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車牌號為XC111的黃色邁凱倫, 在司宴西眼前嚣張掠過,駛向A大西側的別墅區。

十一月的夜風呼嘯而過,綠植輕輕搖曳, 雜草揉亂一團。

煙燃到了盡頭,指間灼燙的溫度喚醒了司宴西的神智。

他拉開後座門, 俯身上車, 沉着臉吩咐, “回去。”

“司總,您的意思是……回哪?”

“原路返回。”

“好的。”

謝潮握着方向盤,看着妝點得浪漫夢幻的別墅, 愣了一下, 解開安全帶, 推門下車。

他低頭往前走,掏出手機,想在微信上給溫絮發條消息,遲疑一會兒, 關了屏。

泳池邊, 溫絮坐在淺色的皮質沙發上,搭着一條腿, 支着腦袋,欣賞夏池厭渾身濕透, 狼狽地站在冷水裏的樣子。

“姐姐,你故意的是不是。”

夏池厭一頭淩亂張揚的淺金色假發被水打濕, 他一把扯下來, 露出漆黑濃密的真發。

“誰讓你那麽輕浮。”溫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所以你就把我踹下水?姐姐, 你知道現在幾月份嗎?”夏池厭打了個噴嚏,俊俏的臉龐有點委屈, “還有,我哪裏輕浮了?”

他不就看她可愛,忍不住捏了捏小姐姐的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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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池厭抓着扶杆走上岸,骨節修長的手劃開白色內襯的一粒粒扣子。

把上衣脫下來,随手擰了一把水。

溫絮的視線停在他身上,上下欣賞。

夏池厭挂着水珠的眼睫顫了一下,擡起頭,注意到溫絮直勾勾的目光。

他垂頭看了看,唇角随之彎起,吊兒郎當道:“姐姐,喜歡看腹肌?”

溫絮看着他晃晃悠悠,悠閑地拿着擰成一團的上衣走過來。

夏池厭光着上身,腰間是一條華麗的皮帶,包裹在長褲中的腿顯得奇長,就像二次元走出來的蘇憫本人的身材。

這位身材比例逆天的年輕男孩子,在溫絮面前蹲下來,聲音暧昧溫柔,帶着微微的誘惑:“姐姐,男大學生的腹肌……”

溫絮看着他的眼:“?”

下一刻,她聽見俊俏的男孩,輕聲細語問。

“想不想摸摸看?”

水珠沿着少年烏黑的發梢,落在溫絮的腿上,化開一點涼意。

“……溫絮,”溫絮聽見意識裏少女難為情的聲音,“怎麽會有這樣的男孩子啊。”

溫絮尾音上揚,興致盎然:“嗯?不喜歡看帥哥?”

“……不是……”

如果一個甜甜的弟弟顏值很高,并且,他還是一米八的男大,笑起來幹淨陽光,不守男德脫了上衣,主動給她看腹肌,溫絮倒是不介意睜大眼睛仔細看。

溫絮放下撐腦袋的手,問夏池厭:“你不冷嗎?”

四下靜谧無聲,有倏爾的風掠過。

或許是覺得冷,夏池厭微不可察地抽了口氣,唇色深得發紅。

光線明亮,照在他的皮膚上,愈發顯得冷白,五官線條柔和,眉眼秀致,下垂的眼角帶着幾分可憐。

像只從水裏上來蠱惑她的男豔鬼。

此刻,男豔鬼伸出瘦削白皙的手,食指拇指捏在一起,拽了拽溫絮華服的袖子。

夏池厭渾身都是水,小心翼翼地問:“姐姐,能借你家的浴室洗個澡嗎?”

謝潮插着兜,默不作聲站在八米之外,俊朗的面容沒什麽表情。

剛走過來,他就看見夏池厭那個綠茶男跟溫絮裝可憐。

脫了上衣,故意濕着身,露腹肌給她看。

還想借她家的熱水洗澡。

下一步,他今晚是不是該住她家裏了?

溫絮垂下眼睑,望着夏池厭扯住袖口的那只手。

小少爺的手被水泡得雪白,手指修長,能看到皮膚下筋骨的紋路。

那只優美的手不經意間,松開她的袖口,垂了下來,無比自然地擱置在她的膝蓋上。

指尖和掌心帶着冰涼的溫度,壓着薄薄的紅色裙擺,動作很輕,卻格外有存在感。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在這處寂靜的天地,極為突兀,震耳欲聾。

夏池厭眼皮子一動,吓了一跳,目光掃向沙發上的手機。

來電顯示:謝潮。

溫絮一轉頭,就看見謝潮像個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站在不遠處。

“大門也不關,幹什麽呢。”謝潮垂下手,按下側邊鍵,亮着屏幕的手機變黑。

他一臉不爽,朝泳池邊的兩人走過去,瞟了眼只穿一條長褲的夏池厭,悶沉的聲音不帶感情:“能不能守點男德?”

“潮哥,”夏池厭緩慢地站直,頂着一頭半幹的黑發,笑得天真無邪,露出可愛的小尖牙,“你在說我啊?”

“你誤會了,我不小心掉進了泳池裏,衣服都濕了,我怕感冒才脫掉了上衣。”

挺拔勁瘦的美少年甩開手裏的濕衣服,搭在肩上,心情不錯地開着玩笑:“我一個男孩子,光着上身而已,怎麽就不守男德了?”

聲音是真的好聽,如聞仙樂。

語氣是也真的欠揍,茶香四溢。

謝潮忍着掐他脖子的沖動,歪頭站着,冷笑一聲:“就你有八塊腹肌?穿件衣服吧。”

夏池厭一聲輕笑,溫文爾雅的嗓音,無意識帶着游戲人物裏貴氣的聲線:“我可沒有炫耀的意思。”

頓了下,溫絮就聽見小少爺稀松平常的口吻,笑着說道:“畢竟潮哥這麽帥,身材也好,經常去健身房鍛煉,我這麽弱,哪裏比得過?”

溫絮:“……”

弟弟,不茶一下不舒服是不是?

夏池厭的綠茶語錄,她聽着并不反感,畢竟小少爺是職業配音演員,聲音清潤悅耳,像溫和的水流淌過心尖上。

見這小子這麽夾,謝潮的額角跳了兩下:“你能不能用正常的聲音說話。”

溫絮滿眼詫異:“這不就是他本來的聲音?多好聽。”

“你是女生,”謝潮插着兜,垂眸望向一臉納悶的少女,譏諷地勾了勾唇,“你聽不出來,男夾子音。”

溫絮:“?”

她是真聽不出來,夏池厭哪裏夾了?

夏池厭的聲音是标準的帥哥音,音色柔和,帶着撩人的氣息。

除了游戲裏帥氣的成男之外,他還給多部耽美廣播劇裏的受配過音,平時說話就很溫柔,深受女孩子喜歡。

“喂。”夏池厭不樂意了,肩上搭着白襯衫,眉毛擰成漂亮的小勾子,不滿道,“你怎麽老在姐姐面前诋毀我?”

“是啊,”溫絮添了一把柴,讓情敵之間的火燒得更猛烈了些,一本正經譴責謝潮,“潮哥,學弟才十八歲,剛上大一,人比較單純,你別老說人家壞話。”

謝潮氣得笑一聲。

他總算知道,女生被男朋友身邊的綠茶妹妹氣到,偏偏男朋友瞎了眼看不出來,還幫着綠茶說話,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了。

夏池厭不動聲色,鼻子嗅了嗅,聞到謝潮身上清冽如冰雪般的男香,俊俏的面容微怔。

謝潮這混球居然噴了香水?

他仔細打量謝潮,發現今晚的情敵格外惹眼。

發型明顯是精心打理過,淩亂有型,穿着款式時尚的白毛衣,皮膚幹幹淨淨。

安靜站着不說話時,和他的頭像一樣,外表清貴溫柔,極具欺騙性,生了一雙禍禍小姑娘的深情眼眸,卻是個痞壞不羁的浪蕩子。

打扮成這樣,大晚上來找溫絮,安的什麽心思?

“你來找我幹嘛?”溫絮問出夏池厭心裏的想法。

謝潮的手懶洋洋縮回褲兜裏,擡擡下巴,看向光影中臉色冷峻的男人:“那他來找你幹嘛?”

夏池厭和溫絮同時轉頭,順着謝潮示意的方向看去。

一身禁欲氣息的總裁去而複返。

身後是五顏六色的燈光,司宴西站在夜空下,穿着質地精良的白襯衫,西褲,模樣周正斯文。

周身自帶久居上位的沉穩氣場,如果忽略他那一頭二次元白毛的話。

“喲,司先生。”夏池厭笑着說,“今天什麽日子,這麽熱鬧啊。”

謝潮注視着他另一個情敵,皺起眉,語氣不太歡迎:“你怎麽也來了?”

司宴西不緊不慢走過來,薄唇吐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溫絮看了看司宴西,目光悠悠轉向謝潮,又掃過夏池厭。

三個把妹妹當替身的男配齊聚一堂,還是在妹妹生日這一天。

小說劇情裏,一年後的今天,妹妹穿着她身上這件紅色的吊帶裙子,心生絕望,跳樓自殺了。

溫絮從沙發上起身,手指抵着下巴,安靜想了想,清純的面容綻放出一抹頑劣的笑意。

注意到溫絮的表情,三個男人同時愣了下,鮮少見到她露出這樣的神态。

眼前的少女素來冷漠,仿佛戴了層面具,拒人于千裏之外,笑容也極少,對他們向來沒有好臉色。

此刻,那雙烏黑靈動的眼睛彎起來,似是不經意間洩露出內心真實的情緒,唇角挂着淺淺譏诮,笑容有幾分可惡。

像是在心中謀劃一場好玩的惡作劇,剎那間的神采美得鮮活動人,讓三個男人不禁怔了神,看得呆住。

謝潮下意識想,駱星衍是什麽時候瞎了眼的?

這顏值,叫……還行?

溫絮清了清嗓子,重新在泳池邊的沙發上坐下,翹着二郎腿,亮閃閃的高跟鞋晃啊晃。

“你們來得正好。”溫絮撫着腦門想了想,“我正打算請保潔阿姨,幫我打掃一下別墅。”

三個氣質不同的男人納悶地看着她。

“小池,你願意幫姐姐這個忙嗎?”溫絮擡頭看向夏池厭。

夏池厭眨了眨眼,清淩淩的眼睛浮現天真的神色,似乎有點意外。

“好說,”小少爺一口答應,聲音清脆利落,帶着朝氣蓬勃的少年感,彎着桃花眼,笑得真誠,“這點小事,我來幹就行。”

聽夏池厭說話是一種享受,和聽廣播劇似的,溫絮笑吟吟地想。

“大晚上打掃衛生?”謝潮看了眼時間,倒是沒意見,擡腳就往屋裏走,“行。”

“潮哥,等等。”溫絮不慌不忙地喊住他。

謝潮腳步一頓,扭頭看她。

看到沙發上優哉游哉的少女,他轉身返回來,垂着頭,濃密的睫毛蓋下來,直勾勾看着她:“你說。”

“我前幾天下單買了幾箱零食,”溫絮纖細的食指捏着下巴,十分理所應當地吩咐,“你幫我撬夏威夷果吧。”

謝潮聽笑了。

他緩緩蹲下來,目光和她平視,手腕搭着膝,語氣帶了點寵,低聲說:“遵命,公主。”

“讓我幹什麽都行。”

就算小仙女讓他去澳洲種植夏威夷果,他也不敢有意見。

溫絮點了點頭,想起什麽似的,補充說:“好大一整箱呢,特別沉。”

“對了,賣家忘了給我贈送那個,撬堅果縫隙的小鐵片,果殼很硬,牙咬不開,家裏也沒別的工具,潮哥,你想想辦法。”

謝潮:“???”

兩個高大挺拔的男生依次進了客廳。

溫絮收回目光,轉向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司宴西。

她莞爾一笑,斜支着側臉,毫不客氣地指使這位劇情裏冷血傲慢、逼着妹妹模仿溫瓷拉小提琴的陰鸷總裁。

“你拉小提琴給我聽吧。”

司宴西哂笑一聲,似是難以置信,反問她:“你說什麽?”

眼前天真單純的小姑娘,以為他會和謝潮,夏池厭那倆傻兮兮的小子一樣,任她差遣,像哄小公主一樣伺候她?

仿佛沒聽出司宴西的嘲諷,溫絮緩緩坐直,一副詫異的表情:“你走了又回來,不是來給我慶祝生日的?”

司宴西皺眉:“是溫瓷的生日。”

溫絮站起身,走到高大的總裁跟前,擡手比了比兩人之間的身高差,歪頭笑得蔫壞:“我和姐姐同一天生日。”

司宴西一怔。

他垂下頭,看着剛到自己下巴的溫絮。

這麽近的距離,他能清楚看見少女毛絨絨的發際線,根根分明的睫毛,弧度微翹,比她姐姐要長一點。

聞到少女頭發上的香味兒,司宴西忽然走了神。

溫絮眨巴着長長的睫毛,臉上的表情帶了點好奇:“司宴西,你說你這麽高的個子,一定很沉吧,上次是怎麽不小心掉進水裏的?”

司宴西聽見溫絮輕聲細語的聲音,帶着狐疑:“是這樣嗎?”

下一刻,胸膛傳來一股力道。

身後就是泳池,司宴西踉跄了下,猛然回神,一把扣住溫絮沒來得及抽回去的手腕,穩住身形。

看一眼泳池裏冰涼的水,他眉心微蹙,沉聲質問:“又想把我推進水裏?”

溫絮:“……”

看到她臉上無辜的神情,司宴西覺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了聲:“我幹了什麽壞事,你這麽恨我?”

溫絮本想替妹妹出一口氣,沒料到司宴西這個出門都要二十個保镖護駕的“殘障人士”,反應居然這麽敏捷。

看來上次掉進家裏的魚缸,給他造成的陰影不小,司宴西學會了防備她。

溫絮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手腕,沒事人一樣,坦然地說:“今天心情好,想看司先生表演炸水花。”

司宴西:“……”

溫絮輕輕擡睫:“你看過我的資料,應該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吧?”

司宴西盯着她的睫毛,忽閃着眨眼的時候像把小刷子,一掀一落,莫名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的神态漫不經心,笑容輕佻,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反問她:“我為什麽要記住你的生日?”

“小仙女,”謝潮在室內敲了敲玻璃,唇角上挑,另一只手裏抓着幾個夏威夷果,食指沖外面的溫絮勾了勾,“來。”

溫絮手縮在華服袖子裏,沖司宴西揮了兩下,甜甜一笑:“司先生再見。”

司宴西站着沒動。

室內亮如白晝,透過落地窗能清楚看見,夏池厭拿了塊布,悠閑地擦拭着一盞複古式臺燈。

像是在做一件神聖的事,小少爺的神色極為認真,目光專注,手裏的小物件輕拿輕放。

看見溫絮走進客廳,他頃刻間彎起眼眸,從口型上看,叫了聲姐姐。

随後,夏池厭吊兒郎當靠在樓梯上,另一只手摸了摸精悍的腹肌,笑吟吟對溫絮說着什麽。

膚白唇紅,五官豔麗,像只風騷無比的男妖。

謝潮坐在低矮的沙發上,身邊擺着一個大紙箱,伸在地毯上的兩條腿顯得格外長。

他彎腰坐着,白袖子撸起一半。

一手拿着不知從哪找到的小錘子,一手伸進箱子裏,拿出一顆夏威夷果,湊到鼻尖聞了聞。

而後,修長的手指捏着,放在桌上,拿小錘子小心砸外面的殼。

剛捶幾下,謝潮就松開了小錘子,似是砸了嬌貴的手。

他吹了口氣,搓了搓食指,扭過腦袋,裝模作樣喊溫絮。

兩個見面就掐的死對頭,一個桀骜不馴,一個溫潤如玉,為了同一個女孩共處一室,竟然相處得分外和諧。

溫絮走到落地窗前,隔着玻璃看到司宴西,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上畫了個問號。

似乎在問他,怎麽還沒走。

“?”剛畫了一個弧,她的眼睛就貼上了一只手。

清瘦高大的男生站在她身後。

夏池厭以為她在和司宴西比心,捂着她眼睛的手,緩緩下移,手臂一壓,橫箍着她的肩膀,往懷裏的方向帶了帶。

而後,他充滿敵意地看了一眼司宴西,連拖帶拐,把不情願的少女帶離了窗前。

室內,謝潮站了起來,兜頭丢給夏池厭一條毯子,讓他穿件衣服。

夏池厭扯下腦袋上的毯子,扭頭,笑着沖溫絮說了句什麽,謝潮瞬間就炸了。

司宴西望着室內扭成一團的兩個大男生。

他不明白心裏想要毀滅一切的沖動,究竟是因什麽而起。

只覺得兩個情敵為了溫絮争風吃醋的畫面極為刺眼。

他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在黑暗的念頭充斥大腦之前,司宴西克制着失控的情緒,魂不守舍地離開了。

溫絮吃着謝潮給她砸的夏威夷果,看他和夏池厭打架,一臉津津有味的神情。

夏池厭躺在地上,俊俏的鼻子破了皮,唇角上揚,說話都變了調:“姐姐,潮哥打我,你就這麽看着啊。”

溫絮表情一頓:“謝潮,你別掐他脖子啊,他靠聲音吃飯的。”

“……”

謝潮額角突突跳,使勁握着他的脖子:“你再給我夾一句?”

夏池厭呼吸困難,感覺喉結都要碎了。

不經意瞥見溫絮臉上的神情,想讓她心疼,夏池厭眼睛泛紅,睫毛濕漉漉的,沙啞的嗓音帶着幾分委屈:“我沒……這就是我本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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