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挪威。
耗時數日,立盛的商務與挪威政府招标方搭建了網絡聯系窗口,如今正式進入履行訂單環節。
招标一事落下帷幕,同行的葉萬舒組織員工先行回去,連知缗作為技術部也一同随行。
蘇賢津作為商務人員,留在了挪威,以便後續工作推進。
丁影搭乘飛機從挪威前往倫敦,臨飛前,她刷了刷朋友圈,蔣意的新動态刷新她的認知。
一個電話連忙打過去,一時間忘了國際漫游貴的離譜,接通後她像是審判犯人似的審問:“你和車以恒怎麽回事?蔣小意你搞什麽飛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嗯?”對面拖長了尾音,慵散的女聲讓丁影錯愕,看了眼手機的時間,一時間不好意思。
真抱歉,她又忘了兩地時差。
電話裏頭,蔣意迷迷糊糊的,說:“哎呀,就上次你和秦晏洲的宴會。”
“什麽?你們大學河水不犯井水,現在搭上了?”丁影難以形容這種震驚,大學期間認識的兩人,多年後交集在一起,女方是她親密無間的好友,該讓她怎麽形容這種複雜的心情。
“啊?你和秦晏洲不也是嗎?”
蔣意的反問讓丁影一時語塞,數秒後,蔣意清醒了點,故作神秘的說:“吊一下你胃口,我在車以恒一起可是特地打聽到你老公以前不少事情,我可真是曲線愛你。”
“什麽事情,說來聽聽。”聽到是秦晏洲的事情,丁影從座位上直起了身體,卻聽到手機聽筒傳來一句輕飄飄的男聲:“意意在和誰聊天。”
是車以恒的聲音,丁影第一次聽見這種語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說:“不打擾你,醒了有空回我電話,別吊我胃口。”
電話中止,丁影看向機窗。
Advertisement
窗外場地空曠寂寥,一架飛機在遠處起飛。
丁影沒把景象看在眼裏,眼底沒有太多光彩,心思都停留在蔣意的最後一句話。
她在想,秦晏洲以前會有什麽事情。
機艙喇叭鳴響,電流聲後傳來機長播報聲,五分鐘後,飛機緩緩推動向前,行駛上百米後成功滑翔起飛,起落架随後收下。
上千米的高空,飛機在平流層高速飛行。
半小時後,飛機卷入混黑暗沉的氣流,機體劇烈颠簸晃動,窗外看不到邊際的雲層閃現電光。
丁影心中似乎隐有暗示的感覺,随後果然看見一條猙獰的閃電劈向機翼。
飛機當場失控,機艙鳴響警報,經濟艙爆發哭聲,丁影大腦一片空白,內心找不到源頭的力量催動她翻出手機,雙手十指顫抖着給秦晏洲輸入一句話。
飛機高速的垂直墜落感,丁影沒來得及發送,頃刻眼睜睜的看着飛機轟然撞進地面———
“啊———”
赫然間,丁影猛地睜開雙眼,雙睫微濕,眉心的痛苦還沒散去,手裏緊握着手機,用力的力度讓掌心泛白。
機長用英文播報飛機順利降落在倫敦城市機場,劫後餘生的感覺讓她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一場夢。
指紋解鎖開了手機,她第一時間點進微信,微信在接收信息中,随後秦晏洲的頭像亮了一個紅點。
【到英國了嗎。】
丁影回他【剛到。】
注視秦晏洲的頭像,她卻完全想不起前一秒夢裏她在緊急關頭有什麽非要告訴他不可。
【好。】
秦晏洲秒回,丁影算了算時差,認為這個時間秦宴洲應該剛下班回到暮沙半島不久。
有空姐進來指引她準備下機,丁影起身,看見手機頁面亮着,她順手用指尖點了點,将與他的聊天窗口置頂在微信頁面。
倫敦街頭,小雪滿街飄送,太陽藏匿在厚雲裏,路面淅瀝,空氣潮濕。
上午十點,天氣依舊沉寂,三月的英國灰蒙蒙的,柏油路不算寬闊,行人不少不多,丁影走在行人道上,長靴在濕瀝的地面踩出數個濕鞋印跟在她身後,有戴着耳機白人面孔撞到她肩膀,說了一句抱歉的英文,随後離去。
行李提前放在萬豪酒店,現在她兩手輕松,走過幾個街區,獨自來到了熟悉的街區,走在拜訪溫婷公寓的路上。
原本勻速的腳步逐漸停在一家門店前,丁影透過透明玻璃門往裏面看,一位金發小女孩在裏面與一條三個月大小的拉布拉多玩耍,父母在她身後陪同她。
丁影還記得,也是兩三年前,某天她經過這裏,一條金黃的小金毛看見她,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後來她把小狗帶回公寓,小狗圍着她轉,特別喜歡她放在公寓裏的卡通小鼠波波,特地給它取名為波波。
路口的紅綠燈在頻閃,烏雲壓城,她看着路口的紅綠燈,雨夾雪落在她的肩她的發。
與記憶裏沒有偏差的倫敦城就在自己眼前。
記憶太鮮活了,兩年前在倫敦的無數個日夜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某個瞬間,她的心底驀然飄起一個想法。
在她與秦晏洲的兩道人生軌跡正式相交前,他會有什麽過往。
隔着玻璃門,她似乎看見兩年前自己在裏面抱起小波波的身影。
原地倚着人行通道的欄杆,她忽然很想念家裏的波波。
也不只有波波。
還有枕邊人。
秦晏洲。
她仰頭看天,膚色在自然光景下更為冷白。
春日,天氣在變暖,離回國日子越來越近。
離見面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從寵物店一路往前走,街道在收窄,道路兩邊是歷史感沉澱下的英倫建築。
兩年時間沒有讓這裏發生太多改變,丁影不費功夫的找到溫婷公寓的地址,一棟米黃色的三樓房。
回國前,她一直和溫婷合租。
她在樓下等門禁打開,剛好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她身後,她順着聲音轉身随眼一望,車裏出來一位華僑中年女性。
兩人同時對視,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讓彼此相互滞住,丁影緩了半秒,仍不知對方身份時率先禮貌問候:“你好。”
“你是,是......哎是丁小姐,我想起來了,真是巧了,我還以為這輩子見不上了,居然碰上了,還真是緣分啊。”女人從車裏提出自己的手提包,關門後出租車一騎絕塵。
女人操着一口沙啞渾圓的廣普與衆不同,丁影霎時回憶起來了,熱絡的答應:“原來是陳房東。”內心卻在疑惑,陳房東怎會對她還有印象。
“呦,你還記得我呢。”陳愛琴笑起來雙下巴露了出來,見牙不見眼的笑着,異國他鄉遇到國人,丁影感覺特別親切。
陳愛琴早年從廣東遷到香港,發家後移民英國,這條街對面的那棟米黃色的三樓房是她名下的其中一套房,專門出租,丁影剛來英國第一年,從陳愛琴那裏租了對面二樓的單間小公寓,後來遇到溫婷,兩人生活習慣相近,決定合租共同分攤省下一筆租金。
于是,丁影從陳愛琴那裏退租,搬到斜對面的那棟三樓房的二層與溫婷合租。
之所以對陳房東印象特別深,就是因為她獨特的口音,但丁影沒料到和陳房東的租約不到一年,租金也是彙款的,沒有怎麽接觸的兩人,她竟然會被陳房東記得這麽清楚。
難道她也有什麽外貌特征很獨特?
丁影把話鋒繞回去,問:“你是我第一位來英國認識的華人,當然記得你,倒是陳房東經歷這麽多租客,居然記住我,我很意外。”
陳愛琴笑聲更爽朗,“你搬走不久,我就租給了另一名留學生,沒多久那留學生給我聯系說公寓收到寄給丁影的信件,我想丁影不就是你嗎,還想給你寄去,結果剛好換了手機,聯系方式也沒了。”
說到這時,陳愛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撓着頭說:“後面那學生定期交租的時候給我備注他又收到了前租客的信件,問我聯系上丁影沒有,所以才對你印象深刻,後來學生退租,我去把房子收回來,看見屬于你的信件統一留在公寓裏,一共五六封吧,本來想處理掉,但又想萬一能重新遇見你呢,就統一收到地下室,事實證明這些信封會找到自己的主人,走去我那把你的信封取走。”
“好。”丁影點頭,跟上她過馬路的步伐。
陳愛琴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她幾乎處理不過來。
她在倫敦留學三年,回國兩年,五年前初到倫敦時,給她寄信的人會是誰。
淅淅瀝瀝的柏油路上,她迎着雨絮走向馬路斜對面的樓房。
陳愛琴用鑰匙擰開銅門,入門連接上下樓梯,陳愛琴摸着櫻桃圖案的牆紙的開光,啪嗒一聲,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吊燈亮起。
實木樓梯響起兩道步伐聲,丁影随着陳愛琴下到地下室,地下室充斥着濃厚的樟木味,沒有生活的氣息,令人幽寒,不得不抱臂搓暖。
不到十平方的空間,擺放一個實木書架,架子上放置一個落灰的地球儀,書架旁是蒙上白布防塵的雙人沙發,沙發上的紙箱子最顯眼,裏面整齊豎放着的幾封舊黃色的信封。
丁影腳步兀然頓停,她站在地下室的吊燈下、在陳愛琴身後,目光停在沙發上那幾封陳舊的信封,內心似山有洪流奔赴江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她曾在家裏、秦晏洲的書房裏,見過一模一樣的信封。
陳愛琴把鑰匙塞到手提包裏,提起沙發上的小紙皮箱遞給丁影,“就是這些,我之前好奇,拆過一封來看,看得出來寫信人對你的感情,我還記得字很好看,落款的名字也很好聽,叫什麽來着,叫......”
“秦晏洲。”丁影沒有懷疑的說出這個名字。
陳愛琴哎的一聲,“好像是,又好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