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畫舫

到了城裏,謝靈又是七拐八拐帶着江小池去了一處小攤,告訴她,這地道的美食一般都來自這些小攤販,江小池不信,這和黑水寨門前那個小集市賣的打鹵面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

謝靈默不作聲,只是幹笑,又幹脆幫江小池叫了幾個肉餅。

江小池一邊挑剔一邊吃着,其實味道還成,就是沒看出哪裏有特色,擡起頭來看謝靈,他只吃了一口就停下來了,眼睛盯着她的後方,她也忍不住吸一口面在嘴裏然後回過頭去,啧啧,怎麽又是紅蓮寨的人,江小池算是清楚了,雖然他們不會說是統一着裝什麽的,但是袖口那裏都會秀一朵紅蓮,盡管繡得大多比較抽象。

那幾個紅蓮寨的人可不像是之前遇到江小池他們那般客氣,此時他們正在對幾個乞丐拳腳相加,周圍有人看到了,卻也不敢上去阻止。彪形大漢們圍着兩三個形容邋遢的乞丐,嘴裏罵罵咧咧,江小池聽不懂這一代的土方言,只是感覺應該是罵得很難聽。

“他們怎麽這樣?”江小池小聲地嘀咕了兩句,又突然想起這情況以前自己也不少見,就因和着謝靈玩了幾天,被他身上所謂天下大同精神所影響,對這現象倒是覺得奇怪了。

謝靈皺着眉,叫來小二結賬,看着那幫紅蓮寨的人離開,起身,“娘子,我們走。”

江小池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問,“你不會又是要追到人家老巢報官吧?”

謝靈把手背過去,回頭看小池,頗有些俏皮地眨眼,“看情況。”後又補充,“姑娘難道不想知道這些人為何在城中橫行霸道,此處理應離紅蓮寨不算近,或許,他們真在城中有個窩,咱們不妨去探查一番,順便,能救出剛剛那人最好。”

江小池本能地往後縮,好不容易連易容都用上,就是為了擺脫這些人,現在竟然還主動給自己找麻煩。

謝靈正色,“姑娘難道不對這些人好奇,橫行霸道,欺軟怕硬,強搶錢財,我對他們是早就看不慣。”

江小池手裏一捏,握緊拳頭,也覺得如此。

四十八寨雖曾是匪寨,已有幾十年的歷史,在戰亂時也幹過不少壞事,可現如今國泰民安,紛紛要麽招降,要麽就幹點其他的生意買賣,雖說也有偶爾收收保護費、過路費等,但也不至于如此過分。可這紅蓮寨卻不一樣,強劫路人,欺負弱小,鐵板釘釘的事實。她也好奇,簡單的說這就是在給四十八寨抹黑。

黑水寨和紅蓮寨之間的多年也有些情分,江小池也不敢真做出什麽,至少是不敢以江家人這個身份去做什麽,摸摸臉,這個易容也不知到底能不能糊弄過去。

在江小池還在猶豫之時,謝靈已經全然不顧跟了上去,只見那幾個人壓着一個小乞丐往一個巷子裏走去,動作十分粗暴,本來就破爛的衣服幾乎要變成一些布條,四個人嘴裏還罵罵咧咧。江小池趕緊粗魯的把剩下幾口肉包子給吞進去,然後追去。

那幾個紅蓮寨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面跟着的這對小夫妻,謝靈也不敢跟得太近,江小池輕功不好,被發現還有點麻煩。

從本來就不算熱鬧的街道轉進去,這路不寬,剛好能容兩人并排走過,他們拖拽着那個人,走得不算快,謝靈也回過頭和江小池裝作有說有笑,以放慢自己的步伐。跟了走了有兩條街的距離,突然間,那幾個人停下來,謝靈也停了下來,轉身回頭,看向江小池,趕緊把她攔下,“娘子,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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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池偷瞄一眼,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個新的面孔,便用手撚着袖子給謝靈擦擦并不存在的汗,“相公你累嗎?”然後貼近他小聲說,“又冒出來一個人,還往這邊看了一眼。”

“前方有其他岔路嗎?”

“好像沒有。”

謝靈又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們是不是走錯了,我記得是第二個路口就要左轉。”說完就扶着江小池往回走。

檔頭看了一眼那幾個匪子他們身後,隐約看到兩個人站在那裏,像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心中不免有些懷疑,敲敲那幾個沒長腦袋的,問他們認不認識,幾個人回頭看了一下紛紛搖頭,“頭兒,是不是就是個走錯路的?”

檔頭鼻子哼氣,這些人不長眼睛不長腦袋,拍他們頭讓趕緊進去,又留兩三個人守在各路口。然後拐了進去,消失在一片陰暗中。

又走了一條巷子,江小池偷偷看,後面好像沒有跟着什麽人,就拉住了謝靈,“好像沒有追來,我們怎麽辦?”

“不怎麽辦,時間不早了,我們去畫舫吧。”

“啊???!”人不救了?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是,從剛剛那對小夫妻消失的那個路口,一個髒兮兮的小頭冒了出來,繼續綴上了那群人。

瑞腦金獸紫煙消,流螢小扇青蔥腰。婉轉娥眉人面俏,朱唇輕啓嗔又笑。濃翠柳,晚霞微,江鷗接翼飛。

這文人來畫舫,鋪上宣紙,研磨好硯,潑墨山河;這官爺來畫舫,叫些美人,調起素琴,投壺擲笑;而這普通的人來到畫舫,幾盤點心,坐于窗旁,江景無限。可許久沒有看到這小夫妻一起來,反而是夫人要美人相伴,丈夫獨立一旁。

謝靈十分恭敬站在一旁,江小池要吃點心遞上,要喝茶滿上,用不着他時,就乖乖站好。

畫舫裏也有一個大堂,說是大堂也不過就是放了三兩張桌子,此時尚早,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坐着,在前方有一位佳人抱着琵琶,在那裏輕輕地彈着,嘴裏唱着吳侬軟語的調調,纖細的手指撥弄着琴弦,臉上畫得是江南女子精致細膩的妝,娥眉柳色,淡貼花黃。

桌上暖着一壺清酒,味道極淡,酒香卻濃,小池說這是在騙人,謝靈說這本來就是這味道,卻不知他在背後把送來的酒偷偷倒了大半然後又裝了些清水進去。

精致茶點,千層油糕,脆皮豆腐,酥麻醬鴨。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通通色香味俱全。

一曲琵琶畢,又換作了一個姑娘吹簫。簫聲婉轉,餘音繞梁。托着腮,靜靜地聽着,這才仿佛終于有了來到江南的印象,此行不虛。

過了一會兒,天黑下來,船要起錨,畫舫裏的客人已經夠多。

水深嘩啦啦地作響,船工搖着輪,把錨升起。身着羅裙,面色如春的姑娘們紛紛走出來,給各廳添燈,畫舫頓時變得燈火輝煌,窗上雕琢的出水芙蓉都能夠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但是看人的時候,像是又美了幾分。

看完了起錨點燈,江小池又想要回去坐着,結果發現座位被占,占這位子的人是幾個身材壯碩的人,江小池想要沖過去,被謝靈攔下,“好姑娘,我們就去甲板上走一走,待下一次靠岸,就上去吧。”

“不,我還沒玩夠呢。”

“咳咳。”謝靈哪敢讓這小姑娘去參加夜場的活動,想着趁天色早,這些人還沒有過分亂來之前就把這小祖宗給哄回家,偏偏她還不幹了。

由于兩人是站在船邊上的走廊說話,這走廊上空間狹小,兩人站這兒,就不免有些擋到後面人的去路,剛剛坐着江小池位置的一個大漢想要出恭,剛好遇到這兩人擋在前面,沒仔細,就撞上了,正想破口開罵,發現這前面是一個小娘子。

小池被忽地撞了一下,回頭怒視,就看到一張淫笑着的大臉,那漢子看着這小娘子嬌小可愛的臉,加之苗條的身材,雖然她作的是婦人裝扮,只當是這船上的秋娘一種新的裝束罷了,便伸手就要來摸。

江小池見他如此,心中一怒,暴跳如雷,一個反手直接将其扣住,疼得那人哇哇直叫。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快放手!”

“我管你是誰,竟敢欺負到本姑娘頭上,找死。”

“吏長,救我!”那漢子大呼,聽得江小池的話,口音不是本地人,急着對着她說,“我可是淮揚都尉手下,你這小丫頭片子。”

謝靈本來還想勸一勸,聽得他這麽一說,幹脆說一句,“娘子,我看着手長着也是白長,不如卸了吧。”

江小池這麽一聽,平時謝靈都是勸自己不要打架不要罵人,這還有讓自己打的時候?不過這個人真是過分了點,若不是自己有點武功,還不被他占了便宜去,越想越憤怒,啪嚓,一用力,還真把那人的手給卸了。“官人,你看現在怎麽樣?”

謝靈十分配合地鼓掌,“娘子果然厲害。”

放開那人,看着他右手手臂就那樣随意被懸挂在身側,面部表情十分扭曲,一急,剛剛的尿意沒憋住,直接尿了出來。

裏面聽小曲兒的人聽聞剛剛的呼喊,都往這外面走了出來,只見剛剛還在聽着小曲兒的大爺現跪在地上,雙肩空空地垂着,褲裆挂着水珠,地上還被打濕了一灘。

“是誰幹的?”剛剛和那漢子坐一桌的一個人問道,很明顯,他就是這幫人的頭兒。眼睛來回在江小池和謝靈臉上打量。

江小池揚了一下下巴,十分不屑,“我,怎麽了?”

那人把目光定到江小池臉上,歪曲的嘴角顯示着他內心十分的不滿,“是何鳥人,竟敢來這裏撒野!”

江小池打了幾架後,本地話學得是突飛猛進,聽他這麽罵,不爽,“你是誰,說話放尊重點,小心你會變得和你兄弟一樣。”

“不想死的話就趕緊給我兄弟道歉,否則,小娘子,我讓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你們才是,趕緊給我滾,不想被我打得屁滾尿流的話。”

船長聽到了此事也趕緊趕過來,可是這裏已經劍拔弩張,局勢已難以控制。江小池沖上前去一個飛踢,直接把那些人打後退了幾步,一切看熱鬧的也趕緊縮了回去,再用手刀一砍,把正想從地上掙紮起來的那個混蛋給劈暈。

那些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這人是什麽來歷,武功竟然如此厲害,趕緊将身上的佩刀拔出。謝靈一見不好,此處狹隘,短兵相接,對江小池大大不利,趕緊把旁邊船上裝飾用的一把短劍扔給她,“娘子小心,接着!”

江小池接過劍,直接沖過去和那些人打起來,可能那些人也沒有見過如此剽悍的女子,二話不說直接沖到人群中間打,武功還不低,一下子被打蒙了,加上他們身材高大,擠在一處時互相被牽制,四五個大漢還真拿江小池沒轍。

等江小池打完這群人,把他們全按在地上,謝靈拿了一壺熱茶過來,給她倒上一杯,谄媚地說着,“娘子辛苦了,喝杯熱茶解解渴。”只見江小池手上的短劍已經變得更短,十分接近廢鐵,看來她也是贏得兇險,“趕緊改口,喝杯熱茶壓壓驚。”

江小池把手中的短劍随手一扔,喘了幾口氣,才接過熱茶喝了一口,拍拍胸脯,“可真是吓到我了。”回頭一看,謝靈背後也躺着兩個人,似乎是從甲板上沖下來的,還沒來得及沖到江小池他們那個戰鬥圈,就被謝靈給放倒了。

船上的人都偷偷地看着他們,将兩個人視為兇神惡煞,江小池有些無奈,問謝靈怎麽辦,謝靈一看離岸邊也不遠,走過去,輕聲對她說,“娘子,失禮了。”然後一把抱起她施展輕功沖上甲板,在欄杆上輕輕一點,跳到了岸上。

江小池被放下後又往船上看了一眼,這畫舫遠遠看着還是這麽美,只是可惜今晚只能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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