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Chapter 2

趁着周末一塊去旁邊商場采購必需品的深津、河田、一之倉，在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感覺到了撲面劃過雨絲。

河田雅史不慌不忙地從手中的袋子裏拿出一把傘打開，罩住已經比自己小了一號的一之倉後，他瞧見前方的深津擺了擺手。

“不用傘呦。”

河田有那麽一瞬間的尴尬。

對于體育生來說，這點小雨的确不值得掏出一把傘……

但随即，深津停下了腳步。

經過一年抽條，步子比深津長的河田險些沒收住。他和一之倉都順着深津沒有波動的視線看過去。

雨絲雖然才剛飄起來，但反應迅速的路人大多撐起了傘，而沒傘的學生們則想搶在被淋濕之前拔腿往學校裏跑去，只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就那樣傻呆呆地擡着頭站在路中央。

白色長袖T恤，深藍色牛仔背帶褲，齊耳短發，腳邊一個跟身形比起來顯得巨大的長方形雙肩包，兩手似乎抱着什麽。

深津感覺到河田從自己身後繞了過去。

當傘罩陰影逐漸将嬌小的身影攏住的時候，女生側過臉看向位于她左後方兩步距離的撐傘人。

那是一張看起來挺稚嫩的臉，齊耳波波頭兩側蓬松的頭發将本來就小的鵝蛋臉稱得只剩巴掌大，一對小鹿般純澈的眼睛帶着幾分疑惑和茫然，冷白膚色的臉上，左臉頰有一抹綠色油彩，下巴上則有淺一些的一抹粉色，白T袖子上，更是藍的綠的灰的粉的東一抹西一抹，色彩斑斓。

他聽見女生對着河田用仿若喃喃自語的音量說：“剛才……明明還是大晴天啊……”

河田忍不住笑起來，“秋田的春天是這樣的，傘都會随身帶着。”

女生沉默了一會，突然彎了彎眼睛說：“你的聲音很好聽。”

深津覺得耳垂有點癢，他擡手摸了摸。

河田好像臉紅了呦。他放下手這樣想着，往前走去，路過河田和女生旁邊的時候，冷不丁丢下一句“雨會越來越大呦”，便自顧自進了校門。

很快，沒随身帶傘、經過一上午的折騰、肚子餓得發出咕咕叫聲的繪裏，便在河田禮貌的一句“剛好中午，要不然先在我們學校飯堂解決午餐順便等雨停”邀請中，順理成章地踏入了這所籃球名校。

***

山王工業雖然不是男校，但由于工業校學科設置的原因，女學生堪稱鳳毛麟角。盡管今年剛開學就由于籃球部加入了一名從關東地區升學過來“籃球部成立以來最好看”的一年級新生，第二周開始校門口陸續會比以前多出來一些三五成群的他校女生，但山王始終沒有在非開放日允許自由拜訪的傳統，所以女生們也不得其門而入。

于是此時此刻，在滿滿都是男生的學生食堂裏，幾個高大的籃球部部員領着一個相形之下身量小巧的女同學進來的一幕，頓時讓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了繪裏身上。

繪裏卻對這齊刷刷的矚目禮一點也不敏感，随着河田在餐桌旁坐下，在他詢問想吃什麽還沒來得及介紹都有什麽菜色的時候，就已經從錢包裏迅速翻出紙幣遞出去，順便答上一句“什麽都可以的”。

河田擺擺手，“這肯定不能的。”女生看起來很小，也肯定不是本校的，加上是自己邀請的，理應是他請。

繪裏對着掉頭去打飯的人鞠了個表達感謝的躬後，連忙看回素描本上的畫紙。

幸好抱得及時，似乎沒怎麽濕。

還有一點點就可以勾線了，怕影像記憶稍縱即逝的繪裏忍不住摸出了鉛筆，開始在素描本上修修補補。

深津打飯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小不點一樣的女生埋頭在大大的素描本上，手裏的鉛筆靈巧地來回變換着各種傾斜的角度，仿佛很随意地便将一塊塊局部場景填充出來，構成了一個完整畫面。

這種繪畫方式跟他念建築科畫結構圖一板一眼的繪畫方式相去甚遠。

畫的是校門口呦。深津這麽想。

“美術生？”捧着兩份飯回來的河田看了一眼素描本，問道。

“不是哦，”埋首素描中的繪裏回應，匆匆收完最後幾筆才擡頭對着相較于她來說超高大的男生笑，“我在昭南町那裏的東藝附高上學，一年級生。”她站起來，邊說邊小心地将合上的素描本放進畫袋背包裏，然後雙手從男生手中接過托盤。

“高一嗎？”

聽到男生難得稍稍上揚的語調，繪裏放下托盤雙手背到身後，頭一歪眯起眼睛笑出一臉燦爛，“不像是嗎？哈哈，”軟軟的聲音裏卻飽含明媚，“能登繪裏，十五歲，”她微微彎身表達謝意，“今天謝謝你們，請多多指教哦。”

臉和穿着看起來比較像初中生呦。深津這樣想，聽到河田在旁邊說：“哈，河田雅史，請多指教。”

“深津一成，”二年級生——本句隐去未出口，“請多指教……呦。”

“一之倉聰，請多指教。”

正好有同學經過，瞄了好幾眼站着的女生後拍了拍一之倉的肩膀，“妹妹嗎？”這後面隐藏的邏輯，大概是女生看起來只有堪堪勉強夠着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而這裏面只有一之倉的身高符合這種普通人的家族遺傳基因，但這位渾然忘記了去年同樣四月份的時候，河田明明比一之倉還要矮一點點。

一之倉擺擺手，“不是。”便沒再多說。

繪裏随着他們坐下，雙手接過河田遞過來的筷子，合十，“那麽，我開動了。”然後盯着自己面前這份蓋飯，徹底愣住了。

旁邊飛速吃飯的幾個男生在好一會兒後終于察覺小女生毫無動作，紛紛擡頭。

小女生的視線慢慢地從自己面前的托盤裏轉移到了對面河田面前的托盤。

河田一開始也很疑惑，她不是說什麽都可以嗎，咖喱蓋飯明明是很安全的一個選擇……幾秒後，當他的視線也從繪裏臉上往下挪到她面前的托盤時，河田總算明白過來了。

河田有點尴尬地看向旁邊，深津木着一張臉，視線卻與他對上了，他仿佛在那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睛裏看到了0.1秒的掠光。河田轉回臉，看向繪裏：“……抱歉。”

過去一年他身高長得很快，尤其在幾個大型賽事需要密集訓練的夏秋冬三季，有時候一個月就長六七厘米，加上籃球部的訓練強度堪稱恐怖，河田的飯量與普通人比起來實在驚人，當然對于同樣高強度訓練消耗大的同社團部員來說，差距并不那麽明顯，因而常混在一起的小團體裏也就對此見怪不怪。而幾乎沒機會與女生相處的一年裏，更是完全忘記了飯量的差異這回事。

繪裏笑起來，“你們……還能再吃點嗎？”

那對小鹿眼一彎起來就像密林間陽光乍現，幾個男生只好同時默默地将托盤推過來。

最終，在将盤子裏的東西分出去四分之三後，繪裏準備開始吃飯了。

而三個猛扒飯的男生心裏同時都在說：

“吃的也太少了點吧（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