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屋子內的氣氛緘默下來, 沉得像一攤毫無生氣的死水。

說完這兩句話後,霍斯銘自己也愣了一下,他繃着唇線偏過了頭,沒去看Alpha的反應。

無論是誰聽到這種話都會受不了的, 他幾乎能預料到冉航生氣的模樣。

可是下一秒預想中的争執并沒有發生。

“抱歉……” 冉航有些機械地沖霍斯銘笑了一下, 他半垂的眼瞳卻出神地看向別處,那雙琥珀色眼眸中的光一點點暗了下去, “是我自作主張了。”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霍斯銘下意識繃緊了咬肌, 他動了動唇,但沒有說出話。

冉航蹲下身, 将行李箱裏的東西一點點拿出來,東西理到一半,他動作一頓,仍舊沒有擡頭看霍斯銘, 只是問對方,

“我可以把房間裏的一些東西拿出來嗎?我怕我會不小心把它們弄壞。”

“随你。”

“霍先生周末這兩天盡量不要靠近我的房間……”

“周末我有事在外面。”

“好。”

自從那天之後一直到周六兩人都沒再說過話,霍斯銘每天下班回到家時冉航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了, 除了每天晚上廚房垃圾桶裏的食品包裝袋證實着這間公寓裏還住着一個人以外, 冉航幾乎沒有在房間裏留下任何其他痕跡。

周六,因為Alpha易感期的緣故, 霍斯銘讓保潔這兩天暫時不要來了。

十點鐘左右,霍斯銘換了套正裝, 他中午有個飯局, 霍茂邀請了林家一起。

林嘉木的父親林文曜是建築業巨頭盛昌集團的董事長, 霍斯銘和林嘉木只是逢場作戲的關系, 他并不想去這個飯局, 但他不可能拂了林文曜和霍茂的面子,只能将這當作一場潛在的商業合作酒局來看待。

霍斯銘從客廳裏出來的時候,他隐約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寒氣。

他走到冰箱面前的時候愣了一下。

廚房的垃圾桶很幹淨。

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很幹淨。

霍斯銘仔細回想了一下,他昨天下班之後似乎就沒再看見冉航從那間屋子裏出來過。

他皺了下眉……

人要是兩天不吃飯,比起易感期失控的問題應該會先餓死吧?

霍斯銘煩躁地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

他餓不餓死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這麽想着,霍斯銘的腦海中卻下意識地浮現出那日冉航眸底落寞的神情,對方那雙耷拉下來的狗狗眼仿佛受到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

冉航一直關在房間裏不出門……

不會就是因為自己說了那兩句話吧?

還是自己不讓他搬出去住?

他擰瓶蓋的手一瓢,直接把礦泉水瓶給捏變形了。

霍斯銘煩躁喝了兩口冰水。

他是什麽?

七八歲的小孩嗎?說兩句話就那麽較真。

可是,霍斯銘的腦海中又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青年說“抱歉”時逞強似的笑,他想……

冉航看着不像七八歲的小孩。

但有點像受傷的小狗。

氣氛沉默了一秒、兩秒、三秒……

霍斯銘将水瓶重重地擱在桌上,皺着眉頭走向了冉航的卧室。

卧室門口,那股寒氣似乎加重了,明明公寓內開着暖氣,這裏卻冷得宛若寒冬臘月一般。

霍斯銘看着緊閉的房門,面無表情地想自己只是過來确認一下他還活着。

他伸手敲了下房門,四周一片寂靜,裏面沒有傳來任何回應聲。

霍斯銘皺起眉頭,又用力地敲了幾下房門,屋內依舊沒有動靜,他的敲門聲就宛若沉入了大海的石子一般,毫無回音。

他的眼皮跳了跳,心情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開始認真地思索起冉航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

這麽想着,霍斯銘伸手扳了下門板,房門紋絲不動……

該死。

讓他上鎖還真上鎖了。

不過,這棟公寓裏的所有門用的都是電子鎖,都可以用他的指紋打開。

霍斯銘想也沒想就滑開了門鎖,在面對輸入密碼的界面時他愣了一下……

他想起來這裏面是一個易感期的Alpha。

雖然霍斯銘沒見識過冉航易感期的樣子,但他對易感期的Alpha從來沒有什麽好印象。

通常來說Alpha或是Omega在成年以後會陸陸續續地開始有易感期/發熱期,霍斯銘十八歲那年本應該迎來自己的第一次易感期,但結果最後變成了發熱期,所以嚴格意義上他并沒有體驗過Alpha的易感期,那也是他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一段記憶。

他對Alpha易感期最直觀的認知停留在霍啓文還活着的時候,他父親霍啓文是霍茂唯一的Alpha子嗣,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霍茂欽定的繼承人。

對比起Omega飽受煎熬又難以向人啓齒的發熱期來說,Alpha的易感期簡直是一種享受,甚至可以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作為掌控的那方,他們只需要将痛苦發.洩在別人身上就好了。

霍啓文的易感期從來都沒有多難熬,霍斯銘依稀記得對方每次易感期的時候,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從他房間後門裏走出來,有時候是一個,有時候一次是兩三個,他們當中大多是Omega,也有少數長相漂亮的Beta,有男有女,身上基本都帶着被淩nue過的痕跡。

那是霍斯銘對于易感期Alpha最初的印象……

不太像人。

更像是畜生。

“嘀!”

電子鎖發出的提示音讓霍斯銘回過神來。

他垂眸望着等待輸入密碼的屏幕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用指紋解了鎖。

……

冉航昨晚睡前吃了兩片緩解易感期的藥,按道理來說他能睡到第二天中午,但他半夜就被熱醒了。

隐隐作痛、極度渴望着咬些什麽的犬齒和那無法緩解的沖動讓他無端地暴躁起來。

從淩晨四點鐘左右起,冉航便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睡。

天亮的時候,他的症狀又加劇了。

易感期使人的嗅覺變得更為敏銳。

即便隔了那麽多扇門,空氣中依舊可以隐隐嗅到誘人的檀香木味,冉航額角的青筋隐隐作跳,就仿佛流淌在血脈中的瘾/症被勾出來了一般,上湧的熱氣如同洪流一般不斷沖擊着理智的堤壩。

因為房間裏能摔能砸的東西在前幾天就被搬出去了,他手邊沒有什麽能用來發.洩的物件,冉航只能用力地攥着自己的掌心,整個人縮在房間靠牆的一角,低壓的眉宇透着股隐忍的戾氣,他在心中不斷地和自己重複……

自己熬過這兩天就好了。

熬過這兩天……

“咚咚咚!”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檀香木的味道驀地變重了。

冉航神情一滞,他的心跳跟着那敲門聲一道變得飛快,太陽穴突突突地跳着,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出那人雪白的脖頸,犬齒更疼了。

他猛地偏過頭,想将那副畫面趕出腦海,可是……

冉航不受控制地半張開唇,尖利的犬齒半隐半現。

好想咬。

想咬。

想……

“吱呀!”

電子鎖被人打開了。

餘光瞥見朝房間內走進來的那人時,冉航的瞳孔緊縮了一下,額角青筋隐隐作顯,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沉着嗓音道:“別進來……”

房間內的Alpha信息素太濃了,霍斯銘下意識地皺了下眉。

地上是皺成一團的輩子,Alpha高大的身型縮在牆角,冉航抱着自己的膝彎,他低垂着腦袋,仿佛在極力隐忍什麽一般。

那樣子不像是失控了,倒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一樣。

霍斯銘神情一滞,心尖忽然湧上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總感覺冉航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很難受。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

霍斯銘還是朝冉航走了過去,他半蹲在Alpha面前,剛想檢查一下冉航的情況,手腕就忽然被人給拽住了,一陣溫熱的氣息迎面襲來。

冉航抓着霍斯銘的手,他下意識地探向Omega的後頸,将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對方身上。

霍斯銘待會兒要出去,所以後頸貼了強效防溢貼,衣服都是新換上的,身上還噴了香水,一點信息素殘留的味道也沒。

Alpha聞不到想要的信息素,動作也變得有些煩躁,冉航堵着人,用鼻尖不停地蹭着霍斯銘的脖子,有點像是那種找不到吃的而哼哼唧唧表達不滿的小狗。

溫熱cu重的氣息噴灑在頸側,霍斯銘被他弄得癢得不行,

別的Alpha易感期不都是發瘋咬人的嗎?

他這是怎麽回事?

望着霍斯銘雪白的後頸,冉航不受控制地半張開尖利的犬齒,他貼近Omega露在外邊的青色血管,極度壓抑的嗓音像根繃到了極限的弦,随時都可能會斷掉,“出去……”

“別進來……”

下一秒,他的下颌被人捏住了。

霍斯銘伸手擡起Alpha的下巴,他看見豆大的汗珠從冉航額角滴落,他看見冉航布滿紅血絲的雙眸,他看見冉航因克制隐忍而發顫的犬齒,看見冉航極力避開自己的視線。

他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心間紛亂的思緒像是被人攪亂了一樣,在無形中泛起了一圈圈漣.漪,酸澀得難受。

氣氛沉默了一瞬,

霍斯銘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他貼近Alpha唇畔,沉聲道:“給你标記一次……”

“就一次。”

說着他伸手撕下了後頸上的防溢貼,攝人的檀香木味瞬間充滿了整間屋子。

霍斯銘話音剛落,就被面前的Alpha給撲到了地上,對方的動作之重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索性地上還鋪了條地毯,并沒有摔得很疼。

尖利犬齒刺破皮膚的瞬間,他還有些神情恍惚。

冉航反複吮.弄着霍斯銘後頸的那塊皮肉,怎麽都不肯放開Omega的腺體,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在試圖用手擠/弄橙子,以便盡力壓榨出更多的汁。

待這次标記結束的時候霍斯銘喘着氣,他想他現在沒時間再去洗澡了,但身上的這件衣服必須要換掉,不知道多噴一點信息素阻隔劑能不能把味道徹底遮掉。

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在沾上更多的Alpha信息素之前離開這間房間。

霍斯銘轉了個身,再擡起頭的時候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冉航皺着眉,明明一副兇巴巴的模樣,眼眶卻是紅的,眼睫泛着濕潤的光澤,仿佛難過得馬上就要哭了一樣。

霍斯銘忽然感覺心尖一緊,他愣了片刻,随後伸出指彎碰了下Alpha泛紅的眼眶。

觸感濕.漉漉的。

霍斯銘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

明明被咬的人是自己,他有什麽好哭的?

看着冉航這副模樣,霍斯銘原本冷峻僵硬的面容就像是從內部被一點點融化了的冰湖一樣,最終只剩下表面一層裝模作樣的殼子,他別扭地朝對方露出自己的後頸,沉聲道:

“最後一次。”

等他這次标記完,自己就出去換衣服。

……

一個多小時候後,

霍斯銘趴在地毯上喘着氣,原本打理得整齊的黑發淩.亂地散落在額前,後頸的腺體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犬齒咬痕,幾乎已經沒有知覺了,他撿起被扔在地上的手機看了一眼,現在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冉航将腦袋埋在他的頸窩,磨着他的紅.腫腺體不肯撒手。

霍斯銘的餘光瞥見對方仍舊泛紅的眼眶,他咬了下牙根,嗓音都有些發.顫,“最後……一次。”

Alpha溫熱的唇再次覆了上來。

等Alpha徹底标記完霍斯銘從地上坐起身的時候感覺面前的視線都有些眩暈,他神情恍惚地左右環顧了一圈,發現領帶已徹底不見蹤影。

算了,不找了。

這麽想着,霍斯銘伸手摸了摸冉航的臉頰,讓對方擡起頭來,他心想剛才這起碼都标記了有十幾次了,對方易感期的症狀要是再不緩解就說不過去了。

“你……”

然而他剛一開口,面前忽然籠下了一道陰影。

“哥……”

冉航的嗓音沙啞,他伸手抱住面前的男人,牢牢地環着霍斯銘的月要,就好像不希望對方離開一樣。

霍斯銘的眼瞳顫了顫,聽冉航這麽叫自己的時候,他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跟着快了一拍。

這人怎麽能這麽……

犯規啊?

冉航親了親他嘴唇,觸感濕.漉.漉的,溫熱的氣息中浸滿了甜膩的薄荷味,“哥……”

霍斯銘原本準備起身的動作頓住了,他伸出手回抱住冉航。

“哥。”

驟雨般的吻落了下來。

“哥。”

霍斯銘的眼瞳中蒙上了一層水汽,他的臉也跟着紅了。

“哥。”

掉落在地毯中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霍斯銘搭在冉航庫月要上的手一頓,他的餘光瞥了眼來電顯示,發現是楚源給自己打過來的。

他接起楚源的電話,另一只手拉開冉航的繩帶,掌心覆了上去,動作有些生se,這還是他第一次幫人做這種事,

Alpha眸色一暗,呼吸也變重了,他将腦袋靠在霍斯銘的肩頭,将對方整個人牢牢圈住,胸腔起伏的頻率快得要命,冉航落在霍斯銘耳畔的呼吸聲宛若獵獵作響的風箱一樣,給人的感覺仿佛他是個下一秒就會将獵物撕碎的野獸。

冉航太燙了,霍斯銘癢得難受,手也很酸,他皺了下眉,努力維持着沉穩的嗓音,和楚源道:“我現在……有點事,中午和林家的飯局去不了,你替我和董事長說一聲。”

另一頭的楚源明顯地愣了一下,“霍總,是發生了什麽事?”

霍斯銘還在國外的時候他就跟着對方了,這些年他見識過霍斯銘在商業上的手段,他是怎麽毫不留情地打擊競争對手,怎麽讓寰宇原本不被人看好的邊緣産業發展起來以至于霍茂會選擇讓一個十年前被驅逐的棄子重掌核心業務,他是怎麽步步為營地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通常來說人們習慣将成功的企業家與狼這種動物聯系起來,但楚源覺得霍斯銘比起狼,更像是藏在水中的鱷魚,他蟄伏在暗處,安靜地等待獵物上鈎,直到最終達成自己的目的為止,他絕不會放棄。

今天和林家的這個飯局事關霍斯銘未來的前途,他如果和身為建築業巨頭的林家聯姻基本上就等于坐穩了寰宇的半壁江山,按照楚源對霍斯銘的了解,即便現在是世界末日,只要火沒燒到家門口,他也會照舊赴約。

所以這得是遇上了多大的事,他才會在飯局開始前半個小時突然說不去啊?

楚源甚至懷疑現在和自己說話的這個霍斯銘會不會被人掉包了。

脖子被人咬了一口,霍斯銘微蹙起眉峰,“我……”

他剛開口,唇卻被冉航堵住了,溫.熱而極具壓迫感的氣.息覆上來的瞬間,手機摔在了地毯上,逐漸暗下去的屏幕上隐約傳來了楚源疑惑的詢問聲,

“喂……”

“霍總?”

“霍總?”

“您聽得到嗎?您那邊是信號不好嗎?好像斷線了……”

那聲音逐漸模糊起來,霍斯銘的後背陷在柔軟的地毯之中,驟然襲來的Alpha信息素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犯暈,他攥着冉航的後背,心想……

自己大概是他媽的瘋了。

作者有話說:

霍總在一聲聲“哥”中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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