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告白

45   告白

◎頹廢、壓抑、無光◎

夏湫在醫院找到謝灼的時候, 他正垂頭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身影落拓。

她擡頭看了看“手術中”的幾個紅色大字,步伐沉重的走到謝灼身邊, 把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阿姨會沒事的。”

他沒有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 窗外天色已經大亮, 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神情黯然:“我們盡力了。”

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夏湫身形一晃, 她扶住旁邊的牆,嘴唇哆嗦:“醫生,你……你說什麽?”

醫生惋惜的搖了搖頭。

夏湫猛的去看謝灼, 只見他慢慢站起來看向手術室裏面, 整個人平靜得可怕。

過了會兒,溪文被推了出來, 身上蓋着一塊白布。

太平間裏,謝灼一動不動的站在溪文旁邊, 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夏湫不知怎麽安慰他,只能陪在他身邊。

第二天,溪文的屍體被推進火化場火化,再出來時, 只有小小的一盒白色粉末, 謝灼抱着盒子回家。

溪文死了,就像一顆鵝卵石丢進大海, 并沒有掀起多大波浪。

可是自從那天後, 夏湫就一直沒看見謝灼, 她去過他家幾次,都沒有看到他,團子都已經被餓瘦了幾圈,無奈,夏湫只能把團子托付給蘇禧照顧。

她不放心謝灼,怕他會做傻事,一直撥打他的電話,給他發信息,可都石沉海底,沒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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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喬蘭看到她這樣,走上前問她:“遂遂,小灼的電話還是沒有打通嗎?”

夏湫點點頭:“他不接,外婆,你說他會不會……”她止住話頭,突然不敢往下說,就怕一語成谶。

喬蘭也很擔心,但她還是拍着夏湫的手安慰她:“放心,小灼那孩子是個堅強的。”

夏湫握緊手機,突然,她想到段成,段成應該知道謝灼去哪了吧,她連忙打開手機,可突然意識到自己并沒有他的聯系方式,她找到徐知薇的vx,發過去一段話。

徐知薇很快回複:“怎麽了?”

“你有段成的聯系方式嗎?”

徐知薇:“有的,你要嗎?”

夏湫連忙回複:“要,可以現在給我嗎?”

“你等下,我找找。”

對面很快發過來一個名片,夏湫馬上添加到通訊錄裏。

等了一個上午,段成才通過好友請求,他打了聲招呼。

夏湫打字的手指頭都在顫抖:“段成,你知道謝灼在哪嗎?”

對面的段成一臉懵:“不知道呀,小美女你問這個幹什麽?”

很快對面又發來:“是灼哥出什麽事了嗎?”

夏湫斟酌了下:“嗯,那你知道謝灼一般會去什麽地方嗎?”

對面的段成開始急了:“灼哥到底怎麽了?”

夏湫:“出了點事。”

“靠,到底是什麽事啊?我現在在外地也趕不回去,我找幾個兄弟幫你找找。”

夏湫剛打完“謝謝”對面段成又發來一段話:“灼哥遇到事喜歡一個人呆着,記得前幾年他一個人在一個小破旅館裏面呆了一個星期,你可以去縣裏面的旅館找一下。”

夏湫覺得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她在手機上搜索懷縣的旅館酒店,發現有20多家,20多家找起來也不困難,但問前臺要住戶的信息恐怕不會那麽容易。

她決定先去試一試,可毫無意外的前臺都拒絕透露住客信息。

已經兩天沒有聯系上謝灼了,夏湫心裏越來越慌,她知道謝灼有抑郁症,抑郁症的人在極端的刺激下容易産生自殺行為,她毫不猶豫的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察馬上展開手機定位,發現謝灼手機使用的位置在郊區的一家賓館裏。

夏湫跟着警察一起來到賓館,找到203號房,警察輕輕敲了敲門,裏面沒有任何回應。

無奈之下,警察只能破門而入。

一打開門,一股濃重的煙味襲來,房間裏黑暗壓抑,窗簾緊緊閉着,地上到處都是煙頭,謝灼頹廢的靠在床邊,手裏還拿着一根沒有燃盡的煙蒂。

夏湫趕緊上前,發現他憔悴了許多,下巴上長出了胡茬,黑眼圈又重又濃,雙眼空洞的望着前面。

警察叔叔看到人找到了也就收隊回去了。

房間裏只剩下夏湫和謝灼。

夏湫挨着他坐,看着他的眼睛,輕聲開口:“謝灼,難過的話你就哭出來。”

謝灼依舊木讷的坐着,任手裏的煙頭一點點燃盡

她把他手裏的煙搶過來按滅,謝灼這才轉頭看她,眼黑如墨。

夏湫扳正他的身體,兩個人面對面:“謝灼,跟我說句話吧。”

他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夏湫記得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沒有表情,也不會流淚。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謝灼,我陪着你。”

夜幕來臨,謝灼依舊保持着中午時的坐姿,好像一座石像,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把自己封閉了。

夏湫坐在他旁邊抱着膝蓋:“謝灼,我跟你講講我以前的事吧。”

“我以前住在夏家村,我爸媽因為想要的是兒子,所以對我一直很冷淡,奶奶姑媽都不喜歡我,小時候我記得因為我嘴饞偷吃了一塊肉,被我媽拿着掃把追了二裏地,腳都打腫了。”

“還有一次趕集,我姑媽親手把我送給人販子,幸好我爸出來阻止,但是你知道後來回去我爸說什麽嗎?他說賣給人販子值幾個錢,還不如長大後送去那些地方賺錢給老子花。”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那些地方是哪些地方,但是後來我知道了。”

“挺不可思議的吧,我現在也覺得匪夷所思。”

後來我爸去世了,我媽本來想将我丢給奶奶,可奶奶嫌棄我是賠錢貨,大家都不想要我的撫養權,最後是外婆站出來把我護在懷裏,後來法院還是把我的撫養權判給了我媽。”

“第二年,我媽就改嫁到了江市。”

“我的繼父很有錢,我也從村裏的小土妞變成了大家口中的小公主,繼父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他。”

“可是想不到他也因為意外去世了,我媽丢下我一個人跑了,連外婆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臨走之前,她對我說,是我克死了繼父,毀了她的幸福。”

“有時候我也會想,我是不是真的是小禍星。”

“所以我只能回到懷縣來找外婆。”

夏湫擦掉眼角的淚,轉頭看着謝灼,故作堅強的說:“謝灼,你看,我也沒有比你好多少。”

謝灼眸光動了動。

夏湫繼續說:“謝灼,我們一起往前走好不好?”

“溪文阿姨這一輩子很苦,也許死亡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謝灼,阿姨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現在這麽頹廢。”

這天晚上,夏湫說了好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過去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睡在床上,身上蓋了被子,謝灼就趴在床邊上,看樣子也睡着了。

夏湫輕輕的移到他旁邊,看着他這幾日快速消瘦下去的模樣,心裏發疼。

她走下床拉開窗簾,冬日的暖陽洋洋灑灑的落了進來。

一束陽光照在謝灼眼睛上,他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似乎還不太能适應光亮,他伸手擋住陽光。

夏湫蹲到他面前,将他的手拿開:“謝灼,我幫你把胡子刮掉吧。”

夏湫找服務員要來了刮胡器,衛生間裏,謝灼坐在凳子上任夏湫擺弄。

她做的很仔細,刮完胡子,她已經累出了一身汗。

兩個人都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許久沒有說話。

從衛生巾裏出來,謝灼站在窗戶前發呆,他轉過頭對夏湫說了這幾天的第一句話。

“對不起。”他眼尾漸漸發紅。

正在整理床鋪的夏湫一愣:“沒事,我們今天就回去吧。”

他點點頭。

路上,夏湫買了一束菊花。

回到家,推開裏屋的門,入眼的就是溪文的骨灰盒,夏湫把買來的菊花輕輕放在上面。

謝灼站在門邊一動不動,許久之後,他進來輕輕擦了擦骨灰盒上面落的灰。

“團子我送去了蘇禧家,我們過幾天再把它接回來,好不好?”

謝灼點點頭。

他回來把自己全都梳洗了一遍,再出來時,他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只不過人瘦了,憔悴了。

他對夏湫說:“你回去吧。”

夏湫還是覺得他太過于平靜,她心裏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她試探性的問:“謝灼,你真的沒事嗎?”

謝灼輕輕瞥她一眼:“你走吧。”

夏湫一步三回頭,回到家躺到床上她越想越不對勁,她感覺謝灼還是沒走出來,他整個人感覺都不太對勁,但是哪裏不太對勁,她具體又說不上來。

夏湫把頭蒙在被子裏,腦袋裏胡思亂想,最終在天要亮時才朦胧睡去。

過兩天就要開學了,夏湫把團子從蘇禧那邊接過來。

蘇禧舍不得團子,可團子一看到夏湫,還是迫不及待的撲到她身上,用下巴不斷蹭着她的手。

夏湫拿起團子的右爪子:“跟禧禧姐姐說拜拜。”

蘇禧走過來搓了搓團子的小腦門,然後看着夏湫:“夏夏,你藝考什麽時候?我聽他們說好像開學就要走。”

夏湫點點頭:“開學兩個星期後吧。”

“那你要去哪裏藝考?”

“我要考的大學在江市,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在江市考。”

蘇禧:“那夏夏,你加油哦。”

夏湫抱着團子回家,發現謝灼沒在家,她發現又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但是給他發消息他都會回,所以夏湫也就沒有那麽擔心。

她拿出謝灼家的鑰匙,鑰匙是謝灼在收養團子的時候給她配的,方便她來探望團子。

她拿鑰匙打開門,把團子的小窩收拾好,團子在小窩裏面轉了幾圈,滿足的沉沉睡去。

夏湫在它的小食盆裏面倒了一點貓糧,貓糧旁邊放了一碗水。

想了想,她拿出手機給謝灼發了條消息:“團子我接回來了。”

對面只回了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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