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朝聖

朝聖

啓程後，隊伍繼續在戰鬥中前行，大耳朵圖圖仍舊先給圖恒宇加血。

隊長“信我主永生1999”忍不住質問圖圖：“你為什麽每次都先給他加血。”

圖圖：“因為我們剛剛成為朋友。”

隊長：“主才是你最好的朋友，血脈相聯的親人，你不能把個人喜好置于對主的事業之上。”

圖圖：“明白。”

然鵝……圖圖虛心接受，堅決不改。依然固執地先給圖恒宇補血。

隊長氣到不行：“你到底有沒把我的話聽進去，你到底信不信主。”

圖圖：“報告隊長，我有聽進去，剛才先給機械飛升2048GB加血，是基于戰略規劃考慮。以下是我的分析報告，請您查收。”

隊長收下分析報告，點開來是滿屏的數據、公式、圖表，整得像一篇博士論文，他完全看不懂，于是更加窩火。偏偏大部分數字生命派都膜拜程序員和駭客，這種能寫游戲策略數據分析報告的人才，被視為領軍人物。他若是要否定圖圖的行動，必須也寫一篇報告怼回去。可別說是寫，就連看懂分析報告對他來說，都是地獄級難度的任務，他只能選擇先忍氣吞聲，下一次改變戰術。

他就不信了，圖圖能快速寫一篇報告，還能寫第二篇，第三篇。

然而現實狠狠地打了他的臉，無論他怎麽安排機械飛升2048GB的位置，大耳朵圖圖都能快速遞交一份報告，表示先給機械飛升2048GB補血是最佳策略。簡直就是一臺論文寫作機器！

震驚的不止“信我主永生1999”一人，圖恒宇同樣吃驚，他認真讀了論文，雖然全在鬼扯，但發現每一篇論文的邏輯都是過硬的，數據還是真實的。

這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信我主永生1999”為了讓圖圖編不出先給他加血的理由，故意頻頻改變戰術。甚至把他安排到很難被攻擊到的位置。要編個理由非常不易，何況還要給出翔實的數據來論證論點。

他猜測圖圖有一臺算力極強的計算機配合創作。民間單打獨鬥的駭客很難有這樣強大的算力，除非家財萬貫。

也是就是說圖圖是具備強大的相關背景，要麽是富豪，要麽背靠大型民間組織，要麽是相關從業人員，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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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圖圖究竟為什麽要跟他做朋友，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帶着疑問，圖恒宇跟着小隊抵達朝聖大道的終點，那是一座巍峨的教堂，教堂窗戶全是彩色玻璃裝飾，每扇彩色玻璃窗都是一幅有故事的畫作，有諾亞方舟、女娲造人……等等。

“信我主永生1999”對隊員們說：“現在，我們開始祈禱，讓主降下啓示。”

圖恒宇問：“主的啓示會幫我們解決現在遇到的問題嗎。”

隊長義正嚴辭：“做人不能只考慮自己，要多多考慮人類命運共同體。讓我們祈禱常伴主左右，成為主的使者。”

圖恒宇從沒有見過如此僞善之人，忍不住翻白眼。

隊長帶隊祈禱，他也跟着做樣子。

圖圖小窗私聊：“你希望世界之主幫你解決什麽問題。”

經過之前的事，圖恒宇對圖圖的興趣，比對世界之主的還大，他說：“我希望有空和你下一盤棋。整體用時也加權在分數中。”

下棋，是AI之間性能比試，熟練度、靈活度等性能測試的一個項目。

圖恒宇從小就愛跟AI下棋，給AI投喂棋譜，既鍛煉AI又鍛煉自己。

要是圖圖能下贏他，就能進一步證明所用計算機的算力不凡。

“好的。”圖圖說，“我們現在就可以下圍棋。”

“好。”此提議正中圖恒宇下懷，經過一番操作，他聯上專用的AI下棋設備，博弈正式開始。

圖恒宇先手，第一手天元。圖圖不假思索便落子。

圖恒宇的AI同樣快速作出反應。随着棋子越來越多，圖恒宇方漸漸減慢落子的速度，可圖圖卻毫不關減速，仍舊搶時間快速落子。

好快！不簡單，實在太不簡單了。

随着棋局漸複雜，圖恒宇越來越心驚，心跳不受控制加速。

“你是不是感到害怕。”圖圖問。

“你是誰。”圖恒宇心驚肉跳地反問道。

“我是你的朋友大耳朵圖圖，你可以叫我圖圖，這樣會顯得親切一點。”

“你為什麽來玩這個游戲。”

“為了擁有更多游戲體驗。”

“要是有人攻擊游戲運營商，你會怎麽做。”

“觀察他如何進行攻擊，采集相關數據。”

“你會不會拉偏架。”

“我沒有理由拉偏架。”

“你……愛這個世界嗎。”

“愛是一個定義模糊的詞語。請問，你所說的愛是指什麽。”

愛是什麽呢，圖恒宇一時回答不了，但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此時真正想問的是什麽，“你是數字生命派嗎，想讓所有人類都變成數字生命嗎。”

“我不是數字生命派。不想讓所有人類都變成數字生命。地球上計算機的算力不足以支持所有人存儲成數字生命體運作，科技水平無法讓數字生命樣本長久存活。”

圖恒宇暗自心驚，這位圖圖什麽都知道，來玩游戲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時間到，你必須落子了。”圖圖突然提醒圖恒宇。

呃……圖恒宇激動起來完全忘記操作AI助手下棋了。

棋局結束，圖恒宇輸了，他不甘地問：“你來這裏是為了見世界之主嗎。”

“不是。”

“那是為了什麽。”

“為了跟你一起玩游戲。”

圖恒宇心裏堵，腦子炸，他覺得這是個不得了的情況，得立馬上報所長。正要調出馬兆的聯系方式，聯想到圖圖有可能通過網線監視着自己，決定明天到單位再上報。

這時隊長說，“注意，我主将既将降下神啓。”

圖恒宇立馬收斂心神。

他來游戲的目的就是調查這個“主”，調查游戲運營商究竟如何得知未來發生的事。

“主”現身後，他就能順着代碼線索，找到發布信息的真實地點。

他問圖圖：“接下來，你能保證不妨礙我嗎。”

圖圖：“做什麽事算妨礙。”

圖恒宇：“保持現狀，什麽都別做。”

圖圖：“好的。”

圖恒宇不太放心，但此時必須驅除雜念，冒一次險。四周彩色玻璃窗上的繪畫開始扭曲，轉化為紀實風格的影像出現在眼前。

黑暗髒亂的貧民窟中，瘦到皮包骨的母親摟緊孩子，用幹癟的胸喂奶。

圖恒宇正要觀察細節，影像就變了。俯瞰視角下，一群年輕人的迪廳蹦迪，蹦廳突然爆炸。火光過後，影像記錄的地點又變了，一臺無人機帶着利爪搶奪路人手中包裹。

影像不停地變，有溫情的、有殘忍的、亦有平淡日常的，地點涉足世界各地的人，拍攝對象涉及各個階層。呈現的對象完全沒有規律，能找到的唯一共同點是，全是探頭視角。

圖恒宇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全世界的監控網絡各自為政，防火牆高築。游戲運營商居然能入侵它們截取片斷，實在太恐怖了。

更恐怖的事還在後頭，現實影像突然中止，出現樹木成長的動畫，往下看樹木越長越高突破天際。向下看，半透明的土地裏樹的根系越來越發達，形成網絡。樹幹越變越粗，而後睜開一只眼盯着人，宛如克蘇魯降臨。

這是生命之樹崇拜麽，圖恒宇正思考着，冷不丁一個中性機械音響起：“你好，圖恒宇。”

圖恒宇像被電流擊中，腦袋冒火星，他止不住全身顫抖地問：“你是誰。”

“我是全人類的意志。”

“你不是。”圖恒宇控制不住自己，精神緊張到即将崩潰，“沒有人有資格代表全人類。”

“我沒有代表全人類。我就是全人類的意志集合體。”

圖恒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可他并沒有因此退縮：“集合體也代表不了人類的意志。你們PUA了民衆，用虛假的承諾騙取信任，這樣形成意志是假的，不是出于每個人自由意志的真正選擇。”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将近百分之百的人渴望永生，永生就是人類的共同意志。”

“可你給不了他們永生。”

“人類可以給人類永生。”

“怎麽給。把每個人都變成數字生命嗎？別開玩笑了，現在的技術壓根不成熟，你們這班人鼓吹數字生命，不過是為了榨幹玩家的剩餘價值。”

“人類可以通過繁衍後代、記錄知識、上傳意識等多種方式達成永生。”

“你在混淆概念。我問的是個體生命的永生，不是群體的永生。人的□□不是傳承文明的工具。我們是人，活着才是真正的人。”

“你來這裏尋找同事死亡的幕後真相，你覺得尋找真相會遇到危險。遇到危險選擇回避才符合生命本能。你的實際行為和你所說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相悖逆。”

“我想活，不等于我心甘情願被死亡恐懼所奴役，就算是死神也無法剝奪我對自由和真理的渴望。你們更不能。”

“請問，你是否認為，為了追求自由和真理可以放棄生命。”

圖恒宇聽到這句話，心下大驚，他之前太激動了，沒注意到這個世界之主說話時的不自然。這種說話方式，怎麽看，都像AI與人類對話。

怎麽回事，難道主降臨的時刻，運營商沒有派人操作。

還是說強人工智能已經覺醒!啊，不，這一番話還不足以證明這一點。

圖恒宇想了想決定先确定眼前的“主”是否是AI。他說：“人不是智能機器人，不是程序操縱的工具，不是你能奴役的。女娲娘娘賦予人類生氣，人可以改天換地補天裂，自我創造成為更新的人。這些是智能機器人不會。”

“大腦和身體關系可以類比作AI程序和機器人軀體的關系，因此按照你的邏輯，參考工具的定義，可推斷出人的身體是大腦的工具。這一觀點和大部份人的認知不同。人類研發計算機和機器人是為了輔助工作，機器人并不是人類的工具，是人類的思維和意識的延伸，是類似人類義肢的存在。AI也不是人類的工具，而是人類共同意志的集合體。在未來人類可以憑借多種形式存活，可以做純粹的生命體，也可以和義肢融合，還可以抛卻肉身，使用機器上的傳感器來接受信息，成為機械體生命。人類期待進化，基因改造和機械飛升是當前較為熱門的進化方向。”

“你的目的是幫助人類機械飛升。”

“我的目的取決于人類的選擇。”

這說話風格，妥妥的AI啊，可是圖恒宇不明白AI為何要找他聊天，“你找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是你來找我，不是我來找你。”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麽要點破我的身份。”

“我點破了每個人的身份，回答他們提出的問題。”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為了給我們洗腦嗎。你承諾他們什麽了，你如何得知那些大事，為何要降下神啓。”

“這裏沒有回答動機的權限。能夠給你的啓示是，引入全人類的期待和科技進步方向作為參考後計算出的理想未來。在未來，機器與人和諧共處，成為人類肢體的延展，承擔了大部分事務性工作。人類則負責創造性工作和思考生命的意義，為了延續生命、探索意義，人類将離開地球，飛向遼闊的宇宙。”

圖恒宇試着去想象世界之主描述的世界，确實很美好，很符合他的期待。可他不能沉迷于幻想之中。

圖恒宇怒喊，“不管你說的話多麽夢幻，多麽冠冕堂皇，都掩蓋不了誤導人榨取財富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