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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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月考如期進行。
考場按年級排名一次排序,應沉在最後一考場,和闵景隔了一個走廊。
他背着書包,裏面裝着考試要用的東西。應沉走到教室,掏出筆的那一刻很恍惚,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對待考試了。
第一場語文結束,應沉勉強湊完作文字數,筆到最後沒有停過,筆尖摩擦紙面的響聲給後面的高翔直接看愣了。
應沉這是怎麽了??大佬從良???
就連監考老師也不禁走到他桌旁,往他試卷上看了幾眼。
他們最後一場的學生監考老師已經眼熟了,連名字都叫的出來,更別提應沉這種人人皆知的學生。
那眼神生怕他作弊似的。監考老師看了幾眼,才向他投過去一個略顯詫異的目光。
應沉:“……”
上午考了語文和物理,相對于語文,物理顯然有些難,這段時間闵景給他補課還是起效果的,起碼看到了好幾個眼熟的題。
收卷後,應沉把東西放進書包,拎着出了教室,高翔從後面叫住他:“應沉!”
“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什麽附身了?”
應沉皺眉:“幹什麽?”
高翔:“跟你認識這麽年也沒見你拿筆好好寫過字啊,更別說考試,你到底怎麽回事?”
應沉撇開目光,說:“什麽意思?就不能是我好好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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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想到了什麽,高翔哦了聲,意味深長地說:“是不是學委這段時間給你補課了?怪不得呢,憑你那點毅力,怎麽可能學得下去?兄弟我還是了解你的。”
應沉眉毛蹙起,這話就有些不中聽了。什麽叫我那點毅力?我學不下去??
他正要反駁,餘光瞥見走過來一個人,板正的校服,熟悉的身影。
應沉本來到嘴邊的話停下來,轉頭看朝這邊走過來的闵景。
他背着書包,和他的有些像。目光落在應沉臉上,問道:“要不要去吃飯?”
本來還兇巴巴的應沉,乖乖應了句:“好。”
高翔笑嘻嘻地打招呼:“學委去吃飯啊。”
闵景禮貌地嗯了一聲。沒有過多的話。
好像闵景在其他人面前永遠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八風不動,無論什麽都和他沒關系。
應沉很好奇他這個樣的人會有什麽結果。
高翔很有眼力見的擺擺手道:“那我就不去了啊,你們好好吃。我去找何瑜。”
說着,他跑去走廊另一頭。
應沉擡下巴,淡淡道:“不用理他,他以前就這樣。”
闵景嗯了一聲,低聲說:“出去吃?”
“我都行。”應沉說。
二中的學生大部分去校外吃,中午正是人多的時候,應沉不喜歡吵鬧,挑了個位置稍微遠一點,相對于人少的地方。
兩人點了同樣的三鮮面,面對面,安靜地吃。或許是因為從小受家庭的影響,應沉吃飯時不愛說話,他擡頭看一眼對面的闵景也是沉默低頭吃飯。
很奇怪,之前他總覺得闵景不順眼,端着好學生的架子,一副撲克臉。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他發現,他竟然和闵景有許多相似的地方。
坐在對面的人突然擡頭,語氣裏摻着點兒不自然:“那個…我今天考的還行。”
闵景看着男生躲閃的目光,嗓音帶着笑意,毫不吝啬誇贊道:“不錯。”
應沉低聲說:“作文我也寫夠字數了,物理…反正盡力了。”
男生耳尖漫上淺淺的粉紅,棕色眼睛通透,很清澈,手指不安地攥着筷子。應沉并沒有察覺到自己話語中帶着求誇的意味。
闵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彎起一個弧度:“再接再厲。你有很大的進步。”
他說話習慣性的低嗓音,因為沾着笑意,尾音罕見地拉長,聽起來有些散漫。
應沉下意識接了句:“那有沒有獎勵?”
說完,他就後悔了。腦子一熱,不受控制地說出這種令人羞恥的話。聽着好像他主動讨賞似的。
應沉在闵景面前,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說出些讓人誤會的話。應沉活了十七年,頭一次有了讓自己好好管住嘴的想法。
他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當沒聽到就行。”
他臉頰微微發燙,沒有看對面的人是什麽反應。
或許是在心裏嘲笑他吧。
吃完一頓飯,離下午第一場考試還有四十分鐘,應沉去付錢時,賬已經被闵景付了。
“那下次我請你吧。”應沉說。
闵景看着他發紅的耳尖,說:“好。”
離開餐廳,街上人流不減,應沉本來要早早回教室,補個覺或者…看會兒書什麽的。
雖然他不想說出來。
剛轉頭,闵景突然對他說:“等我一下。”
他倆還沒來得及應,就眼巴巴地看着闵景去了對面的一家奶茶店。
應沉想追上去,奈何人太多,他實在不想擠進去,只能站在原地。
隔了幾分鐘,對面的奶茶店門被推開,闵景從裏面走出來,他目光準确地落在應沉身上,應沉同樣看着他從人群中走出來,他身形像一顆挺拔的勁松,站在人群中,一眼便分辨出來。
應沉目光不自覺跟着他,男生朝他走過來,把東西遞給他。
應沉下意識接過來,指尖相觸,帶着點兒冰涼的觸感。掌心被融化的水珠沾染,應沉看到一杯烏檸冰茶和一個巧克力雪球。
他擡眼,看着闵景:“這是……”給我的?
闵景呼吸平穩,說:“獎勵。”
應沉發愣,他看着手裏的東西,張嘴咬了一口沾滿巧克力的雪球,陣陣冰涼苦澀的味覺在口腔蔓延,卷着巧克力奶油的香甜。
闵景握住他的手腕,往另一個方向走:“好吃嗎?不好吃的話,我再去買。”
應沉視線下移,看着男生寬大的手掌,說:“不用。”
說完,他補充了一句:“很好吃。”
陽光明媚,梧桐樹高大,垂下的陽光被分割成零散的碎片,落在闵景幹淨的校服。
他們走到一個布滿青藤的林蔭小道,知了鳴叫,暖風拂過耳廓,留下滾燙的痕跡。
應沉忽然開口:“…我是不是很差勁?”
面前的人突然停下腳步,眼神對上他的。
闵景沒有說話。
應沉不知道怎麽了,他今天有說不完的話,嘴裏殘留着甜膩的味道,嘴角抿直,柔軟的頭發耷拉着。
闵景看着他,“為什麽這麽問?”
應沉想起之前的種種,學校裏的傳言,老師的目光,同學的眼神,自己的各種行為。
他笑了笑,夾雜着後悔與苦澀:“因為我是個問題學生。”
他從沒有說過這些話。
闵景怔了一下,随即擡起手,揉了揉男生柔軟的發絲,應沉想起了他喝醉的那晚,他也是一時沖動,說出讓自己臉紅的話,闵景揉他的腦袋,眼帶笑意。
男生眉眼清俊,漆黑的瞳倒映着他小小的身影,目光認真又蘊着力量:“你不差勁,一直很乖。”
應沉對上他的眼睛,翻山倒海。
他不喜歡夏天,熱而躁,他的心情也跟着大起大落,起伏不定。幾乎每個夏天都是如此。
男生的嗓音像是摻了冰塊,順着耳道竄進四面八方,那一刻,全身血液靜止了一秒,應沉徹底怔在原地。
林蔭的風混着新鮮的花香,知了在頭頂鳴叫,偶爾有風吹過,撩起單薄的衣擺。
應沉不會忘記這句話。
哪怕多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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