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獨屬于江稚魚的

獨屬于江稚魚的暗戀樹洞

江稚魚要演講是顏可琪萬萬沒有想到的。

“你是不是看錯報名表了？”

“我覺得……我可以……”

江稚魚如是說，他的語氣很堅定，這段時間他說話都盡可能控制自己磕巴的頻率，從以前兩個字一絆到現在三個字一停，心裏越着急，就越是告訴自己要慢慢來。

樹洞裏的信上每天都會寫一句鼓勵的話，還放了一個USB，裏面錄制了宋予歸的演講音頻。

——這是宋予歸初中時期的演講，你聽一聽，也許能學到點什麽，再不然全當個精神陪伴也好。

——你相信我嗎？江稚魚這樣問。

——當然。

——為什麽？

——因為你是了不起的江稚魚。

此後，只要不上課，江稚魚就會來這裏，他的詞已經很熟了，感情也很充沛，但還不是很流利。

宋予歸坐在樹後，聽到了他的努力和勤奮，也聽到了他的辛苦和艱難。

明明是自己的嘴巴，卻總是不受控制的磕絆，重複着已經說過的字眼，到了嘴邊的音死活就到不了下一個階段。

宋予歸真切的感受了江稚魚的不易。

定制的禮物已經送到了，是一枚話筒形狀的錄音器，直連他的手機，上面刻着一尾活潑的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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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予歸已經想好了合适的時機，也給江稚魚留了字條。

學校的活動要辦兩天左右，宋予歸的作文比賽在第一天，參賽者需要上臺說明自己的創作靈感、文章立意、思想內涵，然後由評委裁定。

宋予歸的迷妹衆多，一輪到他臺下就掌聲雷動，江稚魚也坐在其中，為他加油。

宋予歸的聲音很好聽，闡述自己的觀點邏輯清晰，頗有條理，評委們聽的認真，看了他的文章更是贊不絕口。

不出所料，宋予歸拿到了獎項。

獲獎的作文都會收錄在學校的展示欄，江稚魚趁人少的時候去看了看，從第一個字開始，他按照記憶中的背誦，和展示欄上的一模一樣。

這篇作文修改了三次，是按照他給出的意見做的調整，文章的主要內容沒有大動，主要是個別字詞語句的使用上，變換之後不那麽生硬了。

宋予歸用這種方式向江稚魚表明了身份。

一直到第二天江稚魚上臺，宋予歸都沒有再出現。

臨開始前，江稚魚拿出收到的紙條，上面寫着：

——我在老地方等你，賽後見。

江稚魚将紙條折好放進兜裏，一步步走進衆人的視線之中，光打下來的瞬間，他緊張的滾動喉結，深吸口氣，開始自我介紹。

從名字、班級到自己的演講題目，他說的很慢，清晰響亮的要準每個字的音節，一個磕巴都沒有的說了下來。

和別人激情澎湃的演講方式不同，他的演講就像是潤物春雨，不疾不徐，無聲無息的侵入，會場鴉雀無聲，大家都被帶進了這平和安靜的氛圍之中。

江稚魚的經歷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而今看他淡然的講述着一路走來的心跡，他所銘記的風景，他所感念的人與事，他歷經苦痛之後的豁達和積極。

他沒有直述自己的過往，也沒有只言片語是曾經艱難的生活，可大家就是從中體會到了這多年的不易，在這不易之上，堅持的樂觀堅毅令人動容。

江稚魚就像是石縫中中的一粒草種，無水無肥無人看顧，卻向陽而生，努力汲取滋養，終于破土而出，在灰撲撲的地面長出綠色的生機。

演講完畢，他出色地完成了這次展示，場下依舊安靜，衆人還未從他的講演中走出來。

第一排最中間的評委欣慰的鼓起了掌，單薄的掌聲驚醒了沉醉其中的人，越來越多的掌聲震耳欲聾，江稚魚在這雷鳴般的鼓勵中熱了眼眶。

他九十度鞠躬感謝大家，低頭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

在最後一排，靠近門的地方，他似乎看到了宋予歸。

江稚魚等不及要見宋，下臺之後就要往西邊去，快到的時候卻看見前方濃煙滾滾，刺鼻的味道喚醒了沉重的記憶，他當即轉身就跑。

學校西邊都是灌木叢和樹，一旦失火後果不堪設想，宋予歸沒想到會有人趁着活動的時候在這裏聚餐，還不小心點燃了樹叢。

離這裏最近的教學樓往返也需要三分鐘，宋予歸不敢耽擱，路上他一直尋找江稚魚的身影，新鄉必須要在江稚魚來這裏之前滅火。

教學樓裏的滅火器放在一樓，宋予歸拿到就往西邊趕，他擡手看看時間，江稚魚應該已經到了。

西邊的濃煙小了許多，他到的時候火勢已經被撲滅了，周圍并沒有人，那幾個在這裏吃燒烤的學生已經不見了，而江稚魚也沒見前來。

宋予歸着急的趕到大樹前，只見參天古樹下，一個瘦弱的身影正等在那裏，身邊還放着一個破舊的小水桶。

是江稚魚撲滅了火。

宋予歸記得，他說過害怕火。

兩人四目對視，終于不再隔着樹幹，宋予歸眼尖的察覺到他微顫的手指，大步上前将人抱在了懷裏。

不是兄弟間的擁抱，而是真真正正心疼又珍惜的擁抱。

“你讓我……來這裏……找你……”江稚魚說。

“嗯，小魚真棒！”宋予歸緊緊的抱着他，現在才覺得後怕。

“我演講……很順利……”

“我知道。”

“我現在……什麽都不怕……”

如果不是說這話時他身體還在抖，宋予歸就真的相信了。

“怕也沒關系，有我。”

“你知道……我喜歡你……”江稚魚在他懷裏動了動，像是要離開，又像是不舍得離開。

“知道，我也是。”

宋予歸說得沒有一點猶豫，他從胸口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禮物，放到江稚魚的手裏。

“以後，都要說給我聽。”宋予歸說，“我就是你的樹洞。”

“獨屬于江稚魚的暗戀樹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