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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打發掉劍修後, 薛忱轉身,慢條斯理往院內走。
突然間,“嗙”的聲巨響, 兩側枝葉劇烈晃動剎那。
他眉心重重一跳,立時趕回庭院。
新種的樹苗安靜立着。
青衣的姑娘家正滿院子地跑,鬓發微散,裙袂飛揚。不曉得是氣的還是熱的,面頰泛着點紅,與遠處将将西沉的豔陽相呼應。
她站在樹底下,指着樹枝立着的白鳥,怒道:“你給我吐出來!現在立刻馬上!”
白鳥撲棱着翅膀, 鳥喙張合:“就不。再說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它大抵知道昭瓷什麽性子, 見她不說話, 還膽大包天地俯沖, 用翅膀拍拍她的臉:“抓不到我吧,嘿嘿。”
昭瓷面無表情地望着它。
在白鳥翅膀挪開的剎那, 突然擡手, 狠狠揪住它的翅膀, 惡狠狠道:“誰抓不到你啊?你再說一遍。”
白鳥被她晃得頭暈, 發出幾聲不明的鳥叫。
正絕望着, 它一眼看見不遠處背手而立的少年, 鳥眼發亮:“小主人救命!”
昭瓷微愣。
白鳥趕緊趁這個空蕩,掙紮着從她掌心逃脫,停在那片饕餮紋上。
“我主人來了。”白鳥立昂首挺胸, 得意道,“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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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只是因為, 當着主人的面揍鳥不是件好事。
但……這鳥未免也太嚣張了吧?
“薛忱!”昭瓷怒喊。
薛忱睫毛輕顫:“嗯。”
“它把我的種子吃了——才不是我先挑事的。”昭瓷難得暴躁,指着白鳥控訴,惱火道,“我剛放在花盆裏曬太陽的,就等着它這幾日發芽,結果今天給你的鳥咽下去了!”
她身側那個方形的,之前用來裝食人花的花盆裏,空空如也。
“就個種子而已。”白鳥沖她做個鬼臉,“主人最心疼我,你告狀也沒用……”
下一瞬,它就給人拎着脖子倒過來,狠狠抖了抖。
“我等會就把你下鍋。”薛忱笑容和煦,撫過它頭頂的動作也格外溫和,“你把她頭發扯掉好幾根了呢。”
昭瓷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地面,看見一團烏黑的發絲。
/
薛忱說,白鳥是耐揍的。
果然如此。
從定山居出來時,昭瓷活動着手腕,相當神清氣爽。
下鍋還是太殘忍了,所以她只是把白鳥揍了一頓。
薛忱原先是想送她的,只是賀川長老突然派人來,不曉得說些什麽,他面色霎時嚴肅,昭瓷便悄悄得自己走了。
未料來時還好端端的馮萍,回時已然被五花大綁壓着跪在宗門大殿門口,身後魔氣浩蕩。
她面前是渾身挂彩的宋洹。他用劍刃指向馮萍,怒氣沖沖道:“原來就是你蠱惑的我阿兄!如今竟叫我也投奔魔主,我呸!你當真膽大包天,長老皆在,都敢對塗珊珊動手。”
“宋洹,放下劍。”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昭瓷循聲望去,這是她頭回見到青雲宗宗主,此前多是畫像。許是她的錯覺,青雲宗宗主眉眼似乎有些熟悉,不曉得在哪見過。
她很快收回目光,提着裙子往塗珊珊那奔去,小心地将她扶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塗珊珊搖頭,理了理亂的衣襟,憤憤道:“那馮萍簡直是莫名其妙,同我說宋洹是她的,讓我不要搶。我就問她是不是喜歡宋洹,然後她竟然覺得我在炫耀,當衆對我動手。”
說着她又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教我的那些法子,我都有用,也沒在她手底吃苦頭。她見打不過我,竟然……一怒之下當衆用了魔氣。”
“魔氣引來諸位長老,甚至驚動了剛出關的宗主。”提及宗主時,塗珊珊面上憤懑神情一閃而過。
小說是有這個劇情不假,但絕不在和馮萍相遇的同天發生。
昭瓷猛然瞪大雙眸,為什麽劇情像是開倍速一樣進行?
“我青雲宗弟子處事不當如此莽撞。”另一邊,青雲宗宗主還在教導着,一揮手,馮萍便現出魔身——是團朦胧的紅霧,被五花大綁着。
“是本座一時疏忽,才叫這等魔物有機可乘。”青雲宗宗主沉聲道,一派正氣凜然,“本座定會好好審她,弄清魔物的意圖!”
說的挺好,昭瓷聽着卻分外別扭,無端起身雞皮疙瘩。但見四周,又是義憤填膺,又是振臂附和,疑心自己是不是有點問題。
倏忽間,身側傳來聲輕啧。
“龐曉山還是這麽道貌岸然。”塗珊珊小聲嘀咕。
昭瓷渾身僵硬,愕然道:“什麽?”
“青雲宗宗主啊,”塗珊珊以為她在震驚“道貌岸然”四字,撇撇嘴道,“我家經商嘛,有回龐曉山定了面手工制的屏風,是我親自送過去的。結果轉頭,他就同我說屏風是旁人送的,不肯給錢。”
“他可是青雲宗宗主,這事說出去都沒人信,我家只能吃這啞巴虧呗——這都算了。”塗珊珊越說越生氣,“他還在外邊說我塗家不講信譽,我家那段時間生意可差了。”
“道貌岸然的狗東西。”塗珊珊又呸一聲。
恰在這時,龐曉山轉過臉,目無波瀾,視線掠過塗珊珊落在了昭瓷身上,猶若蔑視蝼蟻般。
昭瓷驟然通體發寒,背脊似有涼意攀升,如被陰溝裏的毒蛇盯上。
龐曉山。
龐叔父親的名字。
/
青雲宗宗主的事,還得從長再議。
知道他很可能不是好人的,除了她,最多再加一個塗珊珊。
但他們兩個,就算拿着喇叭在外面喊上半天,別人都只會覺得他們瘋了,根本不會相信有關青雲宗宗主的哪怕一個字。
而且即使男主死了,小說劇情還在進展,就像有雙看不見的手硬生生将一切撥上正軌。
照這樣發展下去,青雲宗真會差點淹沒在魔潮中,然後是薛家的滅門,和……薛忱的死。
事一多,人一閑,昭瓷就喜歡發呆。
薛忱來的時候,正見姑娘家一個人待在教室裏,撐着腦袋,目光停在不曉得哪處地方,聚精會神的。
夕陽餘晖落入室內,暖洋洋的,綠植、桌椅,還有門上綴着的小風鈴都籠罩着朦胧氛圍。
似是察覺到來人,她轉過臉,眼底堆起個完整的卧蠶,烏發掀動間,露出截如羊脂玉般的脖頸。
薛忱烏睫顫動數下,飛速錯開視線,等到昭瓷出聲喚他時,也只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嗯”。
昭瓷以為薛忱是來找她的,等過半晌,也不見他開口,目光落在別處,像在找什麽人。
她指了個方向,試探着道:“宋洹和塗珊珊剛走,姚渠長老……”
怎麽看見他,她總會想到別人?
“昭瓷。”薛忱轉過頭,打斷了她的話語,平靜道,“我只會來這找你的。”
“喔。”昭瓷無意識地揪着肩上散落的烏發,正襟危坐,相當嚴肅地板起臉道,“組織有何吩咐?”
組織?
薛忱蹙眉,勉強猜出個大致意思,走過去,笑道:“我還能吩咐你啊。”
“都去吃飯了,你不餓?”他沖飯堂處微揚下颌。
“晚點人少。”昭瓷搖搖頭,稍思索,在後邊加多句話,“你吃過飯了嗎?”
昭瓷的手放在桌上,因着握筆寫太久的字,指腹還有着淡淡的印子。
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在有紅印的地方打着轉,彎了眉眼:“沒吃。”
【那你來幹什麽的呢?】
昭瓷晃了晃腦袋,困惑至極,又感覺他越來越會捏手指了,之前的時候好疼哦,現在還挺舒服的。
“你喜歡什麽樣的種子?”等她指腹的紅印差不多散去,薛忱才松手。
昭瓷陡然意識到,他大抵是想賠白鳥吃掉的那顆種子給她,趕忙搖頭:“不用了,沒關系的,我下回再養就好。”
薛忱要是站在白鳥那邊,那她約莫就會惱火,想叫他賠種子;可薛忱任她處理白鳥,還帶着白鳥一道道歉,昭瓷又覺得不是什麽大事。
雖然那種子她确實費好大勁才找來,還等好久才見到發芽跡象的。
“那你有什麽讨厭的嗎?”薛忱聽見她心裏話,換了種問法。
昭瓷搖搖頭。
等過半晌,薛忱都不再說話,她便用空閑的手寫着功課,另只手給他捏在手裏。
突然的,少年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快過飯點了。”
昭瓷擡眸看眼沙漏,後知後覺:“好像是這樣诶——那算了,不吃了。”
“不餓?”薛忱狠狠一壓眼皮。
“小問題。”昭瓷大氣揮手,又垂眸盯着紙上的字,“其實我能一天不吃飯的。”
話音剛落,提筆的那只手就被摁住。
又是冰冷的觸感。
因着常年用劍,他的指腹起着繭,有些癢癢的。
昭瓷猛地握緊筆。
“吃飯去,不然會難受的。”薛忱蹙眉,語氣稍重。捏了捏她的指尖,松手,又裝作不經意,“我也還沒吃飯。”
【嗚嗚嗚,你真是個好人!】
薛忱怔愣,下一秒,姑娘家輕快的嗓音響起:“那你去吃飯,順便帶份給我吧。”
昭瓷完全會錯了他的意思,悠閑靠在椅背上,沖他揮揮手,眉眼也是月牙狀:“不要辣,不要蔥姜蒜,其他都可以的。”
“謝謝你!”她沖他雙手合十,鞠躬行禮。
【原來你是想問我要不要帶飯啊?嘿嘿,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要的。】
薛忱:“……行吧。”
/
繁忙枯燥的學習生活一天天過去。
昭瓷一直警惕着,可小說的劇情突然間又不走了,那些提及的危機,一個都沒發生。
青雲宗內歲月靜好,宗主也沒再出現。
倒是薛忱,出現的實在過于頻繁了。
昭瓷起先還困惑他來幹什麽,後來連問都懶得問。
反正他來就是坐她旁邊,捏捏她的手指,也不幹什麽。而且挑的還是下課的點,都沒什麽人呢看見。
但今天……
昭瓷擡眼望向附近劍修的教室,枝葉晃動間,一直沒出現熟悉的身影。
想了想,昭瓷給薛忱留張字條:肚子不舒服,我先走啦。
配個笑着的豬頭表情。
來例假就是好難受。
昭瓷回到靈藥山後,倒床就睡,摟着被子直睡得天昏地暗。
淩晨時分,房門被輕輕叩響。
敲門的人力度不大,等過半晌,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現出少年白色的身影。
他抿了抿唇,望着床榻安睡的姑娘家,小聲道:“抱歉。”
又蹑手蹑腳合門。
“昭瓷,醒一醒好不好?”薛忱走進,輕輕推了下她的肩膀。
再不醒他就真得走了,一下午被那些長老扣住,回來都淩晨了。
教室果然沒見着人,只有她留的紙條——沒見着人才好,見着十之八九她又是想奮戰到天明。
昭瓷可能是睡迷糊了,又或者困得不行,随意睨他眼,就用被子蒙住腦袋,悶聲道:“我挺好的,不用去醫院。”
每個字他都聽得懂,合一起卻聽不懂了。
薛忱蹙眉,只猜這大致是他們那個世界裏治病的地方。
抿抿唇,還沒來得及開口,又是“刷”地一下,被子被猛然掀開,露出姑娘家被捂得有些發紅的面頰。
“我不想去,我不用總去醫院的。”昭瓷眼都沒睜,只象征性側首,跟鬧脾氣一樣道,“我不去醫院,有好多好多人,都會圍着我,還有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好聞。”
她顯然沒醒,也沒認出他是誰
薛忱很快移開視線,平靜道:“不想去就不去了。”
他記着昭瓷留的字條,掌心泛起銀光,極輕地捏了下那截皓腕。
銀光順着她皮膚底若隐若現的青色血管,奔湧而下。
姑娘家鎖着的眉目,很快舒展,又是那天生微彎的弧度。
“我也不想你去的,能見到人的地方,統統不想你去。”許是知道她睡着,說這話時他連眼都不眨。
姑娘家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
夜風呼呼。
不舒服,窗戶也不關緊——上回也不曉得是誰教育他。
薛忱微蹙眉,起身去将窗關實。
回眸時,姑娘家攥着被褥翻身,露出的那幾根手指皎白如蔥根。
他揪住了往被褥內塞,生怕她涼着,卻又沒忍住,很輕很輕地捏了捏。
軟乎乎的,和所有東西的觸感都不一樣。
是昭瓷的感覺,獨一無二的感覺。
抽手時,他的指尖被人猛然拽住。
她拽得很重,像是用盡渾身力氣,如同攥住唯一的根救命稻草般。
薛忱以為她夢見什麽,長睫低垂,卻見她神情異常平靜,連眉宇都是舒展的,嘴角微翹,倒像是做了個好夢。
“再見呀,哥哥。”她的聲音格外小,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散去。
薛忱差點兒都沒聽清。
又是這個哥哥。
他抿了下唇,眼尾似乎些微耷拉。
昭瓷用的力道也不算多大,至少對劍修來說,不算的。
可薛忱就是由她拽着,甚至在她有所松懈時,反手,攥緊了那幾根纖細的手指。
想将手從她掌心裏抽出來,又舍不得那截然不同的溫熱。
“再見。”寂寥間,昭瓷悶聲開口,連着重複好幾遍,“再見。”
像是将從前沒說出的話,一股腦地說出口。
薛忱來這原先确實是想同她道別的。
哪想她睡成這副模樣……
薛忱定定瞅着她好一會兒,目光從清秀的眉眼,劃過微挺的鼻梁,在不點而紅的唇瓣稍作停留,便錯開視線,将姑娘家的被角掖實。
他勾起她散落的一绺烏發,指尖使力,差點揪斷時又松手,撿起錦被上粘着的幾根。
她沒和他道別,不過算了。
薛忱将那一小縷的發絲收入懷中,俯身笑道:
“不會再見的,會再見的。”
撲棱棱。
白鳥振着翅膀立在窗沿。
它歪過鳥頭,盯着室內猶若雕塑般站着的少年好一會兒,才沒忍住開口催促:“走了嗎?”
“再不走會更麻煩的。”白
鳥倒是記着用傳音術同他說話,話裏帶點埋怨,“你娘親也真是,這時候叫你先去探魔淵。”
“嗯,馬上。”薛忱沒接它後邊的話,将指節從昭瓷手裏抽出來。
那點溫熱觸感離開時,他微愣剎那,又半晌沒有動作。
木桌擺着的銅制香爐徐徐往外吐着香霧,風鈴寂然,滿室滿屋除了交纏的呼吸聲幾乎再聽不見別的聲響。
少年披着月華,就垂眸站着,一言不發。
白鳥實在忍無可忍:“你要不把她叫起來算了。”
薛忱回神,睨它眼,笑着搖搖頭。
他擡手戳了戳姑娘家安睡的面頰,微彎眉眼,輕聲道:“好夢啊,昭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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