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縱容
第3章 縱容。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鬧鐘兢兢業業準時響起。
被子底下白皙的小臉上頓時擠出一道煩躁的褶皺,周清清不情不願睜開眼睛,怨氣大得想把這整個房間的東西都撕爛。
兩點睡七點起,閻王誇我好身體。
起床洗漱之後,周清清又花了十分鐘簡單化了個淡妝。她長得好看,不必濃妝豔抹,薄薄的一層妝就足夠亮眼。
起床後簡單收拾了下,去冰箱裏找了食材,随便但看起來不敷衍地做了個三明治,洗了水果,煮了咖啡全部在餐桌上擺好。緊接着又去衣帽間給溫司屹搭配今天的西裝領帶,随手選了一套TomFord春夏新款西服,搭配暗紅色的領帶,以及一件寶格麗限量款胸針和百達翡麗腕表。
挑好後,周清清有氣無力地敲了敲門,從裏面傳來一聲低沉的回複。
作為助理的周清清可能偶爾會犯一些小錯,但審美在服裝搭配這塊從沒出過差錯,即便這都只是她随便選的。
果然換好衣服出來的溫司屹,衣冠楚楚。筆挺簇新的襯衫衣領微微敞開,雙腿筆直而修長,隐而不漏的貴氣,更顯得高不可攀。連胸前的奢華珠寶仿佛都只是他的陪襯。
溫司屹換好衣服出來,慢條斯理徑直走到周清清面前。
在他身邊工作一年,周清清和他早就有了足夠的默契,他一個眼神,她就能知道他的意思。
周清清壓着起床氣抿着唇,上前幫他系領帶。
纖長柔嫩的手指握着領帶兩邊,紅唇緊抿着。臉頰邊有一小縷發絲飄落,挺翹的鼻頭發癢地聳了聳。垂着眼,濃密長睫覆在白皙無暇的臉上,落下的一小片陰影也沒擋住眼底下淡淡的青黑,看起來就沒睡飽。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周清清系好領帶往後退了一步,擠出一個笑,“溫總,好了。”
做早餐選西服系領帶,這些事情周清清已經做得十分熟練。要不怎麽說,助理就像是一個全能保姆呢。
今天早上要前往城西參加一場交流會。原本這種交流會溫司屹一般不會親自出席,不過是他回國,要在這種公開場合露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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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路程大概四十分鐘小時,周清清翻看了下行程表,“這次出席的,四季游戲的季總,以及真相新聞的王總監,創衛科技的許總都會出席。還有好幾個比較亮眼的創業團隊,看資料挺有實力的。”
溫司屹簽完手裏的文件,淡淡應了聲:“嗯。”
挑了點重點彙報了下,周清清便關上了ipad,然後轉過頭閉上眼睛。
無事,腦海裏又開始思索着些什麽。
四十分鐘後,車緩緩停在會展中心。助理朱熊已經早早地等在門口,西裝革履,滿面春風,笑容陽光又燦爛。
見到車停下,立刻熱情地上前打開車門,還和周清清打了聲招呼。
周清清擠了個笑出來,看見他臉上燦爛的笑容,極其刺眼。
這是要卷死誰?
不是,同樣是打工人,他表現得這麽積極燦爛幹什麽?一對比,這不就顯得她努力才維持出來的平靜表情很像晚娘臉?
說起來,朱熊幾年前就跟在溫司屹身邊,才是溫司屹身邊的一把手。而周清清只是國外跟回來的罷了。
這次交流會深城許多有名有姓的公司,除了虞氏都來了。
至于虞氏為什麽不來,原因很簡單。
衆所周知,深城兩大巨頭企業,溫氏集團和虞氏集團是出了門的不對付,上至公開叫板,下至公關部發微博內涵互噴,都是常有的事。但随着溫司屹接手溫氏,将溫氏發展更上一層樓,來勢洶洶。相反據說虞氏的繼承人虞二公子不僅年紀還小,且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材二世祖。
而虞氏發展卻稍顯疲乏,甚至有媒體稱這幾年的虞氏已有日薄西山之勢。
會展中心入場門口鋪了幾十米的紅毯,周邊站着無數舉着閃光燈和話筒的財經媒體記者。
朱熊躬身打開後車門,溫司屹從車裏出來的一瞬間,閃光燈頓時瘋了似的閃爍起來,記者舉着話筒人頭擁擠湧動,七嘴八舌地提問。
雖然在內總是被溫司屹批評得一無是處,但身為總裁特助,在外正式的工作場合,周清清可不是真的花瓶。她穿着得體的套裝,談吐不俗,自信優雅,落落大方地回應着媒體的提問,任何刁鑽的字眼都躲不過她的耳朵。
進了內場,裏面已來了許多人,各路精英談笑晏晏。
溫司屹一出現,主辦方聯合高校的一些領導就立刻上前迎接寒暄。
衆星拱月般被圍在中間,負責人盡心盡力地介紹此次比較出色的幾個項目,一路陪着。
沒過一會兒,又有一波人看準時機空檔準備走上前來。
幾個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油光水滑中年男人,周清清一眼就認了出來,分別是吳氏藥企的吳副總,陳董,創衛科技的許總。
趁人還沒走到近前,周清清在溫司屹耳邊快速地說了一遍,“最前面頭發稀疏的是吳董,旁邊的漢奸頭是他外甥,新上任的副總經理。後面的地中海你知道的,就是創衛科技的許成衛。”
經過周清清這麽形象的描述,溫司屹想認不出來都難。
周清清還繼續,“這許成衛據我調查,別看他是個地中海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玩得可花了。聽說外面五六個二奶,一個還是他的秘書,一個是還沒畢業的大學生,還有一個是親戚家的——”
說起這些,周清清來了興致就多說了兩句。
溫司屹:“……”
剛說完,幾個老總已經到了身前,周清清便立刻閉嘴。
幾個老總過來打招呼,其中這許總是出了名的話痨,擅長講廢話,口頭禪以‘這個呢’,‘就是說’,‘其實是’,‘什麽個意思呢’等廢話出名。
周清清聽他講了十句都沒講到一句重點,發言比數學老師講課還要無聊催眠。
溫司屹卻沒有任何不耐,和這位許總聊了好久。直到眼尾一揚,周清清立馬上前,恰到好處地扯開話題,終止這位許總的廢話。
會看老板眼色,這是助理的必備技能之一。周清清對溫司屹的眼神或者暗示就沒猜錯過,除非她自己裝傻。
半個小時後,交流會正式開始。主辦方的負責人殷勤地邀請溫司屹前排就座。溫司屹身後也設有一個陪座,周清清松嘆了口氣,終于能坐下了。
習慣性地在會場掃視了一圈,眼神忽然一定,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在視線中閃過。再仔細一看,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角落盡頭。
周清清以為自己沒睡夠眼瘸了,眨了眨眼沒在意。
沒睡飽本身就困,還穿着高跟鞋站了那麽久。說實在的,這助理的工作真不是人能幹的。
再看溫司屹,其實也沒睡幾個小時,卻跟個沒事人一樣,真不愧是工作狂。
周清清就不行。
該說不說,這企業家的交流會比開會還要無趣。在座的各位老總都是無聊廢話輸出的一把好手,各種填充式發言,還特別有演講欲。一上臺,不聊個一二十分鐘不下臺。特別是那位許總,慷慨激昂地說了一大堆,又無聊又令人發困。怪不得創衛科技連年在走下坡路。
在這許總一聲聲的催眠曲中,周清清實在扛不住,脾氣一上來,拿着一份資料裝模作樣擋住臉,然後就悄咪咪不管不顧地閉上了眼睛。
臺上許成衛還在侃侃而談,溫司屹靠在椅背上看着上面,長腿交疊,從頭到尾臉上沒有什麽情緒變化。
忽然手指往後勾了勾示意,“把創衛的資料給我。”
話音落下好幾秒鐘,身後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溫司屹眉頭輕皺,轉頭往後看去。只見他的優秀助理手裏拿着一疊資料擋在臉前,腦袋低垂,從別人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在認真看資料的模樣。
只有溫司屹知道,他的好助理,睡着了。
真不知道是該誇她這麽困難的姿勢都能安然入睡的好本事,還是該贊她一句勇者無畏。
臺上絮絮叨叨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
視線靜靜地落在身後那張被擋住了眼睛,只露出一截雪白下巴的小臉上,均勻的呼吸體現這個女人睡得正香。
看了幾秒,溫司屹捏了捏鼻梁,轉回了臉。
往遠處旁邊的位置一示意,沒過一會兒朱熊便遞上了資料。
悄聲離開前,朱熊還特意看了眼周助理,乖乖,還香甜睡着呢。周助這操作真是小刀喇屁股,讓他大開眼了。
雖然偶爾能聽到溫總對周助理‘花瓶’一類的評價。
但無可否認,周清清只是漂亮,卻絕不是一個花瓶。溫總手下人才濟濟,高材生大堆。而她卻能在一年內就爬上特助的位置,足見她的能力。等來年他調崗,周清清就是溫總手下唯一特助。她第一時間就能領會到溫總的意圖,各種重要工作辦得漂漂亮亮,連他都自愧不如。
雖然他在溫總身邊更多年,但有時候他卻覺得,溫總其實對周助理更加欣賞。
朱熊也不知道這類才能斐然的人是不是都有點小毛病,比如恃才傲物,桀骜不馴之類的。
周助理工作能力無可指摘,大事上從不出錯,但是又總是時不時出點小問題。因為這個,年終獎沒少被扣,錯沒少認,檢讨沒少寫,卻依然屢教不改。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周助這一個好好的大美女,臉皮能厚成這樣。
在這種場合敢光明正大睡覺的助理,她是第一個。朱熊真的忍不住想給她一個大拇指。
工作場合睡覺,是溫總的忌諱!周助理不會不知道,可是她怎麽就能這麽安然地睡着了呢?
關鍵是,溫總竟然也沒發作。
不管怎樣,對于周清清這種敢在老虎頭上拔毛的行為朱熊還是十分敬佩,至少,他完全不敢。
所以有時候他也非常理解,周助總是挨訓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自從周助來了,被扣年終獎的就是她了。
他就輕松多了。
……
周清清醒的時候臺上已經換過好幾輪發言了。
最後由一位主理人上臺總結性發言,作為資方大佬,緊接着主辦方下來邀請溫司屹上臺合影。
會場內掌聲雷動。
活動結束後,溫司屹沒有發話,周清清就知道這次交流會他沒有看中的項目。臉色也很臭,也不知道誰惹他了。
正低着頭迅速整理此次交流會的筆記,餘光中看到一個肥肥胖胖的身影走近,一擡頭,許成衛已經站到了他們身前。
“溫總,溫總,請留步。”許成衛趕過來。
溫司屹似是意外地停下腳步,唇邊勾起平和淺淡的笑,“許總,有何指教。”
許成衛連忙陪笑,“是這樣的,今天和溫總您一見如故沒有聊夠,我在雲軒設了個宴,想請溫總賞個臉出席。”
溫司屹還沒開口,卻被周清清直接毫不客氣地回絕,“抱歉許總,溫總接下來還有個會議要參加,沒有時間。”
直截了當不留情面話一出,直接讓許成衛老臉漲紅,對周清清已然十分不滿。
這個助理不僅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說話的時候打斷,還在他在臺上發言的時候光明正大的睡覺,這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一個小助理,也敢如此看輕他。
他在臺上看得清清楚楚,這溫總已經發現了她睡覺。且這個助理如此沒有分寸,竟然還直接打斷上司說話。
許成衛認定溫司屹對這個助理不滿意,他不介意賣個好,幫忙遞上一把刀。一副不贊成的語氣指責道,“這個小周啊,不是我說你,你這個年輕人簡直完全不像樣,身為助理,就應該自己主動地加班為公司效力。我的意思是,年輕人就應該多吃點苦你懂我的意思吧?領導給你機會你就要好好把握,感恩公司感恩領導,結果你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你有什麽用?”
許成衛自以為自己苦口婆心,已經是給她臉了。這要是放在他的公司,這種沒規矩人他早就開除了。
結果周清清不僅不認錯,反而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不屑地來了句,“切。”
許成衛做老板這麽久,早習慣被人捧着奉承着,見周清清如此,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你——”
“許總,”周清清态度倨傲地打斷,“照您這麽說,讓我們往死裏加班還是為了鍛煉我們咯?壓榨員工你倒是挺會的。怪不得您公司的員工被逼的跳樓呢。”
許成衛大罵,“那是他自己沒用,稍微一點壓力就跳樓,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公司又沒逼他跳樓。”
這時周清清反倒沒什麽想法和他争了,随口說,“抱歉啊許總,我不吃這一套,您這麽喜歡吃苦,自己多吃點。”
完全沒有把許成衛放在眼裏。
“不識好歹的東西!”
許成衛當衆被周清清這麽下面子,惱羞成怒看向溫司屹,手指着周清清,“溫總,您這位助理太無禮了,實在應該給個教訓!”
溫司屹這才緩緩看向周清清,目光微沉。
“周清清。”他開口。
許成衛臉上立刻露出得意的表情,這個沒規矩的助理,開除都是輕的。
下一秒,
溫司屹薄唇勾了勾,輕飄飄地丢兩個字,
“夠了。”
然後,目不斜視直接從許成衛身邊走過。
許成衛:“?”
留下許成衛站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征愣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
怪不得她一個助理敢這麽狂妄。
原來背後都是溫司屹的授意,把他當猴耍!!!
他怎麽才想明白?剛才他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
——
交流會結束時已經是十二點。
下午公司确實還有重要會議,周清清便委婉地謝絕了主辦方的飯局邀請,跟在溫司屹身後,彙報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月度會議之後,您和劉總的洽談定在下午五點的雲蘭酒店,另外,回去後我會聯系公關部先行造勢,再通知楊副總着手進行收購創衛事宜。”
周清清一如既往細無巨細完善地安排着所有的事情,但仔細聽,聲音裏确實透露着一點點的心虛。
這次溫司屹出席交流會當然不只是露面這麽簡單的一個目的。他做事,向來尋求高效,從不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事。溫司屹早有收購創衛的想法,只是之前大部分時間在國外,騰不出手罷了。
誠然她機智地借着剛才的機會黑了許成衛一把,激得他口不擇言。再加上前段時間創衛科技鬧出的員工跳樓事件,許成衛這翻壓榨言論一出,足以致使創衛股價暴跌。
但這也不能掩蓋她剛才,确實是睡着了的事實。
睡了快一個小時的周清清現在睡醒了,腦子也清醒了。
就有點為自己剛才不管不顧睡覺的行為後悔。但是周清清這個人有時候是挺任性的,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再後悔,回到當時的時刻,她還是會睡覺。
所以她現在就是很頭痛,思考着怎麽檢讨。
雖然溫司屹現在沒什麽反應,但工作中睡覺對于哪個老板來說都是忌諱,更何況像他這種吹毛求疵眼裏容不下一點沙子的人。
朱熊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後率先一步前往停車場。
她确實有些忐忑,溫司屹到現在都沒有發作,不會是憋着壞想怎麽罰她吧?
周清清喪着個腦袋。後方忽然傳來兩道男聲,其中一個男人說,“我爸讓我來這個交流會學習一下,媽的一群老頭上臺跟念經一樣,一句都聽不懂。松松你覺得怎麽樣?”
話語雖不明顯,但那語氣經過周清清這一年的刻苦鍛煉,很容易就聽出裏面帶有的讨好意味。
緊接着一道年輕又有些混不吝的聲音傳來:“無聊死了,怪不得我爸不讓我來。”
“沒事沒事,我晚上在海闊天空訂了個位置,咱們去嗨起來。”
說話間兩人已經越發走得近。
前面就是分叉口,一邊是往停車場,一邊是出口。
眼看後面那倆人就要走過來,或許會打上照面,周清清呼吸急了急。慌忙之下忽然拉住前面溫司屹的手臂,不待他反應,直接拉着他走到停車場旁邊出口的門後。
因為那兩個人顯然是要往停車場去的。
“前面兩個人去幹嘛?”
“管他們呢。”
等那兩個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消失,周清清才心有餘悸地收回視線。
然後,才發現一件頭皮發麻的事情:剛才她着急之下把溫司屹按在門後,怕被看到,指尖在他手背緊緊按住不放。另外一只手還不自覺地壓在了他胸口。兩人離得極近,近到柔軟的發絲都落在了他肩頭。遠處看去就像她靠在他懷裏一般。
這麽親密的姿勢!!!
她剛剛一系列的舉動,就像是故意投懷送抱。
擡起眼,周清清便撞入一雙黑沉如墨的雙眸。
要命! !!
如果說工作中睡覺摸魚她還能僥幸一下,那現在才是真的犯了他的大忌!溫司屹最讨厭女人貼近。
可是剛剛的情況,若是和那兩個人碰上,她的後果才是不堪想象,無可挽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連犯了兩個大錯,周清清真的懷疑自己可能要被開除。
眼睫顫了顫,似觸電般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稍稍站定,周清清紅潤的嘴唇張了張,“溫總,我……”
想解釋,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小小的出口角落狹窄而憋悶,沉默到連空氣都好似凝滞。
看着周清清那雙潋滟靈動的眼睛,微微地睜大,看上去極為無辜。
明知故犯。
膽大妄為。
“公然睡覺的事情我還沒罰你,”
溫司屹緩緩低下頭湊近,輕嘲,“周清清,我最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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