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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對于我住在公司這件事兒起初并不知情,但連着好幾天,我都跟說他你走吧,我關燈就行。
時間長了,他用膝蓋猜也能猜出是怎麽回事兒了。
猜到是怎麽回事兒後,他看着舉雙手投降希望他能優待俘|虜的我,倒是沒說什麽。只是扯着我的衣領,把我從他的專用電梯一路扯到了公司大門前。
然後把車門打開,把我直接扔了進去。
這讓我感覺自己好像不是個一米八的男人,而是個剛從蛋裏出來還不會走路的雞仔。
然後我扯了扯自己的衣領,看着我哥從容上車,關了車門,接着對着駕駛位的司機老樊說了句回家。
我很想說點兒什麽,比如我的保溫桶還沒有拿啊巴拉巴拉的。但可能是我以前總是在這種時候說我要回去跟楊知琛道歉的原因,我剛張開嘴,我哥一個眼刀子就剜過來了。
開玩笑,我會怕他嗎?
我怕死了,我當場就閉嘴了。
我倆在沒滿十八的時候就一前一後搬出來住了,所以他沒有帶我回老頭子在的別墅,而是帶我去了他的別墅,這也是正常的事兒。
我下了車,一邊想這很正常一邊擡頭看着我之前從沒來過的別墅。
老樊在送我們到達目的地後就調轉車頭跑路了,沒給我任何反悔的機會。
而我哥在別墅跟前站定,指紋解鎖,他看了我一眼,然後他對着打開的大門歪了一下頭。
說句實在話,這個動作放在其他人身上說不定還有幾分俏皮可愛。但我哥做這個動作給人的感覺就是閻王要三更帶你走,就一定不會留你到五更——如果我這會兒膽敢跟他說我現在就要回去了的話。
“滾進來。”閻王現在跟我說,語氣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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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是個有尊嚴的人,所以我沒有滾,我跟着他走進去了。
好吧,我确實有點兒怕我哥,這種怕并不是對于他外在的怕,而是在骨子裏的那種怕。
……
要按古代的話來說,他是個嫡長子,我是個庶子。
但是現在是現代,所以簡單點兒說,我是個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生的私生子。
這種不被社會大多數人所接受的關系讓我哥跟我第一次的見面畫面有點兒難以形容。
他知道自己的親爹是個什麽人,所以對我的态度始終都很自然。
而我在過來的路上一直在心裏想我來時搜的那些關于私生子回家的新聞,我覺得我肯定會死,我死定了。所以我很怕。
我從上車就開始怕,一路怕到了進入別墅,再怕到了跟我哥握手。
我在害怕中握住我哥的手。
我表面裝得很鎮定,手卻抖得厲害。他卻至始至終都很鎮定,是真的鎮定。
“跟我一塊兒在這裏走走吧,以後你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他當時甚至有心思跟我說。顧嶼那會兒還不到變聲期的時候,說話也不是變聲期那種難聽的公鴨嗓,“我先帶你去家裏看看,熟悉一下環境。”
我下意識轉頭看向了我媽。
我爸……我哥的爸對我沒什麽感情,當時只顧着對我媽笑呵呵了,跟保姆說你一定要好好照顧着她,她愛吃什麽口味的東西巴拉巴拉的。
我媽對我估計也沒什麽情感,那會兒也沒注意我的表情。就顧着笑着捂着嘴,低聲應他說的話,時不時就自己補充幾句。
別說,畫面好像挺和諧的。
這兩個人對我的感情明顯都不怎麽深,也沒接收我求救的眼神的打算。事已至此,我也就懶得去想什麽我這個私生子會不會被弄死。轉頭跟我哥說了聲好,然後跟他一塊兒去逛別墅了。
我哥對我不像對私生子那樣,不會在表面上安撫我,暗地裏卻敲打我。
他從來都不會讓其他人有欺負我的機會。
但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自己不該存在。
家裏的人除了我,都相當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定位。
我媽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作為小三卻跟這個家原本的女主人住進了同一個別墅這件事兒。
我哥的媽也是同樣,她很自然的接受了一個小三跟自己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事兒。
而我哥則很自然的接受了我和我媽住進來這件事兒。
就我沒法接受自己的定位,我總感覺我像是根卡在喉嚨的魚刺,但我卡的偏偏又是自己的喉嚨。
所以我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拿着自己攢下來的錢去外面租了個房。
我爸我媽沒一個打電話過來問我怎麽了,身為親人的他們沒有這麽做,我哥當然也沒有這樣做。
在放松之餘,我又覺得莫名有點兒難過,可能我還是期待着有個人會問我為什麽要搬出來住的。
而顧嶼只是在某天我放學回去後忽然出現在我租的房子門口,用一種‘你今天吃了飯沒有’的語氣問我為什麽要選擇搬出來住,難道是覺得在家裏待着不舒服嗎?
“所以你們這次吵得很兇?”而現在我哥問我,他用的還是陳述的語氣。
我也沒想瞞着他,我就說對。
“那這回你打算怎麽做?”他又繼續問,“沒過多久就又屁颠屁颠跑回去?”
我回答說這次我不打算這樣,我哥當即看了我一眼。
我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受|虐|狂,越被虐越覺得開心。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還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心思,我也拿不準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真的想跟楊知琛徹底斷掉嗎?
還是就是單純想出來靜靜,然後就像我哥說的那樣,沒過多久就又犯賤一樣重新跑回去,接着對楊知琛點頭哈腰,搞得我們好像不是情侶,而是一對怨偶?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短時間內,我是不想再看見楊知琛的臉了。
“那你就先住在我這兒吧。”我哥作為看我和楊知琛經常分了又合的觀衆其中一員,并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繼續問下去,而是對我說,“先去洗澡,然後睡一覺。明天你不用去公司。在我這兒好好休息就行。”
我沒說話。
我對成年後還要麻煩我哥這件事兒感到非常的丢人,被他安排在公司的時候我都沒覺得這麽丢人過。因為他當時為了照顧我的自尊心,跟我說那就從底層做起。我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不是全憑着我們的關系,也有我的努力存在。
可是現在不一樣。
我得住在他的別墅裏,在又一次和男朋友吵架後。
“好不好?”我哥握住我的手,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做的那樣,還輕輕捏了捏,“嗯?”
他看着和當時沒什麽變化,一如既往的鎮定。只是長開了,在公司待久了之後身上的氣質更像個真正的精英人士而已。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我只能跟他說好。
其實我也不想明明覺得很痛苦,卻非要跟自己說什麽那麽些年都過來了,反正都到最後幾天了,忍忍又怎麽了。
忍忍不會怎麽,但我覺得要再這麽忍下去,我可能會先瘋掉。
第二天我哥來喊我起床。
昨晚他睡的主卧,我睡的側卧。
他過來敲門的時候,我腦子還是一團漿糊。往旁邊下意識去摸,沒摸着熟悉的溫度。
這才想起我和楊知琛吵架了。
——我現在是在我哥家裏。
這個認知讓我原本想掙紮着起來做早飯的心思都沉下去了,我努力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但下一秒就再次倒回床上:“讓我再睡五分鐘——”
我哥又敲了三下門,然後才打開了門。
他跟栽回去并且不自覺裹緊被子的我對視,臉上似乎帶上了點兒笑意,我沒太看清。
“我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裏,你起來後要吃的話記得先熱一熱,不要直接吃涼的。”我哥說,“對了,冰箱裏有盒裝牛奶,喝之前要記得熱一熱。”
我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跟他點點頭,我說知道了。
“你會做飯嗎?”我哥又問,“中午我不會回來,如果你對做飯不是很擅長,到時候打張嬸的電話就……”
“我會做飯。”我回答,“有食材就行。”
大概是我的語氣很認真,我哥點了點頭:“行,那晚上回來我嘗嘗你的手藝。”
我說好。
我給楊知琛做飯的時候經常會覺得痛苦。
他是個醫生,對吃的要求又很高,又跟我口味不一樣,吃不得辣。所以我每次做飯都要小心,也只能做他喜歡的菜。
開始的時候倒是覺得這樣也挺好,因為最開始楊知琛還不會抛下我直接打開電視,他會問我要不要他幫忙剝蒜跟遞東西,我會說好啊,那辛苦你了。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兒,他就是不幫忙也行,但是總比我一個人在廚房忙前忙後好。我也就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相處狀态。
直到楊知琛某天說自己上班有點兒累,再到後面幹脆再也不進廚房。
做飯我來,他在客廳看電視。
洗碗還是我來,他吃飽了就會說自己很累,想要休息一會兒。
——多新鮮哪,好像我不累似的。
吃完早飯的我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面的食材,然後拿着鍋鏟唱着歌把到時候要用的食材提前拿出來。
別說,我哥這冰箱真挺大的,食材什麽的也很齊全,還都裹着一層膜。
手機鈴聲就在這會兒響了起來,還是我給楊知琛設的專屬鈴聲。
我唱着馮穎琪版本的今天終于一人回家,拿着手裏的菜從廚房裏旋轉着出來,哼着歌走到我睡的側卧。把不停響着的手機往床上一丢,卧室的門也給拉上了。
“別寂寞,誰會永遠兩個人回家——”
“忘掉昨日愛着誰——”
“記住我是誰——”
靈魂和夢統統可以碎。
可以嗎可以的。
若是無路退,
便漂亮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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