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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沈茉長睫輕顫兩下，腦子也有點恍惚。

既是因為他這句問話，更因為他那個稱呼。

後來回想起這一刻，她覺得她的表情一定很呆。

因為謝綏望着她，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嗤了聲：“難道我比蜘蛛還吓人？”

“啊？”

“喏。”他眼神往下，下颌輕擡。

沈茉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小寶貝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已爬出大半個身子，四條毛絨小腿扒拉着她的手背。

“……！”

她趕緊将小寶貝按了回去，又蓋上搭扣，再次擡起頭，白嫩的臉頰泛着淡淡的緋紅：“不好意思，謝謝謝少提醒，沒吓到你吧？”

謝綏沒出聲，看了她兩秒，才道：“你喊明宇哥哥，喊我謝少？”

沈茉一怔。

謝綏：“你和明栀一樣喊我就成。”

林明栀喊謝綏，綏哥哥。

沈茉試着在腦中過了一遍這個稱呼，可張嘴要喊時，卻莫名別扭，有些喊不出來。

綏哥哥聽起來太親昵熟絡了。

可他們壓根就不熟。

謝綏分明看到小姑娘翕動的唇瓣，她試圖喊，但不知怎麽，又閃閃躲躲地低下了頭。

看來是真的怕他。

難道是聽到了外頭傳他的那些事？

也對，他在外名聲算不得太好，尋常人都不敢與他多接觸，何況這麽個才來京市，沒什麽依靠的小姑娘。

謝綏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剛準備拿手機，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謝綏哥哥。”

輕輕柔柔的嗓音，挾着幾分忐忑與不安。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頓，謝綏擡起眼，就見對面的小姑娘抱着小竹簍，烏眸清亮望着他：“我這樣喊你成麽？感覺比較順口。”

謝綏眸光輕晃了晃，而後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嗯。

沈茉如釋重負，繃起的肩頭都松開。

想了想，她又道：“我沒有怕你……”

謝綏靜靜看她。

沈茉神情認真：“你上次幫了我，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謝綏黑眸眯了眯，嗤了聲：“好人？”

倒是沒想到人生的第一張好人卡，竟然來自一個小丫頭。

沈茉點頭：“那天的事我越想越後怕，還好有你，謝綏哥哥，真的非常謝謝你。”

謝綏懶洋洋往沙發背一靠，輕嗤道，“總共和你見三回，說的最多的就是謝謝。”

沈茉一愣，三回？

宴會一回，今天一回，這不是兩回嗎？清大的學生，記憶不至于這麽差吧。

不等她細問，謝綏雲淡風輕說起其他：“你們差不多第一次月考了？”

沈茉的思緒一下子就被他帶偏，乖乖點頭：“已經考了，昨天剛考完。”

謝綏：“感覺怎麽樣？”

沈茉回答的很幹脆：“還可以。”

謝綏眼底染上幾分興味：“答得這麽幹脆，看來挺有信心。”

沈茉被他噙着淡笑的目光看得不大好意思，手指撓了撓白嫩臉頰：“倒也不是有信心，因為昨晚我爸爸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也說的還好……”

稍頓，她聲音漸漸小了：“總不能說考得不好吧，那這個假期都沒法過了。”

謝綏聽到這句嘟哝，輕笑：“這倒是句實話。”

許是見他笑了，又說起考試的話題，沈茉也不像開始那麽拘謹。

閑着也是閑着，面前就是個清大的學生，她猶豫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起他一些清大的事。

比如他當年考清大多少分，京市排名多少，錄得是第一志願嗎。

謝綏等着她問完，才掀起眼皮，睇着她好奇的臉，懶聲道：“我保送，沒參加高考。”

沈茉：“……！”

保送生，更厲害了！

不過沒等她再多問，林明栀回來了，“你們在聊什麽呢？”

她随口問，又往樓上看去：“我哥還沒下來啊。”

沈茉扭過臉，語氣裏是掩不住的崇拜：“在聊高考的事，謝綏哥哥竟然是保送清大的，太厲害了。”

林明栀笑道：“你才知道啊？綏哥哥可是超級學霸，當年清北的招生辦搶着要他呢。不像我哥哥，擦着專業線才進來清大，丢人喲！”

沈茉：“……”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放在他們那裏，只要能上清大，都是光宗耀祖、能在縣城連辦三天酒席的大喜事。

見林明栀回來，謝綏也不打擾小女生們聊天，直起長腿：“我手機沒電，上樓找個插頭。”

沈茉還想問更多關于保送的事，但看他已經站起來，也不好再多問，只輕輕應了聲：“好。”

林明栀提醒：“過二十分鐘記得下來吃飯，不然我們可不等你們。”

謝綏輕嗯了聲，提步上樓。

待那道清隽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林明栀走到沈茉身旁，擠眉弄眼：“怎麽樣，綏哥哥是不是很帥？”

“啊？”

“啊什麽啊。”林明栀笑眯眯：“你臉都紅了。”

沈茉一怔，連忙擡手摸上自己臉，矢口否認：“沒…沒有！”

林明栀：“那你臉紅什麽？”

沈茉：“大概剛才有點熱……”

林明栀将信将疑：“真的？”

沈茉抿了抿唇，眼神堅定：“真的。”

“好吧。”林明栀聳聳肩，端起桌邊的酸奶布丁吃起來：“不過綏哥哥的确很帥嘛，從小到大，給他遞情書的女生都能從這裏排到長城了。”

沈茉被逗笑：“有那麽誇張？”

“一點不誇張，我聽我哥說，高三畢業典禮那天，學校女生給綏哥哥遞的情書是用最大號的行李箱裝的。”

林明栀感嘆：“本來嘛，綏哥哥長得好看，人又聰明，家裏又有錢有勢，誰能不心動？”

沈茉聞言，笑着打趣：“那你也喜歡他？”

林明栀：“喜歡呀！”

沈茉驚愕，又見她繼續道：“不過我對綏哥哥是純純的兄妹之情，他對我來說，太老了，我喜歡年輕的。”

“呃，太老了？”

“他都20了，和我哥一樣老。小茉莉，你聽我一句勸，談戀愛千萬別談老男人。”

“……”

“男人本來就狡猾，老男人肚裏詭計更多，咱們可玩不過。”林明栀一本正經傳授着戀愛經驗。

沈茉哭笑不得：“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林明栀：“不早了，我們都高一了。要是高考結束遇到合适的對象，直接訂婚也不一定。”

沈茉：“？？？”

見她瞪大的眼睛，林明栀輕笑：“別這樣驚訝啊，你爸不是還打算讓沈思绮和綏哥哥一個堂弟接觸，促成訂婚嗎。”

沈茉更驚了：“還有這事？”

“我騙你幹嘛。”林明栀一臉稀松平常：“能和謝家攀上姻親關系，哪怕是旁系，也是好處多多。其實像我們這種家庭，講究的就是個門當戶對，大部分人都是商業聯姻。如果長輩覺得合适，小輩們相處的也還行，那成年訂婚，過幾年再結婚，主打一個互惠互利，強強聯合。”

沈茉仍是驚愕：“那你以後……也會這樣嗎？”

林明栀不以為意：“如果要結婚的話，大概率是這樣。如果不着急結婚，那就滿世界到處玩，一直談戀愛呗……反正我爸媽疼我，只要我過得開心，都随我去。”

沈茉聽完，只覺得自己的三觀好像被颠了個倒，讷讷感嘆一句：“好吧。”

觸及她的知識盲區了。

不一會兒，傭人禀報午飯準備好了。

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頓午飯。

午飯完畢，謝綏和林明宇去了三樓書房，沈茉則跟着林明栀去了她的卧室，玩蜘蛛、喝下午茶。

“我哥和綏哥哥一起投了個項目，好像是什麽生化檢測類AI，和最近很火的ChatGPT也有關，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他們一直在忙這個，前不久還跑澳洲參加了什麽國際展覽大會……”

林明栀邊托着小寶貝自拍，邊悠悠然道：“主要還是綏哥哥挑大梁，我哥負責幫他打下手，真賺到了錢，也少不了他好處。我爸媽也随他去折騰，好像給他打了三千萬還是五千萬當前期資金，反正能折騰出名堂最好，萬一賠了就當買了個教訓，也不算虧。”

沈茉端着精致漂亮的提拉米蘇蛋糕，沉默了。

又是刷新金錢價值觀的一天呢。

林明栀也沒覺出怎麽不對，自顧自和沈茉講了些謝家的事，又聊了不少京圈八卦。

考慮到自己接下來就會生活在這個圈子裏，沈茉豎起耳朵，聽得很認真。

講到彎彎繞繞的人際關系時，還一度想記筆記。

林明栀見她這麽捧場，講得也很有勁兒。

閑聊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窗外天色暗了下來。

沈茉的鬧鐘響起，17：00，備注：[練習聽力。

林明栀瞥過她那一長串的鬧鈴，練習聽力、口語、奧數、閱讀，安排得滿滿當當，不禁感嘆：“你也太卷了吧。”

“不是我太卷，實在是你們太優秀了……”

沈茉無奈笑了笑，又提着小竹簍起身，“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栀，今天和你玩的很開心。”

林明栀也起身：“不然吃了晚飯再走吧？”

沈茉莞爾：“不了，下次再一起玩吧。”

林明栀只好送她出門。

只是剛走到電梯間，就見電梯運行，從3樓停在2樓。

“叮咚——”

電梯門開，謝綏和林明宇從裏走出來。

兩撥人在電梯口遇上，都有片刻怔忪。

待反應過來，林明宇大步上前，笑道：“這不是巧了嘛，正要來找你們。”

林明栀挑眉：“找我們幹嘛？”

林明宇：“齊琰在SPACE X組了個局，你們今晚沒安排的話，一起去玩？”

林明栀一聽有玩的，欣然答應，又挽住沈茉的手：“小茉，一起去吧，你來京市這麽久，還沒參加過這種聚會吧？”

沈茉一愣，掃過林明栀期待的臉，再看跟前的林明宇和謝綏，莫名緊張起來。

SPACE X聽起像是酒吧或者什麽高級會所？總之是她未曾涉及的世界。

淡淡的自卑和不安在心頭蔓延，她擠出一抹笑：“你們去玩吧，我還有卷子沒寫，今天的口語和聽力訓練也沒做……”

“還真是個小書呆。”林明栀晃着她的手：“去嘛去嘛，上次BBQ你就拒了我一回，這次又要拒絕我嗎。”

“老哥，綏哥哥，你們也幫着勸勸嘛，小茉不去的話，我也不怎麽想去了。”

林明宇開口：“小茉妹妹，難得放假，也得勞逸結合啊。”

沈茉：“……”

淡玫瑰色唇瓣輕咬，她心裏也有些搖擺不定。

耳邊好像有兩個聲音，一個說別去了，那種場合沒準很亂，你不适應的。

另一個聲音卻道，去看看吧，來了京市就該多見世面，總是推三阻四的，豈不是永遠都無法融入他們？

就在兩個聲音在心裏吵得不可開交時，第三道好聽的聲音懶洋洋傳來：“為什麽不想去？”

沈茉微詫，擡起眸，正好與男人的幽深目光撞上。

謝綏眯了眯眼：“在害怕？”

被說中心思，沈茉面色一僵，口中卻讷讷否認：“不…不是……”

謝綏：“那一起去，難得碰上。”

沈茉：“可是……”

推辭再次湧到嘴邊，然而一對上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漆黑眼眸，卻什麽都說不出。

謝綏慢悠悠掃過女孩兒清婉瑩白的輪廓，輕易捕捉到那纖長眼睫掩映下的隐隐不安。

短暫靜谧後，那顆長着小小淚痣的眼尾輕挑，他盯着她，嗓音慵懶從容：“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