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舊人

第67章 舊人

飯也吃過了，需要破譯密碼的白紙也給了，容顏喝着手中的白水，若有所思的在等去洗手的安霁華回來。

他不經意的擡眸，雙眼随意的目視前方，就瞄見向他緩步走來的安霁華。

穿了一天的白襯衫皺皺巴巴，西褲也不那麽筆挺，多了些歷經滄桑的老大叔味道，衣服下的好身材依舊讓人無時無刻不垂涎欲滴。

頭發随意自由耷拉着，額前兩縷發絲沾了水，濕漉漉的貼服在兩鬓太陽穴。安霁華感受到容顏瞟過來的目光，開心的推推鏡框，加快腳步回座位。

斜刺裏突然踉跄着撞過來一個人，滿身酒氣，和安霁華撞了個滿懷。

安霁華忍着酒臭氣，蹙眉屏息扶正來人，一照面，愣怔。

來人也認出了他，立刻瞪着迷迷瞪瞪的黑眼珠嘿嘿傻笑，側身一歪倒在他身上，一個勁兒瞅他樂：“霁華……你來接我了，我馬上就好啊，馬上就好……一定不讓你等太久……”

“你朋友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安霁華極力避免兩人身體接觸，伸長胳膊鉗制他雙肩，使他能保持直立站姿。

來人來回搖晃腦袋，用力分辨了一番方向，細長的手指朝西南角指去，“呵呵……喏，我和大東來的……”

安霁華拖拽着一個不老實的成年醉鬼，短短一截路走下來，後背滲了細密的汗，襯衫洇染成透明的一塊塊。

轉過一道屏風，隔老遠，他看見了老同學鄭成東和幾個生面孔，安霁華懶得開口應酬，招手示意大東過來領人。

大東一竄就蹦過來，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不成熟樣兒，麻溜的探手接過人，引着人到了桌前，一挑眉壞笑：“你倆真有緣，程述今天剛到，第一頓接風宴你倆就偶遇了，都省了我明天找借口替他約你見面。”

程述掙紮着站好，推開大東的手，眉眼如絲眼巴巴望安霁華，等安霁華先向他問好。

安霁華略一低頭，失笑，幾年未見，程述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優越。

他指尖輕輕握了握程述右手，迅速松開，語氣不見絲毫波瀾：“好久不見，改天一起吃個飯。我有朋友在等，先走了。”

大長腿還沒邁出步伐，程述又撲過來，擋住去路，目光幽怨：“好不容易見面，坐下來喝杯酒再走吧。”

他音色幹淨透亮，有着少年的清爽氣息，人也長的白淨帥氣，唇紅齒白，屬于人見人愛的乖巧類型。

當年，安霁華就是被他長相所吸引，進而墜入愛河，磕磕絆絆走過三年，終究抵不過熱戀過後，觀念不同的消耗，忍讓，妥協，争吵，尋求解決方法，争吵，失望，最後分手的遺憾過程。

不是程述不夠好，也不是安霁華不優秀，可能他們不是彼此的命定之人吧。

年輕時，誰不是意氣風發，誰不是衆星捧月，驕傲的人碰撞同樣驕傲的人，都理所當然的把自己當成宇宙的中心，想要所有人圍着自己轉，一旦對方稍稍偏離軌道，就會抱怨失落，覺得自己的宇宙塌陷。

一開始，安霁華也曾放慢腳步陪伴程述成長，到後來，兩個醫生因為私人感情問題多多少少影響到了工作，安霁華在手術臺差點出了醫療事故，被主任狠批一通，才驚悟，他們這樣下去不光是對彼此不負責任，對信任他們的患者及其家屬更加不負責任。

好的感情應該是正向的，是理解，是體諒，是互補，是鼓勵，而非互相折磨摧毀。

脫離戀人身份，他們成了最熟悉的普通朋友。

普通到一年一次的春節群發祝福信息，會勾上對方名字。

不經意間，他們的春節祝福已連發四年。

四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比如，再見面，安霁華心中甚是平靜，他自動抹去了那糾纏不休的三年時間，恍惚将程述定義到還是剛來醫院實習時的大男生，純真，純粹，帶着一臉陽光的笑容，仰頭問他一些傻乎乎的問題。

程述慣會察言觀色，他察覺到安霁華一瞬間的猶豫，大大方方拉過他，硬摁到自己身邊的空位，親自倒好酒，嫣然一笑，托腮瞅安霁華。

大東知道他們的故事，默默不作聲。

桌上剩下的幾人不知情，一看有好戲看，起哄着非讓安霁華喝。

前方是程述期翼的目光，身旁是吵鬧的勸酒聲，安霁華只想快點離開去找容顏。

白酒的辛辣氣息撲面而來，他端起酒杯，一閉眼張嘴就要灌，在半空被攔住，幹瘦有力的手攥緊他手腕，另一只手截下他的酒杯，放回桌子。

容顏冷冷看程述，仿佛他們天生氣場不和。

“走了。”話卻是對安霁華說的。

“家裏管的嚴，工作日不能喝酒，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有機會再喝。”安霁華借坡下驢，推辭道。

程述本想趁着大好機會和安霁華喝喝小酒，聊聊過往，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他打量容顏，問：“你是哪位？”

“我家屬……”

“他朋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兩個截然不同答案，聽的大東雲裏霧裏。

程述卻聽出不一樣的危險意味，但他驕傲慣了，又喝了酒，酒精麻痹了理智，直愣愣問安霁華：“你倆什麽關系？”

“就是你看到的關系。”安霁華說完前半句，程述明顯有些失落傷心的垂了眼，容顏則将手背到身後，扣着大拇指指甲蓋，借此來掩飾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情緒。

“我給你們介紹，這是程述。”安霁華簡單直接介紹了程述，随後稍稍将身體歪向容顏一側，一字一句說，“容顏，我家屬，他怕我喝酒影響工作，所以平日管我管的很嚴，多見諒。”他不傻，看得清程述的刻意靠近

，這番話，是對過往的終結，也是對容顏高調明志，容顏太狡猾，他要把兩人的後路都堵死，才能套出實話。

清澈漂亮的眼睛裏起了霧，程述委屈一笑，溫溫柔柔和安霁華說：“你明天還上班，我不該讓你喝酒，是我不懂事了，你有事就先走吧。我這次是學習的，要呆的時間不短，我們周末再單獨約。”

“好，那就有時間再約。”程述如此說，安霁華也不好直接拒絕，他模棱兩可的敷衍，和大東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