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首戰告捷

第三十四章 首戰告捷

狄人發源于陰山以北,歷經數年內鬥後,斛律氏一統各族,休養生息,謀劃東侵。小小紫荊關只是一個突破口,拿下關城後,與大軍合擊居庸,不愁拿不下。

主将一聲令下,狄人騎兵呼喊着驅馬渡河,行至河中央時,帶頭的幾騎躊躇不前,騎兵猛揮馬鞭,馬兒長嘶,竟失蹄跪倒于冰冷河水中,馬上之人驚呼一聲,摔入水中。接下來又有數匹馬如此,主将察覺不妥,連忙喊停,但拒馬河極寬,騎兵已經有大半位于河中了,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及。

就在此時,弩箭破空而來,一箭一個,将數十人射落馬下。狄人察覺河中有蹊跷,連忙下馬,凫水登岸。拒馬河中攔一攔,一來大大挫了狄人的銳氣,二來也能滅去狄人半數戰力,然而,河水極寬,後來者大可繞開絆馬索所在河段,更別提,狄人還有投石機——

“砰!”

大石砸來,本就滿目瘡痍、沒有修補好的城牆又多了一個大坑。

秦寒州埋伏在河岸不遠處,等着那些棄馬渡河的狄人靠近。謝燕鴻俯在旁邊,手緊緊握住刀,緊張得手指發麻。秦寒州瞥他一眼,小聲說道:“若是怕,就在這兒等着,也不缺你一個。”

說不怕是假的,謝燕鴻縱然讀遍兵書,也沒真正上過戰場。

他搖頭,拒絕道:“我父親打過大大小小幾百場仗,每一次都身先士卒。”

長寧不在他身邊,在城牆上。長寧原本是不肯的,沉默地堅持着,要跟他一起出城,正面迎擊狄人。謝燕鴻怕他再受傷,也擔憂着他頭疼的毛病,想了個好理由勸他。

“對陣時混亂,刀劍無眼,你難道能在我身邊擋住所有人嗎?你這麽幹,狄人還以為我是主将呢。你眼神好,不如在城樓上拉弓,替我掩護吧。”

長寧只好答應。

秦寒州看了謝燕鴻一眼,想說些什麽。謝燕鴻活動了下手指,再次緊緊握住刀柄,提醒道:“別分神。”

投石機投出一塊又一塊巨石,巨響震得地上揚起雪霧,紛紛揚揚。沒有修補的城牆經不住這樣長時間的投石攻擊,但他們不能急,要等狄人靠近了,才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近了——

秦寒州厲聲道:“上馬!”

謝燕鴻跟随着士卒們翻身上馬,秦寒州在最前,揮刀直指狄人,嘶聲喊道:“殺!”

數百騎精銳一躍而出,如同一把尖刀,斜斜刺入狄人進攻的隊伍中。狄人一心只望着前面似乎唾手可得的紫荊關城,沒料到還有突襲,進攻的隊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謝燕鴻第一刀就砍中了狄人的肩膀,他出刀時猶豫了,刀勢不猛,那狄人只不過歪了歪身子,還穩穩坐在馬上,眉目猙獰,舉起彎刀砍來。謝燕鴻收刀格擋,突然當空射來一箭,直中狄人頭顱,将他射落馬下。

謝燕鴻勒馬回身,來不及猶豫,運足了力,劈向下一個敵人。

秦寒州悍勇異常,他用劍,一柄劍左揮右刺,渾身浴血,不要命似的,他身旁空了一圈,一時無人敢上前。正在此時,他背後有人扔出彎刀,彎刀打着圈直往秦寒州後心飛去。

“锵——”

謝燕鴻将那柄飛來的彎刀隔開,震得他手臂連胸膛都一陣發麻。秦寒州猛轉回身,舉起沾滿敵人鮮血的寶劍,士卒皆往他身側靠攏,排列成陣。

他喊道:“殺敵五人,升任伍長!殺十人,任什長!殺敵二十,為百夫長!”

生死關頭,退無可退,唯有殺敵。刀飲血,劍削骨,守家衛國,加官晉爵。

秦寒州一躍而出,謝燕鴻熱血沸騰,也策馬跟随,士卒喊殺聲震天,簡直要蓋過了巨石砸牆的轟響。

這一戰,以狄人狼狽逃竄作結,拒馬河上皆是被絆住的馬,還有被馬攔住,飄不走的屍首。秦寒州率兵回城時,雪恰好停了,月亮都還沒升至中天。

狄人主力被殺退,投石機也不再運作,剩餘殘兵,一時半會兒還奈何不了關城,居庸關那邊很快也會察覺不妥,等兩邊一通上消息,狄人的算盤就打不響了。

此困一解,秦寒州猛地松了一口氣。他一回城,轉眼卻沒見剛才一直跟在他旁邊的謝燕鴻,長寧也不在城樓上,百夫長附耳說道:“那勇士拉弓後肩膀傷口崩裂,去包紮了。”

秦寒州點頭說道:“看緊一點這倆人,将他們的甲衣收回來,別蒙混出去了。”

經過這兩日,秦寒州越發不相信謝燕鴻的身份,若是因為所謂的賞奇景而來這兒,謝燕鴻就不過是個纨绔公子,但他的見識與談吐,遠勝于此。再加上一個長寧,這樣的身手,不像是一個随從能有的。

此二人雖立有大功,但這裏是邊關,來歷不明的人,不由得他不防。

秦寒州親自到了他二人的營房,隔着門窗,聽見裏頭好像真的是在包紮的樣子,還聽到長寧低聲呼痛,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

營房裏頭,火盆燒得旺旺的,長寧脫掉上衣,盤腿坐在床榻上,肩膀上崩開的傷口已經重新上藥包紮了。謝燕鴻一戰方結,殺敵殺得手軟,但好歹沒有受傷。

他警覺地看着外頭,小聲說道:“不知道走遠了沒,你要不要再叫一聲,痛一點的。”

其實長寧一點兒都不疼,不過都是小傷,剛才叫的那一聲,是因為謝燕鴻突然掐他胳膊內側的軟肉,這會兒還留了個指印。

謝燕鴻作勢還要掐,長寧連忙說道:“走了。”

“真的走了?”

“真的。”

突然,營房的窗子被“砰砰”敲響,謝燕鴻忙一骨碌跳起來,把椅子搬到窗邊,爬過去,把窗開了一條小縫,外頭是陸少微。

陸少微打了個噴嚏,說道:“什麽時候走?”

謝燕鴻說道:“今晚就走。”

陸少微是跟随着程二他們一塊兒入關城的,他本就瘦瘦小小,趕路這麽久之後,衣裳也破破爛爛的,兵卒都以為他也是俘虜之一,對他看得不嚴,謝燕鴻便讓他查探好出關城的路線,趁夜離開。

他的身份不能示人,困局已解,秦寒州又是個警惕的人,定會對他起疑。等紫荊關的主将從居庸回來了,他的假身份定會被識破,到時候就不好了,得趕緊走。

長寧穿好衣裳,兩人從窗戶翻出去,與陸少微一塊兒,沿着僻靜無人處走。

突然,後頭傳來一聲低喊。

“恩人!”

謝燕鴻吓得一激靈,一回頭發現是程二,忙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噓!”

程二與哥哥還有其他被救的俘虜一起,說清楚姓名籍貫來歷之後,暫時留在關城裏,充作民夫,幫忙修築城牆,等此戰了結後,想回原籍的便回去,想要留在關城裏過活的,也能安頓下來。

程二的哥哥年紀尚輕,但經歷過這一場折磨後,仿佛老了十歲,他由程二扶着,要給謝燕鴻與長寧磕頭,嘴裏不停叫“恩人”。

謝燕鴻怕引來守衛,連忙将他扶起,說道:“不必如此!”

程兄還要跪,謝燕鴻認真地說道:“舉手之勞罷了。我也是有父母兄長的人,推己及人。”

程二在旁插嘴道:“恩人是要去哪裏?”

謝燕鴻靈機一動,嘆一口氣,皺起眉頭擺出一副愁容,開始編故事:“你們有所不知,我姓言,乃是魏州安撫使鄭大人的外侄。這一次離家是為了逃婚......”

長寧和陸少微略帶驚愕地轉頭看他。

謝燕鴻臉不紅心不跳,接着往下講:“我本有心上人,與她花前月下定下鴛盟,誰知道我舅舅非要我娶他的女兒,我不能負了佳人,只好帶着我的随從和書童,連夜逃走。來紫荊關不過是湊巧,如今困局已解,我怕家人追過來,秦副使透露我的行蹤,我得悄悄離開了。”

這樣的故事,話本裏常有的,程家人一聽就嘆,非常輕易就接受了。即便陸少微還穿着破破爛爛的道袍,他們也毫不起疑。畢竟在外逃亡呢,什麽狀況都有可能會出。

“書童”陸少微入戲最快,愁眉苦臉地說道:“我家公子與心上人郎才女貌,緣分天定,可惜啊......”

謝燕鴻愁道:“關城守衛森嚴,我只怕逃不出去......”

程兄忙道:“恩人!秦副使方才遣人給我們發了民夫穿的衣裳,換上後方便偷偷走!”

灰撲撲的衣裳破舊寬大,穿在瘦弱的程家人身上不合适,身量小小的陸少微穿上後要把衣袖褲腿挽起來好幾道,謝燕鴻穿起來合适,長寧穿起來就嫌小了。

正當他們換好衣裳準備走的時候,長寧突然看向門邊,說道:“有人。”

謝燕鴻一把将門推開,外頭有個幹瘦的少年,吓得跌坐在地上,和謝燕鴻打了個照面,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跑走了。謝燕鴻有些緊張,問道:“那是誰?”

程二連忙說道:“那是個啞巴,不用擔心!”

“也是和你們一道的嗎?”謝燕鴻問道,“我看他面相,似有胡人血統。”

比長寧的還要更明顯一些。

程二說道:“和我們不是一個地方的,估計也是朔州附近的小城,那兒和胡女通婚的人多呢!”

陸少微催促道:“快點兒,得走了。”

謝燕鴻也只能作罷,一行人趁着天剛亮,跟随民夫出城修牆的隊伍偷偷出去。誰知道,才經歷一番惡戰的秦寒州居然立在城門不遠處,正跟幾個百夫長不知在說什麽。

謝燕鴻驚愕道:“這人不用睡覺的嗎?”

但都走到這兒了,再回頭也太顯眼了,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秦寒州穿着铠甲,佩劍上都還有血痂,顯然還沒擦拭過,眼下青黑,但一雙虎目仍舊炯炯有神。謝燕鴻三人都故意把自己搞得破破爛爛的,但長寧個子高大,實在顯眼。他背後的長刀雖然用破布包裹,還是讓人難以忽略。

秦寒州“噌”地拔出佩劍,攔在低着頭的長寧身前,厲聲道:“等一下。”

作者有話說:

小紅第一次打仗!

前幾章評論有人好會猜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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