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原諒的前提
第47章 原諒的前提
祁折雪說完那番話後,自己都覺得語氣裏帶有一點賭氣的成分在。
但盡管是在賭氣的話,也并非完全失了真心。
祁折雪還喜歡許停枝嗎,當然是喜歡的,但是那些喜歡到底抵不過那些在黑暗裏輾轉難眠的痛苦,和時時刻刻如刀般懸在心上的擔憂。②
喜歡的心情可以随着時間的流逝和淡化甚至消失,但唯有痛苦是永恒且鮮明的,像是經年難愈的傷疤,一旦想起來,還是會覺察出刻骨的痛苦。
祁折雪深吸一口氣,單手擦去臉上的眼淚,随即冷冷地看着似被釘在原地分毫不動的許停枝:
“既然你我之間無話可說,那我就不和你浪費時間了。”
說完,他轉身便想離開。
但許停枝哪裏是那麽容易就放棄的人,眼看着祁折雪動了,他好似如夢初醒,忽然動了。
他上前幾步,似乎是想要拉住祁折雪的手,但在對方一個眼刀掃過來時,懸在空氣中的手一僵,半晌,才苦笑道:
“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祁折雪說:“我自己有錢,可以自己乘公交車回去。”
“這麽晚了,從研究院經過的公交車五十分鐘才來一班,剛剛已經有一輛車過去了.......所以你現在起碼還要等半個多小時。”
許停枝上前一步,暗暗擋住了祁折雪的退路,努力緩下口氣:
“我送你吧。”
他怕祁折雪再次拒絕他,趕緊又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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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你平安送到家,我就再也不來煩你了。”
話音剛落,祁折雪看許停枝的眼神果然變了。他動了動嘴唇,但到底還是沒出聲,就這樣久久地凝視着許停枝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斷對方說的是真是假,因而一直沒有應聲,像是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之中。
月色蕭疏,清亮的夜風吹起祁折雪的衣擺,将他的身影襯的愈發挺拔孤寂,許停枝心尖一顫,忽然動了。
他轉過身,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在祁折雪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他又轉身拿着一件大衣走了出來,踱到祁折雪的身上,給祁折雪披上:
“穿上吧,冷。”
祁折雪凝眉,正想掙紮,卻被許停枝一句話堵了回去:
“我沒穿過,新買的。”
本來是想當做和好的禮物送給祁折雪的,現下看來應該是不能用這種理由送出去了。
祁折雪聞言,掙紮的動作果然一頓,就在這猶豫的空隙,許停枝已經将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還不動聲色地将他往前推了幾步:
“走吧。”
他信誓旦旦:“只要親眼看你平安回到家,我就絕對不會來煩你了。”
“.........”祁折雪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到底還是抵不過能手掏星盜內髒的許停枝,被推進了車裏。
“砰——”
副駕駛座的車門被關上,許停枝繞到另一邊,坐到了駕駛座上,順帶打開了空調,湊過去習慣性地想要給祁折雪系安全帶。
然而,等他偏過頭去時,祁折雪早就已經系好安全帶,端坐在副駕駛上,目視前方,連看他都不帶看一眼的。
許停枝:“.........”
他将額頭抵在方向盤上,狠狠地緩了一會兒,這才抹了一把臉,發動車子。
從始至終,祁折雪都安安靜靜地坐着,像個布偶娃娃,不言不語,絕對不主動開口和許停枝說話。
回家的一路上,許停枝沒有主動問祁折雪現在住在哪,祁折雪也沒有說,兩個人就像在進行誰先說話就輸了
的游戲,各自都安安靜靜的,閉口不言。
直到許停枝将車開到祁折雪樓下,沉默才隐隐有被打破的趨勢。
許停枝将車停入車庫,偏過頭去想要提醒副駕駛上的祁折雪到了,然而,當許停枝視線觸到身邊的祁折雪身上時,卻忍不住頓了一下。
祁折雪好像........睡着了。
他身上披着許停枝給他的外套,上半身被遮住,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精致臉龐,許久沒有修剪的長發淩亂地遮住他的眼皮,顯得他的臉年齡更小。
許停枝沒忍住湊過去,伸出手想要去碰祁折雪在夢中依舊顫唞不安的眼睫,但沒想到手剛伸過去,祁折雪的肩膀忽然動了動,一個巴掌大的青鳥團子竄了出來,對着許停枝的指尖就是一陣猛啄。
“嘶——”
許停枝被啄的一個激靈,慢半拍地收回手,低頭一看,指尖一個毛茸茸的青鳥團子正蹲在祁折雪的肩頭,正睜着黝黑的綠豆眼睛,瞪着自己。
許停枝:“.........”
他頓了頓,放輕聲音,也不管青鳥團子懂不懂他的意思,自顧自道:
“你是乖崽的精神體?”
青鳥團子驕傲地仰起頭,鼓起蓬蓬的胸脯,像是在說“當然。”
“......很可愛。”許停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青鳥團子的額頭,聲音愈來愈小,像是怕驚醒睡着的祁折雪,自顧自道:
“他特地把你放出來,是怕我對他不利嗎?”
青鳥團子歪了歪頭,假裝沒聽懂。
“.........”許停枝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祁折雪的睡顏和面前裝無辜的精神體,竟然一點兒氣也生不出來了,內心全是無奈和惆悵:
“就這麽沒有安全感嗎?”
連睡覺也要放出精神體來站崗?
.
睡着的祁折雪不知道許停枝是怎麽想的,自顧自沉在黑甜的夢中,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祁折雪的意識剛剛轉醒,還未睜開眼,就知道自己在許停枝的車上睡着了,登時一驚,猛地坐起身來。
由于他的動靜過大,連駕駛座上的許停枝和青鳥團子都被驚動了。
許停枝聽到聲音,動作一頓,停下給青鳥團子投喂鱿魚絲的動作,偏過頭,看向滿頭大汗的祁折雪,眼神一凝:
“做噩夢了?”
祁折雪沒說話,招手示意青鳥團子跳到自己手背上,随即開門下了車。
他的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夢到了從前的事情,整個人的神色都很差,甚至隐隐泛青,狀态很不對勁。
這下,許停枝也不敢放他一個人回家,表情頗為擔憂地跟在祁折雪身後,不遠不近地看着。
祁折雪也知道許停枝在跟着他,但是他無心管這些細枝末節,只想趕緊回到家。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打開房門,走進去換鞋,身後忽然傳來響動,祁折雪回過頭一看,竟然是許停枝站在了門口,試圖進來。
祁折雪皺起眉,轉過身,啪的一下想要用力關上門,然而門外的許停枝卻先他一步,上前将手插在了門縫之間,阻止了祁折雪關門的動作。
“砰——”
鐵質的門重重磕在了許停枝和手骨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讓許停枝幾乎在瞬間就咬緊了後槽牙,額頭暴起了青筋。
“.........”祁折雪動作一頓,隔着門縫,對許停枝橫眉冷對,語氣很差:“你是不是瘋了?”
“.......我看你累了一晚上,也沒吃東西,”都這樣了,許停枝竟然還笑的出來,:
“乖崽,我再給你做一頓飯行不行?做完我就走。”
“不行。”祁折雪說:“當初說好,送完我回家你就走,你不要食言........松手。”
“.......最後一次好不好。”許停枝卻不肯松手,仍舊死死扒着門縫不放開:
“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
“.........”祁折雪還想拒絕,冷不丁卻聽許停枝輕嘶了一聲,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許停枝被門夾住的手背上。
那手背上赫然一道鮮明的紅痕,因為充血還微微腫了起來,怕是不多幾日,就能變的青紫。
“.......”祁折雪的握在門把上的手緊了又松,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放開了手,妥協中又帶着警告道:
“這是最後一次。”
“嗯。”見祁折雪讓了步,許停枝努力臉上因為過于欣喜而浮起的笑容,跻身進去,和祁折雪一起站在玄關:
“我都聽你的。”
“.......”祁折雪瞪了他一眼,顯然是沒有相信許停枝的話,彎下腰給許停枝丢了一雙拖鞋,随即自顧自地回房間洗澡去了。
許停枝本來也沒指望祁折雪能在瞬間就對他轉變态度,他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穿好拖鞋,就進了廚房。
廚房的冰箱裏沒有什麽東西,反倒是放了一排營養劑,看來祁折雪在家其實也不怎麽做飯,都是随便應付。
許停枝撸起袖子,打算給祁折雪做個豪華版的夜宵。
他做的很認真,也沒有意識到時間過了多久,等他端着一晚面走出來的時候,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快到淩晨一點了。
他腳步一頓,想了想,端着面走到祁折雪的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乖崽?吃飯了。”
房間裏沒有人應。
許停枝疑惑地皺了皺眉,正想再敲門,卻沒想到,下一秒,門就被人從裏面猛地打開了。
在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極其淺淡的奶油香味就飄了出來,許停枝精神一震,下意識地将視線落在了洗完澡換了一身衣服的祁折雪身上,盯着對方被濕發黏住的俊秀臉龐愣了許久,才緩聲開口:
“乖崽,吃飯了。”
“不吃了。”祁折雪像是真的有急事,洗完澡後就匆匆穿好衣服,推開許停枝往外走:
“研究院的信號發射系統收到回信,我得趕緊回去一趟。”
“可是我..........”
許停枝剛想說自己煮了面,然而下一秒,就被祁折雪無情推開:
“你自己吃吧。”
祁折雪走到玄關門口,彎下腰穿鞋,頭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話:
“你不吃的話就丢了,我也不吃。”
說完,他毫不留情地走出門,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從始至終,許停枝都沒有來的及完整的說出一句挽留的話。
他看着空蕩蕩無人的玄關,神情變幻莫測,隐在黑暗中的手指猛地握緊了手中的面碗。
指尖無意識的過大的力道令堅硬的瓷碗碎開,嘩啦啦落了滿地,許停枝都像是沒有感覺到燙似的,愣愣地盯着門口看了好久,等到秒針又轉過幾輪,才恍然回過神來。
“.........”
他動了動僵硬的腿,默不作聲地蹲下`身,想要撿起地上碎瓷片,半晌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忽然抱着膝蓋,将臉埋進了雙腿之間。
........這就是被人遺忘在原地的滋味嗎?
許停枝心想。
如果感同身受才是原諒的前提,那他要走多長的路,才能重新走進祁折雪心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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