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聽雨的聲音
聽雨的聲音
“真該死,怎麽又下雨了!”
食堂一樓大廳,沒帶傘的同學在大聲抱怨。
就在一分鐘前,天氣由陰轉小雨,被大風一刮,成了傾盆大雨。
不畏暴雨的勇士們,身先士卒,有的戴上兜帽,有的雙手抱頭,往雨霧迷蒙的教學樓狂奔而去。不能被淋濕衣服的女生,三三兩兩站在屋檐下,等待雨勢減緩。
然而老天爺并不如她們的意,不一會兒滾過幾道驚雷,雨下得更大了,臺階上發了洪水,泛黃的雨水沖髒了不少人的鞋。
唾罵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老天爺,你下屌吧,艹死我吧!”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餘華書裏的臺詞,引得衆人發笑。趙羲和伸長了脖子,極力從帶傘的人中找到熟人或者同學。但是失敗了。華森班的學生大部分都是由家長送飯,根本不會來食堂遭這個罪。
他等着等着,漸漸失落起來,忽然又眼前一亮,看見不遠處一個高高的男生,撐一把傘,手裏還拿一把傘,朝他這邊走來。
“班長!我在這!你來買東西?”
陳銘遇将傘垂下,抖了兩抖,道:
“我來接你。”
“......我有點兒受寵若驚啊。”
“你出門的時候忘記拿傘了。”
于是路上出現了十分滑稽的一幕,兩個男高中生,共撐一把傘,還有一把傘被其中一個腦子有點問題的男生舉着,用來保護自己的鞋不被暴雨淋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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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遇,你再偏過來一點,我整只左手都濕了!”
趙羲和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的鞋,不料一腳踩進一個大泥坑,發出一聲慘叫:
“我剛買的鞋!”
他從泥坑裏跳出來,沒走兩步又踏進一個新的泥坑,這下兩只鞋都髒了。
路上有不少人,由于走得太快,在光滑的石板路上玩起了冰上華爾茲。還有不少人一屁股摔進水坑,“死狀”凄慘。
最後兩個人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教學樓。
陳銘遇收起傘,抖落無數點雨滴。趙羲和只濕了一支左臂,而他半邊身子都濕了。
“我去,你們不是有兩把傘嗎?怎麽還濕成這樣。”
“另一把被羲和用來擋鞋了。”和他們同路的眼鏡仔郭聰補充道。
“要我是班長早就罵你了。”魯天南遞給他倆一包紙。
“因為你不是班長,你也不會來接我。”趙羲和接過紙,把頭發和臉擦幹:“幸好我還有件幹外套......”
“誰有外套嗎?”陳思雨大聲詢問道:
“借朱慧一件外套,她衣服濕了。”
趙羲和看過去,那兩人應該是冒雨跑回來的,頭發衣服全濕透了,陳思雨已經披上外套,而朱慧只能雙手抱胸,在座位上哆嗦。
“趙羲和,還不把外套拿過去!”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喊道。
趙羲和皺着眉,攢緊手裏的衣服,遞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有外套。”
張蕊把自己的外套傳了過去。
趙羲和松了口氣,臉色僵硬地把外套遞給陳銘遇:
“你把外面濕了的衣服脫下來,穿我的衣服。”
“你不給她嗎?”
“她已經有一件了。而且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趙羲和将衣服往他懷裏一塞,回座位埋頭寫卷子。
晚自習悄無聲息的進行着,如果忽略窗外的暴雨驚雷和室內愈漸濃烈的腳臭味的話。
“趙羲和!快把鞋子穿上,你的腳臭味都跑我們這來了!”與趙羲和隔了一條對角線的霍傑居然站起來吐槽道。
“瑪德!你怎麽知道是我?!”
“就是你!這臭味裏有你早上吃的煎餅!”
“放屁!陳銘遇,你聞到了沒?”趙羲和戳了戳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陳銘遇。
“班長都被你臭暈了!”
大家哄堂大笑。
“轟隆——”
閃電劃破天際,雷聲震耳欲聾,大夥心有餘悸之際,教室裏的燈忽然熄滅了。
整間教室,不,整棟教學樓陷入一片黑暗中。
停電了。
“好耶!”
教室裏暴起一陣歡呼,比教室外的雷聲更響亮。
大夥兒紛紛停下手中的筆,敲鑼打鼓,吵成一團,末了,豬豬大喊一聲:
“都安靜!我來給大家講個鬼故事。”
“小女孩和她的父母住在大別墅裏,還養了一條大狗......”
趙羲和打開窗,雨點密密麻麻從窗外湧入,打濕他裸露的手臂。雨幕裏,樓下路燈散發出模糊的光亮,遠遠一束光線射進來,照亮教室角落的一角。
陳銘遇翻了個身,将手放在兩人桌子的交彙處。
“有一天,女孩的父母要出遠門,女孩一個人在家,她很害怕,晚上睡覺時,就讓狗趴在她床邊......”
陳銘遇披着他的校服外套,濕噠噠的內襯被脫下來挂在椅背上。
窗外清新的空氣湧進來,室內的腳臭味漸漸沒那麽明顯了。
“半夜的時候,女孩突然驚醒了,她聽見房間裏有水滴聲,感到很害怕,就把手伸下床,問‘狗狗,你在嗎?你舔舔我的手。’狗舔了舔她的手,女孩安心地睡着了......”
趙羲和看着那只放在桌子上,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忽然腦子一熱,把手湊了過去。
“第二天,女孩的父母回家,發現女孩被人勒死了。而狗被吊死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留着血......”
陳銘遇的手小幅度動了一下,趙羲和正想移開,卻被那只大手覆住了。
雨點擊打在窗戶上,密密麻麻,像極了心跳得聲音。
“原來,昨天晚上女孩聽到的水滴聲,是狗的血。而舔她手的人,正是殺人兇手。”
教室裏響起一陣驚嘆與嘩然,大家紛紛感嘆結局的驚悚。
陳銘遇的掌心是溫熱的,像一株小小的火苗,舔舐着他的手背。
“再講一個!再講一個!”大家紛紛央求道。
“好好,再講一個。”
“有一天,男生要跟女生分手,女生很傷心,她對男生說‘你要是敢跟我分手,我就從十八樓跳下去,然後變成厲鬼來找你!’”
趙羲和打開手表上的照明燈。
微弱的燈光下,陳銘遇的睫毛在輕輕顫動。
“男生沒有聽女生的話,堅持與她分了手。結果,女生真的從十八層一躍而下,頭着地,死狀凄慘......”
陳銘遇睜開眼,褐色的瞳孔在橘黃的照明燈下閃爍,像一顆晶瑩的琥珀。
“男生很害怕,他去找道士求助,道士對他說‘鬼不會彎腰,所以你躲在床底下,她就找不到你了。’男生照做了......”
趙羲和輕輕地趴下來,看着那雙琥珀般的眼睛。
“女生頭七的那天,男生躲在床底下。半夜,男生聽見咚咚咚的聲音在房間響起,女生幽怨地說‘找不到呀,找不到呀’男生正竊喜,忽然,女孩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找到啦!’”
幹嘛牽我的手?
趙羲和無聲地問。陳銘遇沒有回答他。回應他的只有沉默的視線。
“第二天,人們在床底發現了死去的男生。原來,女生是頭着地死的,所以,她的鬼魂,是倒立着的。那咚咚咚的聲音,就是她用頭行走的聲音。”
大家被“找不到啊”和“咚咚咚”吓到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在這片詭異的安靜中,燈亮了。
趙羲和飛快縮回了手。
趙羲和沒有被豬豬的鬼故事吓到,但是整節晚自習,他都心亂如麻,那只被觸碰過的右手,仿佛被螞蟻啃食,又仿佛被火焰輕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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