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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寄生植株的反應比預料中要激烈不少, 讓阿凍小小吓了一跳。
那棵經常性掉落眼珠子的紅色巨木也會對他的氣息有反應,但相對來說要矜持穩重得多,通常是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根系從土地裏抽出來, 然後再搖搖晃晃遠去。
但不論如何, 他确實是把污染物從謝庭體內驅逐出去了。
阿凍回頭望向唐意, 發出一聲得意的喵叫, 眼瞳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
呆愣的衆人回過神來,先前持槍的年輕男子立刻拔槍瞄準棚屋角落那團盤曲交錯的東西,扣下扳機。
子彈破空而出,連着射穿了好幾根枝條, 斷裂處滴落下鮮紅濃稠的漿液, 在地上時驟然分成絲絲縷縷,如蟲子般蠕動翻滾。
瑪麗:“不要開槍, 拿火燒!”
然而話是這麽說,霎時之間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裏找火種。
污染物的根系形似鋸齒, 卻只能撕開有機體的血肉,對棚屋的金屬薄板沒有辦法。
但這些未知漿液卻不同。
眼見着它們即将滲入沙土之中,唐意忽然箭步上前, 将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謝庭一腳踢開, 同時從口袋裏取出一物,朝着棚屋角落的污染物徑直扔去。
那顆球形火藥在落地瞬間觸發引線, 轟然炸裂成燃燒的熊熊火光, 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太陽。
刺鼻濃煙開始在屋內彌漫,那是血色枝條燃燒成灰燼所散發出的味道, 卻像是什麽東西腐爛了的氣息。
有人發出了幹嘔聲。
阿凍擡起爪子飛快朝臉上一按, 把兩個鼻孔給直接按沒了,然後才用最快速度跑到棚屋外邊, 等待煙氣散盡。
周圍的人察覺到這裏的動靜,紛紛探頭張望,只是眼神冷漠疏離,死寂無光,并沒有任何過來詢問又或者幫忙的意思。
兩分鐘後,火光終于停歇。
沙石地上只剩深黑色的痕跡,如同無數纏繞成團的蛇影,隐隐透着猙獰,只是不再具備先前那般的活力,已經徹底死絕。
阿凍把自己的鼻孔通了通,吸入一口新鮮空氣,發現異味确實沒有了。
然後他就被一只手撈了起來。
“不要到處亂跑。”唐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頓了一頓,語氣又柔和了些,“不過這次做得挺好。”
阿凍喵喵兩聲回應,顯然十分高興。
能夠幫上好心人的忙,也算是報答了對方提供食宿的恩情了吧?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繼續心安理得蹭吃蹭喝……啊不對,是可以繼續借宿!
阿凍有些心虛,拼命按捺住那種總想冒頭的怠惰思想。
他在心裏同自己說,等到以後熟練掌握人形變化,不至于動不動露出破綻,他肯定是要離開的。
這樣想着的時候,卻又有另一個聲音不斷誘惑,問他現在的生活不好嗎?
唐意看起來挺孤單的,也正需要陪伴,要是他離開了,唐意得有多傷心啊?
而且他也不是光拿好處不做事呀,無論是上一次的看家,還是這一回的驅趕污染物,他都能派上用場!
內心的天平似乎逐漸往一邊傾斜,但還沒等阿凍徹底做出決定,瑪麗的聲音忽然響起,驚疑不定道:“那只小貓怎麽回事?”
這時的阿凍還沒反應過來。
然後他就聽見對方接着說道:“為什麽他沖着謝庭叫了幾聲,那個寄生的污染物就跑出來了,而且還……動作迅速。”
阿凍:!!!
阿凍終于意識到問題所在,大驚失色。
真是糟糕!他剛才看唐意皺了皺眉頭,好像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光想着試試自己的法子能不能行得通,忘了一只普通的小貓不該做到這樣的事情!
他心裏頓時七上八下,不安地打量唐意的神色,卻見後者表情如常,甚至還有些奇怪于瑪麗的疑惑:“這有什麽問題?”
瑪麗:“……”
瑪麗:“這難道沒有問題嗎??”
唐意不耐煩地說:“那個污染物也許正好對貓過敏,阿凍過去了,他當然就跑了。”
瑪麗與同伴面面相觑,突然之間有點分不清,唐意這種理所當然的解釋,究竟是他真的以為如此,還是因為另有隐情,所以随口敷衍?
……應該是後者吧?
畢竟貓科動物的污染适應性簡直慘不忍睹,甚至還遠沒有普通人類高,又怎麽可能對寄生人體的污染物産生震懾作用?
瑪麗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她能感覺到唐意是經常性與污染物接觸的人,不應該連這點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阿凍則完全不知道所謂的“隐情”其實與他有關,實際上他對唐意十分信任,因此半點沒有懷疑,心中長舒了口氣。
也是,這個世界本來就十分奇怪了,一只貓能夠喝退污染物又有什麽奇怪呢?
他越想越理直氣壯,于是昂起胸膛,坦坦蕩蕩喵了一聲,表示自己光明磊落,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瑪麗:“……”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只小貓似乎能聽懂他們的對話。
不過她馬上将這個念頭抛到腦後,因為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既然寄生在謝庭身上的污染物都能去除,他們身上的定然沒有除不掉的道理。
給謝庭檢查身體的同伴走了過來:“好消息,雖然他看起來千瘡百孔,但生命體征還算穩定,體內污染指數也在臨界值以下。”
瑪麗心頭的大石終于落下,随即示意所有人站到自己身邊,對唐意說道:“帥哥,是時候輪到你兌現承諾了。”
唐意的目光環視一圈,明白了她的意思,眉頭微蹙:“我應該只承諾過幫你祛除污染物。”他從來不占別人便宜,也不喜歡別人占自己便宜。
不過瑪麗其實并不是在指望唐意,她将目光落在阿凍身上,神色滿懷期待:“你讓小貓再吼幾聲呗。”
唐意:“……”
瑪麗:“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啊,也是帥哥你說的,那污染物對貓咪過敏,那就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你看他剛才吼得多輕松?”
見唐意還是神色冷淡,似乎并不樂意,她接着說道:“要不這樣,如果能幫我們清除了寄生的污染物,我請你到阿爾多最高規格的酒樓吃頓好的!”
“喵!?”
這話顯然引起了某貓的強烈興趣,他在唐意懷裏動了動,顯然很躍躍欲試。
唐意垂眸看了看阿凍,唇角微抽,最終無聲嘆了口氣:“随你吧。”
衆人與貓紛紛喜上眉梢。
*****
片刻後,最後的血色枝條也被焚燒成灰。
包括瑪麗在內的幾人全都高興極了,盡管寄生的污染物依然給他們留下了身體的勞損,那些窟窿般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但時刻籠罩在心頭的危機感終于消退,讓他們的精神得到了極大放松。
瑪麗不久前還在思考着要把萊頓酒館轉讓給別人,現在她只想回去把那張拟好的契約紙給撕得粉碎。
而就在這時,謝庭悶哼一聲,似乎即将從昏迷中恢複清醒。
唐意正要過去查看,耳朵卻忽然捕捉到某種異常的動靜,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站在門邊的紅發姑娘也聽見了,她到外面去瞧瞧情況,又很快跑了回來,低聲道:“是狂獅!狂獅的裝甲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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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疑惑道:“裝甲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發現了高級污染物?”
“可外圍明明是三不管片區,他們應該輕易不會出動才對。”
“那見沒見到其他組織的人?說不定是來這邊打架的。”
“沒有,只有狂獅。”
“你們聽,聲音好像越來越近。”
“哎喲老天,該不會是沖着我們來的吧,啊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周圍幾人目光詭異,讓說話者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辯解道:“我也不總是烏鴉嘴的!”
然而裝甲車的動靜确實越來越近了。
足有一人高的巨型輪胎碾壓過距離棚屋不遠的那片砂石地,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聲響。
鄰居全都躲進了自己家裏,不敢擋在那輛龐然大物前進的道路上,生怕受到波及。
“瑪、瑪麗姐,他們真向這邊來了!”紅發女子緊張道,“我們走吧?”
瑪麗不清楚裝甲車的意圖,但毫無疑問,如果被那個那玩意兒的炮口正面轟擊一發,自己好不容易撿回的性命肯定又要無了。
“走!”她說,“找兩個人把謝庭帶上……”
這話沒能說得下去,因為她轉頭就看見唐意将還沒完全清醒的謝庭扛了起來,徑直走向停靠在門口的越野車,扔到了後排位置。
瑪麗:“……你等等!”
她有些擔心謝庭的狀況,也沒來得及多想什麽,跟着上了越野車。
結果不到五分鐘,瑪麗就後悔得不行了——因為她完全沒想到,那輛狂獅組織的裝甲車居然是要對付唐意,自己等于是主動跳進了坑裏!
而且唐意飙起車來簡直吓人,四周盡是槍林彈雨,炮彈亂射,越野車好幾回在炮口轟擊的火光煙塵面前急剎,然後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刁鑽走位躲開後方的圍堵。
她無比羨慕身邊的謝庭,因為這家夥可以理所當然再次昏厥過去。可她卻無比精神,只能眼睜睜感受着各種危險擦肩而過,任由胃部翻江倒海的惡心直竄而上。
等到終于停下來時,她覺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瑪麗踉踉跄跄推門下車,任由荒野上的凜冽涼風迎面吹打在臉龐,明明平時會覺得生疼,如同無形的刀刃劃過,現在卻舒服得很,起碼比在車上舒服多了。
她花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複,視線落在了那片峽溝裏七零八碎的裝甲車殘骸上。
數十根黑色條狀物将人類屍體分食殆盡,緩緩縮進地裏,鋸齒邊緣還挂着零星血肉。
瑪麗難掩心中的震撼與畏懼,再想到剛才的系列經過,又佩服無比。
唐意是故意把裝甲車引到這裏來的吧?不然雙方的武器裝備懸殊,他可不一定能擺脫得了狂獅的糾纏。
從這個位置已經見不到阿爾多基地的影子了,連綿交錯的山丘阻擋了視線,他們正好在山腳邊,面對着一望無際的開闊荒原,數十米寬峽溝橫亘在前。
她看了唐意一眼,發現對方打開了後備箱,正在翻找着什麽。小貓咪趴在他的肩頭,看起來也有些蔫蔫,不知是不是越野車給颠的。
“想什麽呢?”一道略顯低沉的溫和男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帶着些許調侃笑意,“難道你看上了他?”
瑪麗猛然一驚。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
來不及看清對方的相貌,她又立刻發現,唐意從後備箱裏翻出一口鐳射炮,面無表情地對準了她所在的方向!
瑪麗:???
瑪麗:“等等怎麽回事……”
她的話音被吞沒在了鐳射頻光的嗡嗡聲響中,蘊含着毀滅能量的光芒與她擦肩而過,徑直射向了她後方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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