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野草

第16章 野草

回家路上，安霁華幾次欲言，接觸到容顏木然的神色後，通通咽了回去。

是怎樣悲慘的生活環境，或者說容顏究竟經歷過什麽，才能造成如今敏[gǎn]多疑，乃至冰冷的性格。他就好似一朵枯死的花苞，明明到了綻放的季節，卻因為沒有雨水的滋潤而漸漸枯萎。

可即使作為一朵枯萎的花苞，他也是引人入勝的，因為他絕佳的風姿，以及那脆弱的美感。

他有一種與衆不同的破碎美。

脆弱而堅強，冰冷而柔軟，絕情且長情。

安霁華的心無端端軟了好幾度，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偷窺他。

在第N次看過去時，容顏從後視鏡裏冷冷撇了他一眼，那一眼，情緒滿溢又好似全無情緒，只看的安霁華心裏麻酥酥的。

即便開的再慢，也有到達的時候。

車‘嘎吱’一聲，穩穩停在容宅門口。容顏自己開門下車，沖安霁華點頭致謝：“謝謝你請我吃飯，慢走。”

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大門。

安霁華指腹蹭了蹭鼻尖，苦笑，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他們又回到了初識狀态。▂

難追呀！

安霁華調轉車頭，在昏黃的路燈照射下，駛向遠處黑壓壓的夜色裏。

一個月後，容顏手臂養好了傷，工作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晚上，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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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滿昌和谷靜好各坐書桌一端，氣氛緊張。

容滿昌堅持要谷靜好分給他股份，以便容顏能在公司有位置，不然只憑他是容滿昌的兒子，最多給他個閑職混混日子。

谷靜好進退兩難，不給吧，怕容顏有想法。給吧，又怕他被容滿昌算計。

拒絕已無理由，股份又不能給。父親一生心血建立起的谷氏集團，母子情分的考量，對容顏生母的承諾，還有容顏這些年歷經的苦難，這些情緒反複拉扯着谷靜好的情緒，她的心仿佛被一只巨手無情的再三蹂躏，尖銳的疼痛使得她快要窒息。

容滿昌自動忽視她搖搖欲墜的病體，瞅準她此時的無助，硬下心腸不斷逼迫着。

谷靜好承受能力瀕臨臨界值，她擔心再這樣下去她會死在這裏，而容錦遠在外面，她連求助電話都打不了。如許惡劣的談判條件下，她已無選擇餘地，只能答應。

容滿昌頭一次展現出滿意的笑容，如同體貼入微的丈夫般囑咐妻子早點休息，說明天就叫律師帶好文件來家裏，給容顏一個驚喜。

三樓房間的容顏渾然不覺，他靠在窗前看月亮。

今夜依舊月圓如玉盤，他反而找不到認親宴那晚的心情，其實那時的他比現在更迷茫無措，看着月亮的那刻，所有煩惱紛紛離他而去，只留一片寧靜。

是因為賞月的人嗎？那個叫安霁華的男人，那個溫和執着而堅定的英俊男人。

他們如同兩個世界的人。

安霁華熱烈、明豔，是追尋太陽的向日葵，勇往直前、燦爛奪目。

他是陰溝裏的野草，艱難生長，只為探頭看一眼外面的好風光。于是他努力的長呀長，長過陰溝，才發現外面全是比他更高更茂盛的雜草，他沒有看到好風光，反而被風霜雨雪打了個遍體鱗傷。

他不氣餒，接着長，終于，讓他看到了一朵向日葵。

可是向日葵也好高好遠，他終究是高攀不起。

但能遇見已是幸運萬分，何須非要擁有呢！

手機界面亮了亮，蹦出一條信息。

安霁華：睡了嗎？今夜月色很美，好想和你一起賞月。

許是因為今晚的月色觸動了心腸，也可能容顏此刻心太冷，想尋處溫暖依靠，他第一次秒回了信息。

--是很美。

得到回應的安霁華高興的差點蹦起來，他握着手機咧嘴笑了，堅持了這麽久，終于見着點陽光了。

他們看着同一輪圓月，氣氛輕松的聊起了天。

安霁華：下次月圓，想邀你來我家一起喝茶聊天，能賞個光嗎？

他發完信息，看着對話框裏對方正在輸入的信息條，等了半天，也沒信息發過來。又追加了一句：不想喝茶，喝果汁也可以。

容顏盯着第二條信息笑，上次賞月安霁華好像喝的就是果汁，作為醫生，真是認真貫徹

健康飲食習慣。

他回：安主任，我能喝香槟嗎？沒喝過，想嘗嘗味道。

回到容家後，他見識了以前沒見識過的一切，吃的、穿的、用的，基本都已體驗過。因為受傷，唯獨沒喝過酒。

安霁華眸色暗了暗，快速的回了過去：可以，我全都準備上，你想喝什麽喝什麽。

容顏：謝謝。

安霁華：是我要謝謝你肯答應。

安霁華：說定了，不許反悔。

容顏：不反悔。

容顏平時過分冷淡，猛一爽利，安霁華都不敢置信，他掐了掐自己大腿，‘斯哈’疼出了聲，是真的沒錯。

容顏扔下手機，又依着窗戶看了會兒，打算睡覺，手機突然震響。

這麽晚了又是誰？

他不情願的渡到床邊，撿起手機看，是容錦。“喂，大哥，找我有事嗎？”

對面人語氣焦躁，語速很快的說了一大堆，末了，安靜下來。

“我明白，也一定會站在媽和你這邊。但……”容顏話說一半停下來，等待容錦領悟他卡下的後半段話語意思。容錦能悟透，并給他保障，他不介意陪他們再演一出戲，畢竟，矛盾越激烈，他越能穿過迷霧看清背後的真相。

對面講了半天，容顏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模棱兩可的嗯嗯，他握着手機悠閑自得，反正心急的人不是他。最後，電話那頭的容錦終于無奈妥協，給了他滿意答複。

“大哥放心，我會照做，再見。”容顏挂斷電話，剛剛在安霁華那裏得來的好心情一掃而光，恢複了往日神情。

寧靜空曠的環境裏，那不見任何情緒的眼眸中，細看，會流露出淡淡哀傷。像無家可歸的小貓，受了委屈只能找個角落蜷起尾巴保護自己。

次日，容滿昌難得的沒有早起去公司，一家三口吃了頓鴉雀無聲的早餐。

飯後，容顏照例要去院子裏遛彎。

容滿昌不滿的說：“你該多學學怎麽管理公司，而不是每天吊兒郎當的當個閑人。公司這麽多事，你就不懂替我分擔些，也好讓我享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