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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寒風瑟瑟, 漆黑的天無星也無月。

從餐廳出來,齊琰看向身旁的沈茉:“稍等一會兒,泊車員已經在路上了。”

沈茉已穿好大衣, 又裹緊了厚厚圍巾,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 只露出張巴掌大的小臉, 鼻尖被風凍得微微泛紅:“沒事的, 等等沒關系。”

齊琰看着她精巧的五官,又想起那個在網上爆火的唱歌視頻裏,她穿着苗服俏麗明媚的模樣。

平時乖乖怯怯的, 在臺上卻很穩, 足見她的可塑性很強。

這要是能簽下, 再好好包裝立人設,一定能在娛樂圈裏大放異彩。

想要簽一個人的心,從未如此強烈。

好像有個聲音再告訴他,她就是難得的千裏馬, 不辭山水從偏遠的苗寨來到京市, 就是為了讓他這位伯樂發掘,好好培養, 互相成就。

“小茉妹妹,這回能你合作, 真的很高興。”

齊琰望着她,态度溫和:“希望以後還有機會, 多多合作。”

沈茉的帆布包裏還放着合同, 對這位“金主爸爸”自然也比較客氣:“嗯, 有機會的話。”

反正等車也沒事幹,齊琰漫不經心與她聊起來:“你有想過大學讀什麽專業嗎?據我所知, 像你們這種少數民族,來京市大部分都是讀的民族大學或者藝術學校,招生政策也比較寬松。”

沈茉想了想,輕聲答道:“目前的話,比較想讀建築系。”

這個回答,着實出乎齊琰的意料。

“這是個工科專業吧?好像很少見女生讀這個。”

齊琰看她一眼:“而且這種專業出來,女生好像不是很好找工作。當然了,你家有公司,畢業也不愁找不到工作。不過花四年時間讀這個,畢業後不找相應的工作,似乎有些白費光陰……”

他說的這些,沈茉也有所了解。

可她相信,只要她努力去學,優秀到讓別人無法因為性別而忽略她的光芒,那她就贏了。

雖說有名的男建築師很多,但優秀的女性建築師也不少,比如林徽因,她不僅是建築學家梁思成的妻子,本身也是清大建築系的教授,更是國內第一位女性建築學家,能在歷史書上留名的優秀人物。

既有珠玉在前,後人自然以此為榜樣,努力追趕。

“我目前就對建築系感興趣,至于以後要怎樣發展,唔,還沒想那麽多……”

沈茉撓了撓臉頰,朝齊琰腼腆笑笑:“畢竟我才高一,先考上大學再說也不遲?”

齊琰見她是個心裏有主意的,笑了笑:“也是,不着急。”

正好泊車員也将車開了過來,他擡眼:“走吧。”

“好。”沈茉提步,往街邊走去。

天色昏暗,也不知怎麽就倒黴踩到一塊有些松動的地磚,她腳步趔趄一下。

齊琰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小心。”

沈茉很快站穩腳步,有些難為情:“謝謝…我沒事。”

“沒事就好。”齊琰松開手,又看向那塊松動地磚:“還好不是下雨天,不然踩中就是一腳泥水。”

沈茉輕笑:“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小地方的路上會出現‘地/雷’,沒想到京市這種大城市也有。”

齊琰:“城市這麽大,總有一些小疏漏的。”

見寒風凜冽,也不再說這地磚的事,擡起手下意識虛掩着,護着她的肩:“上車吧。”

“嗯。”

不遠處的黑色轎車裏,目睹齊琰伸手攙扶的一幕,年輕男人清隽緊繃的臉龐更冷幾分。

齊琰這小子,果然伸出了魔爪。

等小姑娘上了車,豈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修長指節敲了敲車座真皮扶手,他嗓音沉下:“開過去。”

-

齊琰很是紳士地替沈茉拉開車門,只是在沈茉上車前,後頭一道明亮的前照燈亮起。

刺目光線落在眼皮,他下意識眯起眼睛,沈茉也奇怪回頭。

燈光很快熄滅,後排車窗緩緩搖下,探出半張叫倆人都意外的冷白俊顏。

“謝少!?”

“謝綏哥哥?”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

沈茉和齊琰不約而同地想。

看着他們倆同步的驚詫表情,再看他們都穿着呢子大衣系圍巾,謝綏心頭冷嗤,不知道還以為在演韓劇呢?

大手推開車門,他徑直下車,朝倆人走去。

“謝少,你這是?”齊琰眯起眸,看着謝綏較之平日更為清冷的臉,也覺出些不一樣的意味。

謝綏走到倆人跟前站定,先是看了眼沈茉,再看向齊琰:“車開到一半,接到沈叔叔電話,讓我送她回家。”

掠過沈茉和齊琰驚詫到懷疑的表情變化,他神情淡然,嗓音一如既往的慵懶随意:“受人之托,就不麻煩你了。”

縱然心裏有不少疑問,但看謝綏這副不容置喙、打定主意要将人接走的氣勢,齊琰也清楚這位大少爺的脾氣和斑斑事跡——

少惹為妙。

他壓下質疑,順着謝綏的話:“既然沈總托你送小茉妹妹,那就麻煩你了。”

謝綏:“不麻煩。”

又看向沈茉:“走吧,我送你回去。”

“……”

沈茉一頭霧水,但看謝綏深深投來的視線,想問的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換做一句輕輕的“好”。

相比于坐齊琰的車回去,她心裏還是更偏向讓謝綏送。

畢竟她和謝綏更熟一些,也更加信賴他。

“齊琰哥哥,謝謝你今天請我吃飯,還有合作的事……我下周一定好好準備,養好嗓子,争取正式錄制一遍過。”沈茉朝齊琰莞爾淺笑。

齊琰臉上也帶着溫煦笑意:“好,那下周見。”

沈茉揮手:“下周見,拜拜。”

齊琰也揮手,彎眸笑:“拜拜。”

謝綏眼皮一跳:‘……”

膩膩歪歪,黏黏糊糊,有完沒完。

擡起手,他揪住沈茉圍巾一角,轉過身:“走了。”

沈茉被他牽着,愣了下,急急跟上:“欸!謝綏哥哥,你……你扯到我圍巾了!”

等走了兩步,确定她和齊琰隔了一段距離,謝綏才松了手,漫不經心:“你這圍巾材質還挺舒服。”

沈茉:“……?”

什麽亂七八糟的。

今天的謝綏哥哥好像有點奇怪?

沈茉皺了皺眉,看着他寬闊挺拔的背影,再看他那兩條修長邁向轎車的腿,步履平穩,也不像是喝醉的樣子。

不論怎樣,最後她還是坐上了謝綏的車。

等謝綏從另一邊門也坐進後排時,沈茉眼睫微微顫了下。

這好像還是第一回 和他坐在後排。

原本還算寬敞的車廂,因着他坐進來,好像一下變得逼仄狹窄不少,沈茉覺得空氣也變得稀薄了些。

“啪”一聲悶響,車門關上。

男人清冷散漫的嗓音在靜谧車廂響起:“去沈家。”

司機應了聲是,很快發動轎車。

窗外的夜景在倒退,連同齊琰和他的車。

沈茉怔怔看了會兒,回過頭,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謝綏哥哥,我爸爸沒有給你打電話,是不是?”

謝綏下颌微繃,偏過臉,晦暗光線下小姑娘的眼眸明亮閃爍,清澈得不容一絲雜質。

啧,這樣一雙眼,真是不大忍心騙——

“嗯,他壓根沒我電話。”

“那你剛才……?”

“不放心你上齊琰的車。”

謝綏懶洋洋往皮質車座靠去,語氣透着幾分随意:“我姐也不放心你個小女生坐陌生男人的車,讓我送送你。”

沈茉上一秒還在為他那句“不放心”心口怦然,下一秒聽到是謝家姐姐的交代,一瞬間心頭暈開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

如果是姐姐的交代,他折返回來,那就解釋得通了。

畢竟女生更懂女生的處境和擔憂。

但自己那一剎那的微妙心緒,是在期待什麽呢。

搭在膝頭的手指默默攏緊,沈茉低下頭:“那麻煩你下次見到她,幫我說一聲謝謝。”

謝綏乜她一眼:“我送你回家,你謝她?”

沈茉看他:“因為是她讓你送我,你才會送我呀。”

她一臉理直氣壯,謝綏難得噎住。

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

“行,我會轉達。”

他半阖眼皮,懶聲應了,又擡手捏了捏眉心,她還挺能噎人。

車廂裏靜了幾十秒,忽的又響起一聲輕軟嗓音:“但也要謝謝你。”

揉捏眉骨的長指一頓,謝綏眼尾輕揚,斜睇着她:“?”

沈茉:“你幫我看了合同,還專程折返回來送我……是要謝謝的。”

謝綏淡淡哼笑一聲,沒多說,又阖上了眼。

今晚那兩杯紅酒,好像的确有點上頭。

沈茉見他要休息,也不再說話,打開手機,在網上搜索着對老年人功能友好的智能手機。

挑挑選選,比來比去,最後她選定一款,加入購物車。

等下周正式錄制結束,錢款一到賬,她就可以下單了。

現在已經十二月了,寒假還會遠麽?

一想到自己有一萬八,再過兩個月就可以買很多好東西回烏梭寨,沈茉一顆心滿滿當當都是歡喜與期待。

見手機電量只剩19%,她也沒再玩。

看了一會兒窗外夜景,也沒什麽好看的,便學着謝綏閉目養神……

轎車平穩地在路上行駛,車廂內溫暖又靜谧。

直到車子一個大轉彎,謝綏右手忽的感受到一些重量。

眉心輕皺,他睜開眼。

當看到那個靠在臂膀的小腦袋,眼底那一絲不耐瞬間轉化為驚詫,下一秒,又意味不明暗了暗。

果然,這小迷糊蟲又睡過去了。

只是這一回,靠得這麽近……

一低頭,就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纖長羽睫,還有嬌嫩頰邊軟軟的絨毛,像極了初熟的水蜜桃,鼻尖仿佛還萦繞她發間淡淡甜香。

理智告訴他,應該把她叫醒,或者推開。

可大腦好像喪失四肢的支配權,他的手擡起來,卻并非把她推開,而是輕輕托住她的腦袋,又小心翼翼地,生怕驚擾小姑娘的安眠,往肩膀的位置一點一點挪去。

這樣靠,她能睡得更舒服。

然而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屬于女孩的清甜香氣愈發不可阻擋的鑽進鼻間,絲絲縷縷,勾勾纏纏,又順着他滾燙的呼吸融入汩汩流動的血液,傳遞到胸腔間那顆跳動的心髒。

心跳,有瞬間失控。

道德底線,也拉響警報。

謝靖姿那聲“你可真刑”猝然在耳邊響起,謝綏眉頭緊皺。

再看肩頭那張單純得好似随意可欺的乖巧臉蛋,他呼吸一窒,猛然扼住腦中那些危險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他擡手遮眼,嘴角扯出一抹嘲諷弧度。

謝綏,你可真特麽是個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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