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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隔天，顧以柯真的跟着林隽一起去了排練現場。

那是很大的一個禮堂，除了演出人員，還有一些後勤。當然，也不缺看熱鬧的學生。

顧以柯來林隽學校的次數不多，現在見着這麽熱鬧的場面還覺得挺有意思，恰好林隽要去忙自己的事，他就說：“我随便轉轉，你不用管我。”

聽對方這麽說，林隽倒也不操心，反正顧以柯就是個自得其樂的類型。而他确實也有很多事要做，得對臺詞、還得和其他人一起配合着練習。

正坐在位置上看着修改後的稿子，沈喬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林隽想當做沒看到都難。他擡頭望了一眼此刻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有些不解的皺了皺眉頭。想着這人不去臺上彩排，跑這來幹什麽？

沈喬臉色不太好，蒼白得吓人，眼睛紅紅的，仿佛很疲憊沒睡夠似的，一雙手背在身後。

林隽不知道這人怎麽回事，昨天狀态都還好，才過去一晚上，怎麽跟通了宵一樣。但他沒有主動開口詢問，只是就這麽看着那個人。

“你現在有空嗎？”沈喬說道：“我想和你談談。”

林隽完全沒有交談的打算，他們有什麽事情是需要談的？事實上，他也直接拒絕了：“我現在很忙，待會兒還得上臺彩排。”

沈喬卻很堅持：“不會很久，只是有件事想和你确認。”

“你想确認什麽直接在這确認就行。”

沈喬沉默了片刻，背在身後的手挪到了前面，手上拿着的是林隽昨天落下的圍巾。

難怪之前找了個遍都沒找到，原來被這人撿走了。他道了句謝，想要接過來。這時，沈喬說道：“我昨晚打算給你送過去的，不過後來在校門口看見有人等你，就沒去打擾。”

林隽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目光重新對上沈喬的臉，神情平靜，一點也沒有沈喬期待中的驚慌失措。

“你根本就不用去送。”毫不遲疑地把圍巾從那人手中拿過來，林隽懶得再看他：“下次拿別人東西，請及時告知一聲。我找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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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漫不經心的态度幾乎是立刻就點燃了沈喬的怒火，他完全沒想到林隽居然根本不在意，也沒有向自己解釋的打算。

……不然，幹脆當着這些同學的面直接揭穿林隽喜歡男人的事情算了。對方總是看不起自己就是因為自己喜歡男人，而現在，他們兩有什麽本質區別嗎？真虛僞。

回到活動室，沈喬坐在位置上仍舊生氣，不只是因為被欺騙，更是因為林隽那副全然無所謂的态度。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背包上，拉開拉鏈，久久看着裏面的一個小瓶子，然後握在了手心裏。

他決定要讓那個人更丢臉才行。

林隽中途和自己的搭檔去舞臺上排演了一遍，效果還算可以。

随後，他又給顧以柯發消息，問對方人在哪裏。

顧以柯回複道：“我就在臺下看着你呢。”

林隽笑了笑，打着字：“我這邊再過一會就結束了。”

回到後臺短暫休息時，房間中除了他和一起主持的搭檔外，其餘人都跑得沒影兒了。

林隽把稿子放在桌上，又喝了些杯子裏的水，感慨這段時間嗓子真是辛苦。

他的搭檔是個很認真的人，過來問林隽還能不能再和自己對對詞。

林隽閑着也是閑着，就同意了。然而随着時間流逝，身體傳來的一股不适感擾亂了他正在進行的工作。周圍的空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變得有些熱，腦袋裏也像被棍子反複攪動，思緒亂七八糟。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那股熱感似乎傳遞到了身體裏，腹部往下的位置有點異樣。

因為衣服穿得比較多，所以林隽不動聲色的合攏了腿。

一旁的搭檔也看出了他臉上表情不對，就說道：“怎麽了？看你臉色不太好？”

林隽盡量平靜地問她：“你有沒有感覺特別悶？”

“不會啊。”搭檔奇怪的看了看四周，以為是房間裏開了空調，窗戶又關着的緣故。她還特地去把窗子打開了一些：“這樣會好點嗎？”

林隽完全沒覺得好轉，反而身體越來越虛軟，下半身的異狀讓他無法忽視。這種情況一點也不像是自身的問題，倒有點像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他用僅剩的清醒回憶自己從家裏出來之後到底吃了什麽，除了和顧以柯一起在食堂吃了飯，剛才喝了幾口杯子裏的水之外，根本沒有再吃任何東西。

最後實在是太難受了，林隽知道肯定沒法堅持到排練結束，更糟糕的是，萬一待會兒其他同學都進來，那得多尴尬。

搭檔看他這副狀态，也有點着急，負責排演的老師恰好今天又沒來，只有一個看管場地的負責人：“我給班導打個電話吧，你這樣不行。”

在對方打電話的時候，林隽掙紮着用手機給顧以柯也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裏他沒有說太多，只表示自己有點事，需要對方現在來一趟後臺的休息室。

不知道為什麽，身邊明明有同學和很快會趕來的老師，但林隽還是希望顧以柯能立刻出現在身邊。

顧以柯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林隽發生了什麽事，只在電話裏聽着對方聲音不太對勁，心裏有些不安就飛快趕來了。

他來到休息室的時候，林隽的老師還沒到，身邊只有那個一直陪着的搭檔。

顧以柯看林隽臉色異常難看，忙問道：“怎麽回事？哪裏不舒服？”

林隽搖搖頭，因為旁邊還有別人在，又是個女生，他沒法說得太清楚，只佝偻着身體，拉過顧以柯的手看似放在了自己腹部的位置。

搭檔也很擔心：“是不是急性腸胃炎啊？”

顧以柯手一放上去就明白了，他很驚訝的看向林隽。

林隽知道他懂了，就說：“晚飯之後，我什麽都沒吃，只有大概半小時前喝了我水杯裏的水。”

搭檔聽後，看了一眼桌面，上面擺放着林隽自己的水杯，他們排練時間長，每次都會自己帶好杯子。她都不可思議了：喝水居然會喝出腸胃炎……？

顧以柯擡頭對她說：“能麻煩你一下，把那個水杯給我嗎？”

“哦，好。”

接過杯子後，顧以柯安慰林隽：“沒事的，我先把你送醫院。”

林隽并不太想去醫院，但他實在沒什麽力氣，只能按了一下顧以柯的手臂表示了拒絕。

顧以柯起身，把人攬到自己懷裏：“你什麽都不用管。”他很冷靜地撥了急救電話，接着直接報了警。

搭檔驚呆了，問道：“腸胃炎……要報警嗎？”

顧以柯對她笑了一下，“也許不是單純的腸胃炎呢。”

此時，場地負責人先趕來了，同時還有幾個看熱鬧的學生。搭檔把剛才發生的事都和場地負責人說了一遍，包括已經打了救護電話以及報了警。

負責人一聽就皺眉，他對顧以柯說：“這需要報警嗎？不就是吃壞了東西？”

顧以柯并不退縮，他說道：“晚上我和他在一起吃的，就在你們食堂。來排練之後，他什麽都沒吃，只喝了水。不管是你們食堂有什麽問題把人吃成這樣，或者水有問題把人喝成這樣，報個警過來查查看都可以吧？更重要的是，得讓警`察來看一下你們今晚後臺的監控。”

負責人像聽到了什麽荒唐無比的事，反問道：“還看監控？！吃壞東西而已，至于麽？”

林隽很不喜歡對方的态度，為此忍着難受努力擠出一句話：“我确實除晚飯和水之外，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負責人哼了一聲：“年輕人一天到晚吃得亂七八糟，總不能自己說沒吃過就是沒吃過吧？”

林隽的搭檔聽了這話後，很不客氣的白了負責人一眼。

顧以柯看着他，一字一頓道：“他說沒吃過，就是沒吃過。聽得懂嗎？”

氣氛有些凝固，負責人大概從沒遇到過這麽毫不客氣怼人的學生，他雖然是個場地看管員，但平時學生對他也都很禮貌，一時間居然有點語塞。

顧以柯繼續道：“再說了，是不是真的吃壞了東西這得等醫院的結果，說不定——”他對負責人露出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有人下毒呢。”

搭檔在一旁都震驚了，畢竟她看顧以柯長着個娃娃臉大眼睛，以為對方是那種聽話可愛的小男生，然而……怼人一流。

“你！你——”負責人怒極：這是張口就來啊！

林隽的班導和救護車來的時間幾乎差不多，就直接陪着一起去了醫院。

臨走時，顧以柯還不忘帶上林隽的水杯。車上，他拿着手機不知道給誰發了一通信息，然後就專心地守着林隽，給對方擦擦汗，問着還是不是很難受，有沒有好一點？

從始至終，他都牽着林隽的手沒松開。

班導看了一路，終于忍不住疑問道：“同學，你是我們學校哪個學院的學生？”

顧以柯就眨巴眨巴眼睛，對那個看過去比較溫和的老師說道：“我不是這個學校的，他是我哥哥，我來看他排練。”

“這樣啊。”因為沒親眼看到顧以柯在後臺怼人的強悍表現，所以林隽的班導對這個乖乖的男生說的話沒有太多質疑。

到了醫院後，兩人陪着林隽做檢查。途中，顧以柯接到了一個電話，就暫時離開了一會兒。

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後，他看到有兩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在和另一個中年男人說話。

那個中年男人并沒有穿制服，但也是一身比較正式的黑呢大衣，看過去不茍言笑。原本男人還在說着話，轉頭看見顧以柯後，像又交代了一句什麽，就徑直走了過來。

待人走遠，兩個警`察盯着對方的背影仍有些詫異，其中一人喃喃自語：“沒想到小小的案子還驚動了這位？”

另一個人說道：“現在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很值得關注啊，萬一要真是下藥呢。”

“真下藥也不至于驚動廳`級吧？什麽調查結果都還沒出來。”

“行了，你好奇心怎麽這麽重？”

另一邊，男人走到顧以柯面前後，先是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說道：“祖宗，終于把自己整進局子裏了？”

“什麽啊！”顧以柯瞪着他：“我才是受害的一方。”

“你受什麽害了？”男人就像看小貓在鬧騰似的：“誰能害你？”

“當然不是我，”顧以柯看了眼身後的醫療室：“是我朋友。”

男人先是驚訝，随後變得關切：“是念桐嗎？還是小柏？”

“……是其他的朋友。”

“你還有其他的朋友呢？”男人有點不可置信：“除了玩到大的那幾個，我真沒想過你能交到新朋友。”

顧以柯怒了：“我怎麽就不能交新朋友了？”他也不願多說，只将背包拉開，把水杯拿出來遞過去：“這個要好好檢測，我朋友的報告結果要是和水裏的藥物成分一樣，那我絕不讓那個下藥的人好過。對了，還有監控，要仔細查。”

男人接過水杯，問道：“如果真有藥物反應，你想怎麽做？”

顧以柯說：“那你別管。”

“不要捅出什麽簍子。”男人叮囑他：“你爸還沒從位子上退下來，少學那些不長進的人就知道闖禍。”

顧以柯感覺自己就像被唐僧念經的孫悟空：“哎呀我知道，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我最有愛了。”

“……你最好是。”男人對他沒辦法，只問：“醫院這邊需要我幫忙嗎？”

“不要不要。”顧以柯說：“我只等個結果。行了，你別一直和我站一起，人家還以為你是我親戚。”說完，自己先向那兩個等着的警`察去說明情況。

留下男人在那裏郁悶：小兔崽子，我本來就是你親舅舅。長大了真是一點也不可愛了。

在所有問詢和檢查告一段落後，林隽今晚還不能立刻回家，得在醫院住一晚上。

顧以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對方的班導詳細描述了一遍後，就讓人先回去休息，表示自己會在這裏守夜。

對于可能存在惡意給同學下藥這件事，班導非常震驚，雖然明白這類惡劣事件不是沒有，但一時也有點難接受就發生在自己學生身上。她告訴顧以柯和林隽一定會追查這件事，配合警`察調取監控，讓林隽放心休息。

等到周圍終于安靜下來，顧以柯對病床上躺着的林隽說道：“你好好睡吧，一晚上折騰壞了。”

林隽還在吊着水，他看了顧以柯許久，然後笑道：“今天真的謝謝你。”

顧以柯就一臉驚恐的樣子：“幹嘛呀，突然道謝，吓死人了。”

“你別鬧。”林隽說：“我很認真的。認真的和你道謝。”

顧以柯也就不再逗他，伸手摸摸林隽的臉，安慰道：“你沒事就好。”

“這件事會很麻煩嗎？”林隽問：“我聽到你報警了。”

“一點都不會。”顧以柯探身在對方額頭上親了一下：“什麽都不要擔心，交給我就好了。你現在的任務，”他把被子為林隽蓋好：“就是快點恢複，明天回去和屁桃團聚。”

林隽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用那只沒挂針的手握住顧以柯的手：“你也過來和我一起睡會。”

顧以柯嗯嗯答應着：“等你打完針。”

今晚确實事情太多，身體又十分不舒服，沒多久，林隽就睡着了。

看着面前這個人睡着後都微蹙的眉頭，顧以柯心裏沒來由的就有些難受。他想，他們兩個住在一起就該互相照顧的，但是今天自己沒有把人照顧好。那麽近的距離卻能發生這種事。

顧以柯幾乎能确定是有人故意下藥，但他不知道是誰，也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到底是誰呢？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冷淡，沒關系，很快就能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