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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邱棐成要去拜訪我的父母了。
被他的緊張傳染,我也對着壓根照不出我的鏡子看了半天,理好自己的衣服,拍拍自己的褲子。
是我很喜歡的一套,但是現在都沾着血。
還是那句話,我去見白木的時候沒想過我的人生将會被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弟弟強行寫下一個句號。
我下意識摸了摸臉,沒摸到血跡。
也是,我又不是脖子被捅了一刀,血怎麽會濺在臉上。
我看着旁邊打扮的人模狗樣的邱棐成,莫名覺得有點兒不爽,飄過去站在他旁邊,問他:“我死了都快二十天了,怎麽也不想着給我燒點東西?不用燒什麽小紙人,起碼也得給我燒輛跑車或者浴室或者衣服之類的吧?”
雖然我也不知道那些可以燒的東西有沒有浴室什麽的,但是我知道有那種印在紙面上的房子,燒個房子過來的話應該是自帶浴室的。
邱棐成沒有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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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進不去家,因為當初自己閑的沒事兒幹往門上貼的那張門神。
但邱棐成取了鑰匙下樓的時候我還是跟着飄下去,我在副駕駛還是後座上猶豫了一兩秒,最後還是選擇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我不想看着他進去,而自己被彈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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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棐成的副駕駛一向是我的專座,我的副駕駛也同樣是他的專座。
原因倒不是因為我倆是關系特好的鐵子,而是因為我們帶的人沒人敢真去坐副駕駛。就算我倆問要不要坐,對方也只會推拒。推來推去跟壓歲錢推紅包似的,然後在我說一句那行吧後安安穩穩坐在後座的位置上。
就連白木也是這樣。
不過他當初沒有跟我推拒的意思,因為白木很自然的在後座坐下,俨然是把我當成了司機的派頭。
而我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提讓他坐到副駕駛這件事,而是直接發動了車子。
我當時莫名覺得有些不爽。
現在想想,那點不爽其實可以歸咎于他當時明明和我已經是對象,卻自然的好像自己的專座是後面那樣直接過去坐下了。而且還在我下意識轉頭看他的時候抛出一句‘開車啊’,搞得我好像真是他的司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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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棐成走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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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飄到了後座,然後在後座上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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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跟我父母說些什麽呢?
節哀嗎?
還是跟他們聊聊自己的近況?
我閉上了眼睛。
或者默契的在談話中都不提到我這個人,假裝我似乎還活着,甚至很快就會推開大門,然後對他們說:‘想我了沒!!先說好啊,我不接受除了想以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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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人對時間很難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因為靠交談,靠傾聽,總歸會有打發時間的辦法。
但死了的人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因為沒有人跟他交談。他只能選擇自問自答,或者假裝自己還活着,跟活着的人聊活着的人壓根不知道正在發生的對話。
我開始覺得有點兒無聊,但似乎也不算太無聊。
死了的第不知道幾天的時候,我就開始被迫習慣無聊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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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一塊兒出來的時候是早上,邱棐成出來的時候天都暗下去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聊了什麽東西。
但他沒有發動車子,就像是在等待什麽,還像是在思考什麽。
我動了動手指,然後飄到了副駕駛,坐下了。
我再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我真的已經死了。
現在的我不過是一縷鬼魂,我甚至不知道我該去哪兒,為什麽黑白無常到現在都還沒接走我,我之後會不會真變成什麽孤魂野鬼。
但是奇怪,我現在什麽話都不想說,什麽想法都沒有。
我看向了窗外。
餘光能看見旁邊的邱棐成拿起礦泉水喝一口,然後用手背擦擦嘴,發動了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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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後就會反省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一定是因為生前做了錯事。而是因為當你死後,除了這個,就沒什麽可想的了。
我回顧了我的這一生,家庭方面起點明顯要比大多數人高得多,學習方面因為家庭原因不算多糟糕,也沒什麽遇上校園暴力的機會,更沒有暴力過別人的時候。
我開始反省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事兒。
我從小學的時候搶別人橡皮一路追到了我成年的時候對着在場所有人放聲的‘我喜歡男人!’,也沒發現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事兒。
于是我慢慢推回去。
我開始回憶我出櫃那會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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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驚天動地,也沒有很震撼。
當時我們在會所,周圍坐的全都是跟我和邱棐成一樣的二代。
我父親最開始并不準我出入這種場合,并非是對我的自制力的不信任,而是對這種場所的天然不滿。
我母親對此的表示是如果他在工作上挑不出什麽錯,那麽至少家庭裏得有個他的缺點。
我對我母親管我叫我父親的缺點這種事兒很反對,但她下一秒就給我端來了自己才做好的蛋撻,告訴我如果想出去玩兒就不要說話,我就沒再說話了。
我開始低頭啃蛋撻。
我父親想了想,大概是覺得這話聽着是有點道理,于是就準我去這種場所了。
接着他讓我給他留一個蛋撻。
但是人生畢竟是遺憾組成的,他說的也實在太晚了。
所以我一邊吃最後一個蛋撻,一邊頂着他的黑臉問他還要不要,要的話我可以把還沒來得及啃的這一半留給他。
他沒說話,直接拿走了我手裏的那半塊蛋撻。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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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喜歡男人是實打實的喜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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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取向是個很懸的東西,很多人都說喜歡同性的要麽是變态要麽是之前受過什麽傷。但我可以确定我的心靈沒有受過傷,也不是沖着壓制一個同性會讓自己感受到快感去的——我就是在很單純的在某天忽然意識到:原來我喜歡的是男人。
在邱棐成平靜的拒絕了一個女的的投懷擁抱然後說他喜歡男的之後。
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變态。
因為比起女人,我更喜歡男人,也更喜歡看男人。
停留在他們上的視線也要比停留在女人身上的視線久得多,但我就從沒往我是個同性戀上想過。
邱棐成說完自己喜歡男人後,我挑了一下眉毛,然後慢半拍的想:啊,原來我喜歡看男還對女的沒什麽感覺,是因為我是個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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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棐成說這話的時候誰都沒看,但是說完過了一會兒,他轉頭看向了我,動作很慢,像是不敢看我的表情但又覺得自己必須要看清一樣。
我輕輕推開一直跨坐在我身上給我喂水果的那位女性,然後咳嗽了一聲:“其實我也喜歡男的。”
然後轉頭看向這次的組織人,一個大院裏出來的二代。
我沖他擡了擡下巴:“你這裏應該有吧?”
“有有有!”他立馬回過神來,笑着拍了拍手,讓經理再送人進來。
不過之前送的是女人,這次送的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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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棐成看向我,手搭在後面的沙發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喜歡男人?”
我輕笑了一聲,接着斜了他一眼。
我之前都沒想到自己原來是個同性戀,你能越過我先知道這事兒才是真奇了怪了。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然後我說。
“用不着。”邱棐成收回了搭在沙發上的手,“邬洋,你用不着這樣,我是真的喜歡男的。”
他頭一次用這麽沉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卻很想踹他一腳,更想說你知道個屁。
但是這會兒人很多,保不齊就有人關注着我倆的動靜,說不定我一旦動手,就會有我倆不合的八卦傳出來。所以我沒有踹他,也沒有說你知道個屁。
我溫柔地撫摸他的狗頭。
“邱棐成,”我叫了大狗的全名,然後我跟他說,“沒人會把這個當開玩笑說出來。我既然說了,那我肯定是确定後才說的。”
邱棐成不說話,也不看我。
“你大爺,”我攬住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你他媽的拉個死人臉給誰看,給老子笑一個。”
“老子又不是賣笑的!”邱棐成立馬瞪我一眼,“傻逼!”
然後過了十秒,他看着我,笑了起來。
“傻逼。”
“你他媽才是傻逼。”我也跟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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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來回憶去的,我發現自己沒有為這些事情感到後悔,但我好像确實有點兒後悔當初跟白木在一塊兒了。
“我最開始追白木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你懂吧?”我跟着邱棐成,看他從冰箱裏取出一份三明治,“而且他當時還表現的很看不起我,他憑什麽就看不起我了?”
邱棐成把三明治放進了微波爐。
“他媽的……”我正打算繼續抱怨,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剎住了自己的話頭,“為什麽這個套路那麽像肥皂劇?”
或者說什麽神奇古早小說。
纨绔少爺愛上高冷醫生,轟轟烈烈追愛,最後為愛而死,而高冷醫生在傷心後……他媽的白木連為我傷心的意思都沒有!
他媽。
他媽的。
好惡心的套路。
我感覺自己如果不是個鬼,現在就要直接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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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悟了。
我開始慶幸。
幸好我的人生不是一本書,不然以我的條件,以現在的人們對于這種狗血劇情偏好,我走的多半是男配的路子——還是那種傻逼男配。
死了都不能成為主角朱砂痣的蚊子血,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給他們墊高,為了讓男主跟另一個男主能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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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媽的就算我不是書裏的角色又怎樣?”最後我憤憤,“老子現在已經死了!”
而且已經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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