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許你·三十三
許你·三十三
新淮的春天總是來得又短又急,還沒等人感慨完春光無限好,急劇上升的氣溫和蟬鳴就已經提示着夏天的光臨。
日歷翻到四月底的時候,《幻樂之旅》的第四場錄制也悄然而至。
如預想般,這個節目從開播以來就收獲了巨大的關注,新淮衛視S+級音綜配置、王牌制作團隊、季熠常駐加盟、許初簡第一次正式獨挑大梁主持的衛視直播節目,每一項拿出來都能在網絡上引發熱烈讨論,更遑論請到的嘉賓實力不凡,有一半曾經獲得過金音獎獎項。
節目組在舞臺設計方面也相當用心,每一場都根據嘉賓的選曲打造了專屬舞臺,既契合歌曲主題又給觀衆帶來了巨大的視覺震撼,被譽為現象級音綜。
節目組也做到了專注音樂這一初心,并未如觀衆預想的那樣拿季熠和許初簡的戀情炒作,他們在節目上的相處非常自然,不會刻意營造出一些粉紅泡泡來取悅CP粉和八卦粉。
盡管如此,不少觀衆還是能從他們在節目中的交流和相處中磕到一些隐藏的糖點,但這種甜是真實自然的,而非刻意渲染的充滿了工業糖精的人工合成物。
“你不舒服嗎初簡?”化妝師李姐正在給她上妝,發現今天的初簡格外的安靜,以及心事重重。
往常化妝期間,初簡還會一邊背詞一邊和她玩笑幾句,今天就只盯着面前的臺本,臉色也不如以往輕松。
初簡回神,看向鏡中一臉關切的李姐,扯出個勉強的笑容,“我沒事李姐。”
化妝師完成任務很快就撤了,今天有位歌手的表演要用到伴舞,那邊人手不夠需要人幫忙。
離正式錄制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初簡也拿起手機離開休息間。
開門的是揚哥,看到初簡過來也沒太意外,只壓低聲音:“快進來。”
房間角落的沙發上躺着一個人,身上蓋着薄毯正在休息,初簡也放輕聲音:“怎麽樣了?”
張揚眉心像是打了個死結,搖了搖頭,“不太好,剛剛從醫院那邊回來。”
“醫生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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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他現在盡量不要用嗓,好好休息。”張揚回。
想到即将開始的直播,初簡也眉心打緊,“那晚上的比賽......”
張揚搖頭,“我說了,他不同意。”
想起這個他就頭疼。上周六在嶺安市的演唱會中途下起了雨,為了不影響歌迷心情和演出效果,他堅持在雨中完成了接下來一個多小時的演唱。
這一兩個月為了節目和演唱會他本就忙得分身乏術,免疫力直線下降,第二天果然就開始咳嗽發燙,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嗓子用得太多,後續的發炎失聲接踵而來,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團隊和醫生都勸他今晚的比賽要不就先放棄,畢竟來日方長,這樣強行用嗓很有可能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失,得不償失。
但顯然,沒有人能勸動他,否則他現在也不會“奄奄一息”的躺在這裏,直播馬上就要開始了連妝都沒化。
而許初簡,就是張揚的最後一根稻草。
初簡沒再說話,她放輕腳步挪到沙發旁,在他身邊慢慢蹲下。
薄毯蓋住了季熠大半張臉,額前劉海微微淩亂,堪堪蓋在眼睑上方,連日的感冒讓他眼窩有些凹陷,睫毛覆蓋下隐隐可見部分烏青色。
許是聞到了熟悉的氣味,他的眉骨輕攏一瞬,爾後睜開眼。
頭頂的燈光有些刺眼,下一刻裹挾着淡香的手掌橫亘到他眼睛上方,替他遮住了白熾的光線。
“好點了嗎?”初簡輕聲開口。
喉間還似堵着一把粗沙,幹癢難耐,好在去醫院前的灼燒刺痛感已經消散不少,季熠虛點了一下頭。
他扶着沙發邊緣想坐起來,被肩上的另一只手按住。
“再躺着休息會兒,”初簡勸他,“現在先別說話。”
季熠突然無聲地笑了下。面前的女孩神色緊張,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虛浮,單看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說不出話的是她。
掌心被手指輕輕撓了下,初簡看向他,幾秒鐘後會意,起身坐到沙發一角,将他的頭捧到自己大腿上。
“今晚的比賽,一定要上嗎?”初簡問。
她現在很矛盾,一方面她知道季熠的堅持無人能夠改變,另一方面她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他的掌心熱燙,緊緊拽着初簡的指尖,眼神堅定澄澈。
只這一眼,初簡便知道,不必再勸。
她輕嘆一聲,言語間的擔憂不減反增,“那你答應我,一切以你的身體情況為先,量力而行。不要太在乎結果,好嗎?”
自此,張揚的最後一根稻草,“啪嗒”斷了。
節目錄制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季熠和甄歆換了出場位置,第一個唱完就直接被張揚送回醫院去了,沒再參與後面的錄制。
初簡草草收拾好東西,來不及卸妝便離開了廣播大樓。
夜晚的醫院依舊燈火明亮,如一盞永不熄滅的極晝之城。
到達病房門口的時候,張揚剛從裏面出來,見到初簡還有些意外,“這麽快?”
初簡點頭,越過他往裏面瞧,“怎麽樣了?”
張揚嘆氣,“剛打完點滴,醫生說之前的治療都白做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沒關心季熠的競演成績。正常人都能聽出來他嗓子沙啞得有多厲害,很多低音部分甚至都沒發出來聲音,現場觀衆的詫異和震驚也被他盡收眼底。
但季熠還是撐着完成了整場表演,甚至後半部分更有放手一搏的态勢,徹底不管嗓音的限制,用态度和氣場征服了現場。
代價就是現在再也說不出話了。
張揚打開門迎她進去,輕聲交代:“醫生說要住院觀察兩天,這幾天要讓嗓子休息,我準備了一個小白板,如果他想跟你說話就讓他寫下來。”
如果是他在這兒照看,根本不用準備這些東西,季熠或許還樂得清靜。
許初簡在的話,就不行。
初簡點頭。
交代完後,張揚便讓她在病房看着季熠,他要去找醫生再了解一些情況。
初簡在床邊坐下。顧及到他在睡覺,病房裏的光線調得很暗,半張臉都陷在額前頭發的陰影裏,瘦削蒼白。
他換了淺色藍白條紋的病服,寬松地攏着,露出形狀姣好的鎖骨。
在一起這幾年,他好像是第一次生這麽嚴重的病。
初簡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失了焦,等再回過神的時候,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也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醒了?”
季熠啓唇正欲發聲,被一只手按住,“醫生說你現在不能說話。”
初簡升高他的床頭,将張揚一早準備好的小白板遞給他,“有什麽想說的寫下來告訴我。”
季熠看着快和白色床單融為一體的小白板,神色無奈,還是接過馬克筆,快速寫了幾筆後傳到初簡面前。
“我愛你。”
初簡原以為是什麽事情,看到這三個字愣了一下,爾後綻開無奈又羞澀的笑意。
她盯着他幾秒,接過黑色馬克筆,在小白板上“唰唰”幾下,轉向他:
我知道。
爾後翻過來,又“唰唰”幾下,再轉向他:
我也是。
季熠也笑,眸中星辰閃爍,如銀河璀璨,勾人淪陷。
小江從城南取了季熠的生活用品過來,還未進門就看到張揚靠在病房門口,臉上挂着從未有過的柔和與一丁點的......羨慕?
他站到張揚身邊,越過他的身子也往裏看。
季熠的精神頭與他一個多小時離開前已經大不相同,這點小江早就領會到,熠哥有兩種待人模式,而其中一種僅對初簡姐有效。
兩人一坐一卧,四四方方的小白板寫了又擦擦了又寫,在手中傳過來又傳過去,還不時擡頭相視一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在玩什麽你畫我猜的游戲。
“他們在幹嘛?”小江好奇問道。
張揚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都看癡了。他乜了一眼突然出現的人,“看不出來嗎,聊天啊。”
小江噤聲,為自己提出的愚蠢問題。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可是不能說話的只有熠哥啊,初簡姐又沒事。”
但他聽病房的動靜,安靜得只剩下筆尖在光滑平面上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張揚無語幾秒,轉過身拍他肩膀,“小江啊,有女朋友了嗎?”
小江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沒呢,以前是沒時間,現在是沒遇上喜歡的。”
張揚晃頭,故作高深,“怪不得。”
“嗯?”小江不解。
張揚不解他的疑惑,反而問道:“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領導突然關心起自己的私事,小江有些受寵若驚,想了想如實答道:“不知道,但是如果能像熠哥和初簡姐這樣就很好。”
張揚搖頭,“你可千萬別找初簡這樣的。”
“為什麽?”小江不解,他們都複合這麽久了難道揚哥對初簡姐還有芥蒂?
“你把握不住。”張揚說。
小江還是不懂。他跟在季熠身邊快七年,見過了娛樂圈裏形形色色的女藝人,還沒有哪個能讓他覺得比許初簡相處起來更舒服。
她溫柔知禮落落大方,業務能力強,相處起來幾乎沒有壓力,在工作和為人方面都有極好的口碑,算得上是絕佳伴侶的典範。
張揚的目光落到背對着門口的兩人身上,在暈黃落地燈下他們的身影像是一幅精美絕倫的油畫,“初簡這樣的女孩子,是會讓一個男人越陷越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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