因？

宋予歸的紳士涵養從幼兒園就開始培養了，所以當他看到同學被其他小朋友圍着圈取笑的時候，毅然決然擋在了他的身前。　　被欺負的小男孩奶呼呼的小臉蛋，水汪汪的眼睛蓄滿了淚珠，強咬着唇不讓淚流下來。

宋予歸把起哄的小朋友擋住，義正言辭的告訴他們這樣是不對的，還以告訴老師和家長為由，讓他們給小男孩道歉。

見那些小孩兒拖拖拉拉的不情願，宋予歸一個個說出他們的名字，轉身就要去告訴老師，那幾個小孩才慌了，口不對心的道了歉，一溜煙兒跑遠了。

看他們走了，宋予歸才牽起小男孩兒的手，拉着他走到滑梯旁坐下，為他擦去臉上的淚珠，安慰道：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小男兒扁着嘴，連哭都忍着不發出聲音，他反握住宋予歸的手，在他掌心慢慢的寫下“謝謝你”三個字。

宋予歸耐心等他寫完，也同樣在他掌心寫“不客氣”。

一陣清風拂過，樹葉簌簌作響，兩個小奶團子坐在樹下，握着手手寫字。

小男孩的淚止住了，眼圈還是紅紅的，宋予歸握住他的四指，翻過來，輕輕的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親親手背，傷心不再。”

親吻擁抱都是溫暖的動作，他不失分寸，又給予善意，既溫柔又紳士。

一團柳絮飛過，落在稚嫩的手背上，軟軟的。

他沒想到，這個印着吻的春天，被珍藏進一顆幾近破碎的心房。

這一藏，便是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