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社戲

鑒于謝靈最後到底沒有去住大通鋪菊苑,那可一般都是窮人或者給下人住的地方,一間房就一張很長的大床,運氣不佳時,十來個人齊刷刷躺那兒,場面甚為壯觀,所以江小池對于謝靈把錢花在請她吃飯上內心并沒有多少波瀾。本來說是要資助資助謝靈,被謝靈婉拒,那就作罷,反正她随商隊時,除了她這個大小姐,其他人住的也就是謝靈現在這個待遇,看來謝靈雖然穿的不錯,馬也不錯,家裏應該只是一般,沒什麽錢財,要不怎麽這麽一出行,連一個跑腿的小厮都沒?

天涯一去無窮已,父母迢遞數千裏。謝靈說,一人在外,吃住怎樣都算不得苦的。

行了一上午的路,謝靈建議說先去客棧內暫做休息,等有精神了再繼續逛也不遲,江小池本來覺得人哪有那麽嬌貴,還小憩,不過一想,謝靈本質就一書生,雖有習武,但也文弱,模樣似已舟車勞頓已久,既然他說要休息,那就停留片刻,也不礙事。沒曾想,中午待她梳洗完出門後,發現謝靈已經坐在樓下大堂和一名姑娘聊起天來。見她出來,和她打了一聲招呼,江小池施施然走了過去,那名女子見江小池過來,也對她微笑,江小池正想說什麽,門外就有人在呼喚。

女子起身說,“家父已經過來了,奴家也得走了,再此拜過謝公子。”

“姑娘客氣了。”

女子笑笑,行了個禮,然後離開,對江小池點頭致意。

坐到剛剛那名女子坐的地方,“沒想到你女人緣還不錯。”

謝靈看着江小池的臉,似笑非笑,嘴角上揚,“是啊,我都沒想到,從小到大感覺自己都沒有能夠和女性正常交流,看來還多虧了江姑娘,使我茅塞頓開。果然能結識江姑娘,實屬三生有幸,受益終身。”

雖他說這話很有拍馬屁的嫌疑,但是拍到江小池身上,還是很受用的,江小池咳了一下清清嗓,正色道,“那自是當然。”審視打量了謝靈上下,“不過就你這樣,也不應該像你說的那麽慘吧?”

謝靈拿扇子做了一個否定的動作,虛晃了兩下,“非也非也,只會更差罷了。”

“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看着江小池眼裏的清亮,這小姑娘當真是沒什麽城府,還又充滿了八卦之心,和自己身邊的人,是一點都不像的,他也不想去編造什麽,實話實說,“在下從小家教比較嚴,家裏僅有一名兄長,周圍一同長大的也多是男孩,故也沒什麽機會認識更多的女子,再加上嘴比較拙,也不太會讨女孩子歡心。”

江小池撅着嘴,“不會吧,你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嗎?”

“算來倒是有一個,不過比起她我可是自愧不如,反正,我打架是打不過她的。”一般人都認為,她比爺們兒還爺們兒,想到這裏,謝靈又忍不住嘆息,那本來也應該是一個像江小池一樣天真成長起來的姑娘,可如今啰,唉,令人惋惜。

江小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彎彎道道,只是聽到他說的那話,笑,“那是當然,你連我都打不過。”

“是是,現在已是巾帼不讓須眉的年代,各位女俠均是英雄豪傑,一身紅妝換戎裝,英姿飒爽,美豔非凡。”他說得一點都沒有溜須拍馬的感覺,反而讓江小池只感到有些害羞,也無比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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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江小池說,“我可不是什麽英雄豪傑,我是土匪,家裏是匪窩。”

謝靈聽了笑,說難怪江姑娘一身俠氣,原來是江湖人士。江小池問謝靈,那你家是做什麽的。

“家父為官,日裏比較忙,不過也因為他為官謹慎的緣由,對我管教嚴格。”

“你家裏做官怎麽還沒什麽錢的樣子?”

謝靈好奇,反問,“莫非現今世道,家裏做官就一定有錢嗎?姑娘你說你是土匪,那你也出去搶錢啰?”

江小池被反嗆了一下,放棄那個話題,“你為官,我為匪,你和我坐在一起,不會別扭嗎?”

“哦?可是姑娘在我眼裏,并沒有做什麽壞事啊,正如姑娘也覺得官不好,可現在也願意與我同行。”謝靈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大道之多,雖善即可,像這世間學問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然後發現,正道并非有一條,若是好事,即使觸法還有一句法外還不外乎人情,名義上的官官匪匪,何必在意。”

聽完他這一套,江小池覺得,讀書人好生厲害,一不注意,就差點被繞了進去。“我懶得跟你說話。你以後若是當官了,為非作歹的話,我也會削你。”

謝靈笑着說自然自然,歡迎江姑娘随時督查。

平心而論謝靈還是很不錯的,從江小池的角度看,至少他對女子也十分恭敬,吃飯都是讓女士先坐下,自己服務周到了後再考慮自己,江小池從來沒有見過吃相這麽好看的人,連她見過有名的縣府千金大小姐都做不到,而且謝靈一吃飯就很安靜,當真是食不言寝不語,說話時嘴絕不含一顆米粒,飯後再輕呷一口茶水,優雅從容。

江小池這麽一回想,突然覺得自己對官家少爺小姐認知被刷新了,但是她也明白,絕對不是任何一個官家少爺都這麽好看,充滿貴氣的。不禁問了一句,你父親是哪一位官員啊,謝靈笑得高深莫測。

“一般在外不談家事,若是我闖禍了,豈不是給家裏添了麻煩,添了麻煩,回家難免挨罵。不過家父身在長安,長安官吏何其多,怕姑娘也是未曾聽說。”

江小池一想也是,她本來就懂得少,除了皇帝外也就知道個什麽相國、将軍之類的,算下來還不如縣令知州來得熟悉。不過說到挨罵,她可就要發一言了,“你這挨罵算得什麽,我小時候還常挨打呢。”

“江姑娘家教甚嚴,難怪江姑娘品性如此好,一副俠義心腸。”

“哼哼,那當然。”

說到此,就問了下謝靈長安都有些個什麽官。謝靈反而問起她來,看着江小池小臉一皺認真地在那數着,“相國,将軍,知府,刺史,縣官,還有什麽來着?”掰掰手指,好像也掰不出什麽來了,有些氣餒。

“江姑娘已經知道得夠多了,這些不用知道太多,也沒有益處。”謝靈偷笑,盡管他句子真誠,但是語氣聽來則不是那麽回事。

切,江小池覺得謝靈明顯是在嘲笑,不過她可不管,作為和朝廷敵對之人,把朝廷裏的官員記那麽清楚作甚。謝靈聽了她的發言後,緩緩說了一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社戲的演出其實并沒有多麽精彩,不過是之前有幾位才子看過後提了一些小詩,被傳了出去,因而有名,黃花流水,也是平常,酒味淡淡的,并不合意。江小池比較失望,但是謝靈表示,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若是哪天有個大詩人,将這社戲寫了出來,你也會慶幸,你看過這麽一出。

江小池說不管是和多麽有名的人物看過同一出戲自己不喜歡那就是不喜歡,而且為什麽只有有人寫出來了,明明不好看的東西卻要倍加追捧。

杜工部說何事無言贈李琦,海棠雖好不吟詩,不知道講給江小池她是否會懂。正想着要如何說時,看了一眼江小池,小眼珠子冒着點精光,突然明白了,這是在逗自己呢,這小姑娘,相處了一天,人也變精。謝靈把要說的話給憋回去,笑而不語。

江小池抱着一杯熱茶,“那你讀了那麽多的書,為什麽不将它寫出來。”

謝靈搖頭,“在下才華不夠,心中也并沒有什麽詩意,腦中所想也不過是日常瑣事,寫出來,反而是一種糟蹋,那又何必。”

“你若是不寫,怎知道你寫的不好。”

“姑娘說笑了,但是今日能與姑娘一同來看,對于我來說,已經彌足珍貴,那可比和那個大詩人一同看了更值得珍惜。”

風景從來不在于它本身如何,而且在于你當時心境,身邊所陪伴的人。謝靈看着杯中掉下來的花色花瓣,一飲而盡,清酒滑落心中,将心中瑣事放下,什麽藏拙葆光,世俗塵鞅,皆可放下,迎着風,品嘗這靜好的歲月。

江小池只是當他在說笑,自己看着社戲也無聊,便和旁邊的孩童一起采花去。等謝靈看完社戲找到她時,她正捧着一束色彩各異的鮮花,輕輕地聞一下,搖搖頭,皺皺眉,好像在訴說,這個不香,不喜歡。

謝靈仰天,他知道,這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其實不僅是江小池對謝靈改了觀,謝靈又何嘗不是對江小池改了觀,可越是善良,對他來說,并不算得多麽好的事。手握了握,向着江小池走了過去,從她手裏抽了一只花出來。

“你幹什麽,這是我的花?”江小池把剩下的花趕緊藏到身後,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雖然對這花說不上滿意,但是讓謝靈給弄壞了她也不願意,誰知謝靈幾不可聞地輕笑一下,把那朵花戴到了她的頭上。

“佳人錦花兩相稱,美人簪花,明豔妙哉。”謝靈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真誠,一點登徒子的意思都沒有。

江小池臉不由得一羞,低下了頭,攏了攏散下來的碎發,“你們這些人,花言巧語總是有的。”

“哈哈哈,實乃肺腑之言。”

江小池也覺得奇妙,明明,和謝靈才認識了一天的光景,可是,卻親近得超過了不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人,她明白這是不對的,她心中也隐約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是回過頭來一想,或許明天,或許後天,他們一別,此生都難再相見,就有些不舍,不管謝靈是好人亦或是壞人,他們相遇的時間都那麽短,那些她又何必在意。

她父親說,要是她哪天看中了什麽人,只要她想,便由不得那人願不願意,直接虜回黑水寨,那時候她是高興的,但現在她是猶豫的,或許父親說的話也不一定對,謝靈是一個有抱負的人,讓他占山為匪,搖搖頭,還是不要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自己寫的好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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