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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闵瀾還處于昏迷狀态。
沈雍之半個小時趕到。他走到病房,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又和醫院的醫生交流了一會兒。
李醫生是闵瀾的主治醫生,一直以來闵瀾的病情他都在跟進,這次昏迷是兩年以來她第一次嚴重到昏迷。李醫生無能為力,顱內病變導致擴散腦細胞,導致腦血管破裂蔓延到其他部位,加上闵瀾常年受寒,病根存在身體裏,很難醫治。
李醫生搖搖頭,嘆息道:“這種情況按以前我們肯定會要病人按期檢查,保障病情不會繼續惡化。可闵女士的情況非常不樂觀,我們建議移院。”
沈雍之面色黑沉的病房出來,看到闵景坐在走廊上,低着頭,一言不發。
他走過去,闵景也沒擡頭。
片刻,沈雍之對他說:“你媽的病你也看見了。”
他說完,男生良久才嗯了一聲。
沈雍之說:“國內這種開顱手術很大風險,我認識一個醫生,對這種手術很擅長。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你媽等不了這麽久。我已經訂好了機票和去哪的一切安排,你不能拒絕。也沒辦法拒絕。”
闵景眼球布着血絲,太陽穴青筋暴起,拳頭狠狠攥緊。
從這麽年見面以來,沈雍之很少見他兒子動怒,情緒波動大。
闵景還是不說話。正當他要開口時,沈雍之找準時機,又說:“那個男生叫應沉?應天時的兒子?我看你和他關系很好啊。”
話落,本來壓抑着的男生忽然起身,提起他的衣領,眼底猩紅,胳膊繃起淩厲的肌肉線條,嗓音陰沉可怖:“你怎麽知道?沈雍之,我告訴你,不準打他的注意!”
沈雍之在社會混了這麽年,從底層爬到上流不知道見過多少人。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闵景對那小子不一般本來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真的把闵景給激着了。
他被拎着衣領也不惱,擡頭看着比自己高一頭的男生說:“放心。我只是随口一提,跟你關系好的。我這個當爸的自然會好好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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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在“好好款待”這個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男生抓着他衣領的手瞬間收緊,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沈雍之笑着說:“你乖乖出國,好好陪着你你媽。等她痊愈了,我這兒公司都有你來繼承。我到時候就和你媽享受晚年生活,這不是很好嗎。”
闵景盯着他,而後猛地松開他的衣領,頭也不回地朝樓下走。
沈雍之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裝,看着男生離開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黑暗的樓梯間,光線微弱。闵景緊繃的身體松下來,他蹲在地上,扯了扯淩亂的衣服。
沈雍之的話如一把鋒利的刀刃刺進他的心口。闵景以為他足夠波瀾不驚,可當沈雍之毫無負擔地,直白地,說出那些話時,他的自尊心被狠狠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他清楚自己根本沒有能力保護母親和應沉的安全,他一無是處,一無所有。沈雍之以一副成功者的姿态居高臨下的對他施舍關愛,讓他厭惡、麻木、惡心。
闵景重重呼出一口氣,這時手機卻振動了起來。他點開,是應沉發的朋友圈。
他眼眶酸澀,點開那張照片。
一條項鏈安靜地躺在禮盒中,精貴的戒指鑲嵌着棱角分明的鑽石,像是無價之寶。
是啊。
闵景關掉手機,低下頭,片刻,又重新擡起來。
沈雍之在病房裏待了一個小時,他以為闵景不回來。正準備走,病房門口突然出現男生的身影。
沈雍之頓了頓,笑起來:“你還是來了?”
闵景看着他,嗓音毫無波瀾:“我答應你。”
沈雍之說:“什麽?”
闵景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沈雍之聽到男生說:“我跟你走。”
-
應沉眼皮跳了一天。他身旁的位置空了三天,桌上的書擺放整齊,黑色鋼筆底下幹涸的墨,化在草稿紙上。
高翔見他心不在焉,拉着他出去。應沉一臉麻木地走出教室,他趴在圍欄上,下巴有一下沒一下磕着冰涼的玻璃。
高翔看着不忍心,說:“行了,學委就三天沒來你至于嗎?看你這麽孤單,要不我過去陪你?”
應沉喃了聲滾。他往後撤身,不小心撞到一個人。
應沉下意識看過去,先聽到一聲文弱的“對不起。”
他動作一頓,動作硬是沒能挪開。
淩笙看見他的一瞬間,表情變了變。顯然也是認得他。
應沉同樣認出來那天就是他和闵景在音樂教室,他沒繞彎子,直接問道:“闵景去哪兒了?”
高翔一懵逼地看着倆人,還沒反應過來。這不是美術班的淩笙嗎??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見原本溫和儒雅的男生勾起一邊唇角,語氣帶着不可置信:“你不知道嗎?他出國了。”
走廊學生多,聽見他們的動靜,都朝這邊看過來。男生聲音不大不小,足夠讓周圍的人聽到。他說完,周圍響起議論聲。
“闵景出國了?”
“…什麽時候的事啊。我和他一個班的,怪不得他這兩天沒來。”
“可惜了,我以前還經常找他問題呢。”
“……”
淩笙說完就要走,應沉擋住他的去路,說:“把話說清楚。”
“看來他沒告你啊。哦…是不打算告訴你吧。他一家全部出國了,就在前天。”
他爸?
應沉想起幾天前接闵景放學的那個男人,他放下手,扯了扯唇。
淩笙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和其他人走了。
應沉還處在接受這個消息的狀态中。
不…不對!
闵景不可能出國,就算出國也會和他告別的。
應沉讓高翔幫他請假,然後直接離開了學校。
他打車去了闵景家所在的小區,破舊的單元樓散發着發黴的腐臭味。這裏沒有電梯,應沉連跑一下都會喘的人,硬是爬上了八樓。
他走到殘破的木門前,平複了下呼吸,擡手敲了敲門。“咣咣”兩聲,沒人應。
應沉繼續敲,還是沒有動靜。他掏出手機給闵景帶電話發消息。卻被系統告知他被對方拉黑了。
“闵景你他媽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應沉完全不顧形象地砸門,狹窄的樓梯間,他手腳并用,怎麽也咋不開這個門。
直到樓下傳來腳步聲,應猛地回頭,和樓下的老頭對上視線。
老師棉襖,踩着老舊的拖鞋,似乎被吵醒了。有些不滿地囔囔道:“小夥子,你敲什麽門啊?”
“不好意思。”應沉說,“您知道這戶人去哪兒了嗎?”
雖然應沉心中隐約有了答案,可他不想承認。老頭看了眼他身後的門,說:“闵瀾他們一家不是出國了嗎?前兩天就收拾東西搬走了。”
應沉僵在原地,過來許久,老頭沖他擺擺手說:“趕緊回去吧,小夥子。人走了估計不回來了。天這麽冷,可別感冒了。”
拖鞋踩在地上的聲音由近及遠,老頭關上家門。
應沉轉頭看着那扇門,冷笑了一聲。他媽的全是騙子?闵景跟他說來着?
喜歡他?追他?
全都是他媽哄小孩兒的。一聲不吭走了,連句話都不說。虧他等了他這麽久。
應沉盯着那扇門,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從門縫裏伸出來,攥住他的脖子,他越是掙紮,攥得越緊。
應沉快要沒了氣息,他微弱的心跳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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