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七水青天
清晨馬肆響起一聲嘶鳴,天邊才飄起了幾朵雲彩,清風拂過,低沉的號角聲從遠處傳來。
“大人,東西都備好了。”身着铠甲的侍衛不知何時來到,身上還挂着些許露珠,恭敬站着報告。
不一會兒,就見一位年輕男子別開一個馬頭,從馬廄裏鑽出來,微笑着對侍衛說,“嗯,我先去沐浴換一身衣服。”
“是,大人。”
那位被稱作“大人”的男子随意地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倒是沒讓人看出他哪裏有“大人”的架子,可這一路上,所有見到他的人仍然是畢恭畢敬,盡管他身上散發着十分不愉悅的氣味。
終于走至帳營門口時,不經意擡頭一看,一只小白鴿正朝此處飛來,頓時有些意外。
“謝大人。”就在男子發愣看着白鴿之時,從營帳裏走出一個人,恭敬有禮地稱呼了一聲。
男子思緒被拉回來,也回應了一聲,“觀山,點卯之事你先過去吧,我洗一洗換身衣服就去。”
被叫做觀山的人也注意到了他視線的方向,看到了那只白鴿,嘴裏仍是對剛剛對方的話做了應答,“是,大人。”
于是,就在三人的矚目下,那只白鴿飛來,越來越近,直到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了兩圈後,落了下來。
謝書靈眯着眼,另外兩個人則是看着他,在這裏,有資格能與外界飛鴿通信只有他一個。他不動,另外兩個也不敢上前。謝書靈看了那兩人一眼,眼裏也全是無辜。
不過實際上,只一眼,他就認出來這白鴿是逸王府的鴿子,不過郡主和王爺會送飛鴿傳書嗎?這件事風險太大。而且看着小鴿子的勞累程度,恐怕,這是從北方飛來的。而北方……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于是謝書靈又是一臉無辜地往鴿子那裏走,本來好好待着的鴿子卻突然動了,謝書靈走一步,它退幾步,仿佛在躲着他一般,一人一只開始了慢吞吞的追逐戰,最後謝書靈放棄,攤手。
“謝大人,這是?”難道這鴿子不是來找謝書靈的?吳觀山十分意外。
謝書靈輕咳一聲,然後無奈說着,“它好像,嫌棄我身上的氣味。”啧啧,一只鴿子而已,竟然養成了和主人一樣臭美的習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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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他身上的異味這一點,在場的人自然十分明白,長得唇紅齒白溫潤如玉的謝家二公子,不知為何突然跳脫,早晨時光非要跑到馬廄去逛一圈,導致身上沾了一股怪異的味道,也就是長期嚴苛的生活讓他們有了非常強大的自制能力,不然早把眉頭高高皺起。
侍衛只好幾步上前,把地點頗有防範之心的鴿子撿起來,取下了腿上綁着的,然後畢恭畢敬地遞給了謝書靈。
謝書靈也大大方方地接過,只看了一眼,心中略有意外,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背過手去,平靜地對二人說着,“暫時沒有什麽事的話,那我先進去了。”并沒有選擇在二人面前閱讀來信。
吳觀山嘴角動了動,但沒說什麽,告辭退下。
回了營中,謝書靈趕緊又将信紙展開。
我及長安未見君,現托朋友相助,飛鴿傳信,盼複。
反複看了三次後确信,這是來自江小池的書信,這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江小池,君樓雨,怎麽就湊一塊了呢?
北方,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院子裏,一群全副武裝的人整裝待發。
時間從江小池來到這裏後似乎就加快了步伐,總是匆匆流走,而終于,也到了該出發的時候。
整個院子裏的人被分成了五個小隊,嚴肅以待地聽着最前方牧莊主行動前最後一次訓話。
牧莊主看着眼前的人,這些來參與這次行動的遠不止是牧家莊的人,七水這一片地,凡有志抗争的,出人的出人出力的出力,都聚集在了這一塊。一雙雙熾熱的眼睛,一只只握緊的拳頭,旁邊放着的是锃亮的武器。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目标只有一個,打倒七水黑天!”
“打倒七水黑天!”
“還七水安寧!”
“還七水安寧!”
衆人內心一片火熱,檢驗他們多年積累努力的時候到了!他們吼叫着,釋放着,準備去迎接屬于他們的光明。
牧莊主也激動地看着眼前這一切,此次行動他坐鎮後方,可是他當然也有想要上前線拼搏的熱血。看着每一位兄弟眼裏的熱血他也是激動地不能自己,直到眼光掃到夬行身上時,看到她沉靜的目光,突然像是被人從頭頂潑了一桶水,雖然不冷,也讓人冷靜了許多。
他不知道這個葉姑娘是什麽人,但是可以确定一點,來頭不小,她說會提供資金資助就提供了,讓整個行動各方面由于資金不足而簡化的部分都得到了加強,她說整改武器也就整改了,現在各人手裏拿着的器具都變成了精鐵精制,而至于她說由她來負責切斷七水青天的後援,牧莊主也相信她,這樣強大的一個幫手,有什麽理由不信,若是要欺騙,犯不着出這麽大的力來打擊他們。
他走了過去,俯下身,對着夬行說,“葉姑娘,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牧家莊的人也基本認可了夬行,知道這姑娘相當不簡單,瞬間目光都轉了過來。
夬行笑了一下,然後少見的大聲說了一句,“諸位,我們要的不是功成身死,請務必活着回來看着你們頭頂的青天!”
“哦!!!”所有人都亢奮了,現場氣氛再次到達了一個高潮。
江小池提了提手裏的劍,又緊了緊腰間的腰帶,她的腰帶特別長,在她的腰上繞了兩圈後,還綴了很長下來,這樣雖然看着很美,實際上在打鬥過程中應該是一個不小的考驗,連夬行都不太明白她這樣的用意,可是牧雲深卻懂,因為他見過江小池使長绫的樣子,是那樣的優雅卻充滿了力量,像是一個女武神一般。
腰間的火紅,是她保命的最後手段。但江小池這次希望不要用上。
尤鋒走在最前面,雖然本次行動的主力是江小池,但是論對這裏的地形熟悉程度,他閉上眼睛都比江小池強。
很快,一路人就摸到了七水青天的外面,然後靜待消息。
夬行也帶領着一群人,行動方向和江小池他們略有不同,他們是去截斷的,很快,就消失在了江小池一行人的眼裏。天已經開始黑了,西北方向星空已經升起。
為了不讓對方能夠及時通風報信,夬行定下的時間是傍晚,而且讓截斷的人沖在最前面,為其他的人免除“後顧之憂”,繞後阻截,這裏兇險程度不比江小池他們那方輕松。
“葉姑娘,前方好像有人?”隊伍中的一人這樣說道。
夬行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腦中回憶了一番地圖上畫的位置,看來,确實有奸細。
“沒關系,跟着我來。”夬行說,的确,在他們多次推導分析中,這裏都不該有人的,如果這裏出現了人,恐怕所謂的阻截對方傳遞消息并不成立,這得直接阻截來援的人馬。
衆人互相看一眼,心都有點虛,他們的戰鬥力并不強,直接與救援的精銳對抗,恐怕結局只有一個。
看出了身後人的猶豫,夬行并沒有退縮,鎮定地對着大家道,“沒關系,我們要占領的始終是此處的要塞高地,關于對方早有所準備這種考慮,我們不也早準備好了嗎?”
然後就不管身後人的回應,直接沖上前去,她要為江小池他們那邊創造足夠的時間和條件,拔出手中的劍,此刻只需要一往無前。
海潮劍第六式,排山倒海,第八式,激流勇進,第九式,荒流檄表。
劍鋒所至之處,恰若海潮般波濤洶湧,奔流而至,勢不可擋。
轉瞬間,對方便有五六人已倒在地上,蜷縮着掙紮。
此時,夬行才終于停頓片刻,大聲喊着,“還愣着幹什麽,沖上去!”
她身後也随即有人喊出了聲,“沖啊!為了七水!”
江小池蹲在此處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天越來越黑,快到了既定的時間,心也終于變得有些緊張,這樣的行動,自己是第一次參加,而且還是賭上了這麽多人的性命。
就在她出神之時,牧雲深湊了過來,“江姐姐,你緊張嗎?”
江小池看了一眼牧雲深,發現他眼裏應該是比自己還要慌亂,連忙穩住了心神,“緊張,但是沒關系。”
“嗯。”雖然她的話說的沒有邏輯,可是現在無論她說什麽,對于牧雲深來說都可以安慰一下自己。
只不過他們兩的對話并不能持久,尤鋒很快就出聲,“噓——大家準備好,不要交頭接耳。”
他這話當然不是專指江小池和牧雲深,每個人都有些激動、心神不寧,他這話是要告訴大家也告訴自己要鎮靜。頃刻後,他們就看到了遠方一簇小煙花的升起,在一個不特意去注意根本察覺不到的地方,那是信號,行動開始的信號!
一溜人馬幹淨利落地翻過一道矮牆,穿過黑不見人影的草叢,朝着整個寨子最核心的地方殺去。
樹影婆娑,血光斑駁,此刻完全可以抛棄任何仁慈之心,而目的只有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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