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學生會（3）

學生會（3）

第二天早自習，每個人心中都按捺不住激動，滔天的朗讀聲中還潛藏着竊竊私語。

“嘿，你們聽說了嗎？高二那個學生會會長都快氣瘋了。”

“切，誰叫他招惹我們的。”

“高二那邊怎麽說？”

“好像說是要抓住搗亂的人，然後揍一頓。”

“打架？誰怕誰啊！”

“對啊，有種就來！”

......

趙羲和弓着腰，偷偷從書包裏劃拉手機。

“平頭男什麽感想？”

“他快被氣死了，哈哈。”

“不過你得小心了，他好像去找校領導打小報告去了。”

“我會怕他？”

“不得不說你這樣做真牛，我們幾乎一早上都在讨論這件事。”

“怎麽，想把罪魁禍首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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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單純覺得這屆高一太有意思了，哈哈。”

“不信。”

“是真的，我們可沒你們那麽團結。”

“幹什麽呢羲和？”

曾一鳴猛的一拍他的肩。

趙羲和吓了一跳，手機從手裏滑落，掉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呦，在和女朋友聊天呢。”

“不是。”趙羲和笑着打了他一拳，反駁道。

“你們昨天晚上幹了票大的啊，不怕那學生會找你麻煩？”

話音剛落，廖老師就領着一批人進了教室。

“快蹲下！”趙羲和踹了他一腳。

曾一鳴趕忙躲在桌子底下。

來者不善，正是學生會會長，然而他這次明顯是有備而來，他身後赫然站着副校長！

這下鬧大了......

所有人心中都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是誰起的頭？”

廖老師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冷冷響起。

無人應答。

“我再問一遍是誰起的頭？”

“是我。”

趙羲和從座位上站起來，毫不畏懼地直視她。

他從廖老師微微扭曲的臉上看到了失望，和了然。

他心裏冷笑一聲：既然早就确定是我了，還問什麽問啊。

教室裏一片肅殺，大家擡起頭，在沉默中圍觀這一場對峙。

“我也參與了。”

趙羲和轉頭，看見陳銘遇從推開椅子，也站了起來。

這時廖老師和副校長的臉色都變了，副校長匆忙道：

“陳同學，你不要摻和進來，我們都相信你。”

“我确實參與了。”

副校長閉上了嘴。

“我也參與了。”

“我也是。”

“也包括我。”

廖老師的眼睛在看到陳思雨站起來後緩緩睜大，大概是沒想到平素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學生竟也會做出這種荒唐事。她嘆了口氣，頭痛地閉上眼睛。

然而再一睜眼，她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全班人都站了起來。

連趙羲和都有些驚訝，明明昨天大家都還沒有這麽團結。

“我們都參與了。”

魯天南一邊站着趕作業，一邊道。

副校長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道：

“你們高一B班還真是有骨氣啊......”

“副校，整個高一，26個班都很有骨氣。”

曾一鳴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笑着說：

“那錢是我們捐的，所有人都參與了。”

廖老師的眼睛從趙羲和身上下來，掃到曾一鳴身上，之後又回到趙羲和身上。

“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你憑什麽說我是老鼠屎？”

趙羲和回瞪她。

“副校，是這位學生會會長，在沒有确鑿證據的情況下，就斷定是我們高一的學生撿了飯卡不還，還搜我們的書包。”

“我們只是想，把錢給他，下次別再找我們麻煩了。”

“我們不缺那飯卡的錢。”

衆人道。

“閉嘴！”廖老師怒不可遏：

抗議聲戛然而止。學生會會長帶着得逞的笑容看着他們。

“你們以為叫你們站起來是為了一張小小的飯卡嗎？！”

“我的學生不會偷，我還不知道？！”

趙羲和腦子裏嗡嗡作響，只聽得廖老師又道：

“但是你們不會偷，不代表別人不會！”

“明明可以私底下解決的問題，偏偏要化成年紀矛盾！愚蠢至極！”

“有人要搜你們的書包，叫我來趕走他就行了，起什麽義？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每個人寫500字檢讨，給高二的學長學姐道歉！”

廖老師回頭，看了學生會會長一眼，冷道：

“不要因為單獨一個人，去遷怒整個高二。團結最重要。”

再看那學生會會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冷汗已經下來了。

“趙羲和跟我來辦公室。”

語畢，廖老師像風一樣走出了教室。

副校長輕輕地看了學生會會長一眼，道：

“跟我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嗎？”

廖老師呷着茶，緩緩道。

“知道，不該沖動，不該把事情鬧大。”

趙羲和從未如此低眉順眼地道歉過。

“如果不是那個學生會會長犯了原則性的錯誤，你舉行這種大規模活動，是會被學校開除的！”

“是，是。”

“遇到什麽事情，第一時間要報告老師，不要自己逞能。”

“以後不敢了。”

“最重要的一點——

這是高二學生會鬧出來的事情，和高二其他同學沒有任何幹系。我不管你們高一高二之前有什麽恩怨，這件事結束後，馬上握手言和！”

“好，好。”

“學生的職責就是好好讀書，不要整天往教室外面跑，把不該有的心思收一收。全力準備下次的月考。”

“是，是，明白了。”

廖老師狐疑地看着他。

“老師，我就是沒想過你會為我說話。”趙羲和傻笑了一下，解釋道。

“我怎麽會不保護我的學生？而且這件事本身你們沒有錯。”

趙羲和心中一喜。

“你先回去吧，”廖老師揮揮手，眉間常年不散的皺紋舒緩了，“對了，你的檢讨，要寫一千字。”

“謝謝老師。”

趙羲和點頭哈腰，剛踏出辦公室門，又折回來問：

“那......副校長那怎麽說？”

“你們這次惹了大麻煩，副校對這次事件很生氣，不過我已經在他面前罵過你們了，他也就不好再開口了。

如果我沒把你叫到辦公室，你現在八成也在校長辦公室裏。”

末了，她又道：

“副校長那邊我來解決，你們安心讀書，下次月考考個好成績，別給我丢臉。”

“老師我有個提議，”趙羲和神秘一笑，

“最近不是舉行‘一元捐‘活動嗎？就把那一千四百八十六塊錢作為高一全體同學的捐款 ——

将功補過。”

廖老師臉上的陰霾消散了一點，點頭，說：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班主任怎麽說？”

“罵你了嗎？”

趙羲和剛踏進教室，就被一群吃瓜群衆圍住了。

趙羲和一臉憂傷地推開他們，一言不發，開始整理書包。

“不會吧羲和？你被開除了？！”

“我們幫你求情去！”

“你說句話呀，難過也別憋在心裏。”

“大不了再起義一次！”

可無論他們怎麽安慰，趙羲和始終趴在桌子上，頭埋進雙臂裏。過了一會兒，他的肩膀開始聳動起來。

“完了完了，羲和哭了。”

“經校方核實，高二5班肖仁，在擔任學生會會長期間，多次濫用公權，引發廣大學生不滿。現對其進行革職處理，以示懲罰。”

大家側耳傾聽，密切關注着後文。

“廣播播報完畢，謝謝大家。”

大家朝教室角落望去，看見趙羲和的肩膀聳動得更劇烈了，乍一眼以為是痛苦，細看其實是在狂笑！

“你個大騙子！”

于是無數橡皮，本子朝他砸來。趙羲和一邊笑得發抖，一邊躲過這場暴雨般的襲擊。

教室裏一片歡呼，大家像打了勝仗的士兵，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

“吵什麽吵？英語作業寫完了嗎？！”廖老師走進教室，吼道。

大家聞言紛紛低下頭，開始寫作業，嘴角卻抑制不住地上揚。

“別以為自己是打了場勝仗，學習上嬴了才叫真正的嬴，這種鬧劇鬧成功了算什麽英雄。”

“還有一個星期又要月考了，可得給我考個好成績，這次争取超過A班。”

廖老師自習課訓話從不超過五分鐘，她低頭看了看表，在心裏計算好時間，才又開口：

“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了。有一天你們也會升上高二，我希望到時候你們可以友善對待自己的學弟學妹。大家都是校友，最重要的是團結友愛。”

......

趙羲和檢查完教室衛生，關電腦熄燈，照例最後一個離開，剛帶上教室門，就被吓了一跳。

陳銘遇靠在燈光昏暗的走廊上，默默地看着他。

“你......怎麽還不走。”

陳銘遇不說話。

“在等我？”趙羲和不确定地問。

“嗯。”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對不起，還有謝謝。”

陳銘遇低着頭，看着地面，低垂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陰影。

“上次害你錯過了英語聽力，對不起。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謝謝你幫我。”

“哦，我還以為什麽事呢。”趙羲和被這突如其來又一本正經的道歉答謝儀式搞得有點不好意思：

“那個，上次的事情也是誤會，我也不該跟你打架，畢竟你不是故意的。還有這次，其實我一早就看那個學生會會長不順眼了，也就是順便幫了幫你......”

走廊上的燈突然黑了，放學已超過十五分鐘，學生們大多已經離開，校園裏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對面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而陳銘遇站在皎潔的月光下，靜靜地聽他講話，模樣莫名順眼。

趙羲和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觸動，沉默了一會，才道：

“照片很漂亮，謝謝。”

陳銘遇愣了愣，眼睛裏的光芒一閃而過：

“我家裏還有很多，如果你喜歡的話......”

“可以去你家看嗎？”

陳銘遇似乎被這句話吓了一跳，良久不發話了。

趙羲和懊惱地吐了吐舌頭。

該死，說不定人家只想帶過來給你看你呢，你一下子提出來要去人家家裏，什麽毛病？別忘了這家夥水都不給喝......

“好。”

這個字咬得很重，說出口時兩個人都愣住了。

陳銘遇的目光不再看向地面，而是直視着他。趙羲和覺得這目光和以往有些不同，但又說不清楚哪裏不同。

時間已經不早了，趙羲和遲疑了一會轉過身，道：

“那......我先回去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走下樓梯，在樓梯口停住匆匆往回一撇，發現陳銘遇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裏落滿了月光。

其實他這個人還不錯。

趙羲和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