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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這是一間……專屬于“沈青亭”的卧室。
那人當然沒見過,也自然不可能知道,謝楹的家中存在這樣一個地方。
這是誰都不能進來的地方。
總是避不見光的房間有股不太好聞的味道,謝楹打開窗子和窗簾給卧室通風,自己則在懶人沙發上坐下。
他按亮了投屏,操作一番之後,房間的燈光漸漸暗了下去,只有投屏發着光。
屏幕上緩緩閃過幾個畫面,随後進入正題——
這是海城藝術劇院兩年前的一部舞蹈作品,正是……沈青亭進入劇院後的第一部 作品。
謝楹按了快進,粗粗略過前面大約半小時的表演,将舞蹈定格在第35分04秒的位置。
……也不知道究竟看過多少次,連那人第一次出場的時間,都能一秒不差地記住。
那時候的沈青亭遠比現在青澀得多,看向鏡頭時的目光和笑容都帶着新人特有的羞怯。
但他依然耀眼。他只要站在那裏,就能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卧室一片漆黑,完全黑暗的環境讓他仿佛置身劇院,眼前的影像也逐漸變得立體鮮活。
他第一次見到沈青亭,就是在這樣的時候。
*
謝楹是他們這間律所裏最年輕的合夥人,但他的執業道路也不能算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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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兩年前,他們律所一位剛入職的新律師犯了個很低級的錯誤:出具的法律意見書上,把甲方客戶的名字寫錯了。
客戶并沒有仔細檢查,這份文件就這麽挂了網。後來客戶的大領導發現了這個問題,對他們大發雷霆,甚至揚言要換掉這家合作了很久的法律顧問。
這個客戶是他們律所的老客戶了,謝楹入職後不久,就接受了這家客戶的工作,直到不久前才換掉。
客戶說:“自從謝楹不負責我們公司的事務之後,你們就頻頻出錯——你們自己數數,謝楹調走之後,你們出過多少錯誤?要麽把謝楹換回來,要麽我們換人!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最後無奈,只好又把謝楹調回去了。
工作上的調動,不管是因為什麽,都是正常的。煩就煩在……先前那段時間,接替謝楹的這個團隊,做得實在不夠好。
之後那大半年時間裏,謝楹幾乎都在給那個團隊收拾爛攤子,實在煩不勝煩。
後來,這位難纏的客戶給了謝楹兩張舞劇演出票,說是為了感謝這段時間的辛苦。
謝楹也沒客氣,收下了,半開玩笑似地說:“您要是真想感謝我,以後下了班少給我打電話就行。”
謝楹孤家寡人的,第二張票沒處送,于是轉手給了謝見寧。
然而謝見寧沒要。
“哎呀看什麽演出,沒空,忙着談戀愛呢。”
“……”謝楹無語道,“你單方面騷擾人家,這不叫談戀愛。”
他知道謝見寧最近一直在對一個Omega死纏爛打,說:“不要就算了,我自己去。”
那天下午謝楹有個案子開庭,結束的時間比預想的早了不少,結束後,他便直接去了海城藝術劇院的的演出廳等待。
不過,實在是提前了太早,他無事可做,又繞着這家劇院裏裏外外走了一圈。
他漫無目的地四處逛着,沒想到無意間誤入了兩個Omega的聊天現場——那兩人坐在劇院角落一棵大樹下,位置非常隐蔽。
“那,這次的演出徹底結束後,你就要離開了嗎?”
說話的這個Omega面對着謝楹。他皮膚很白,烏黑雙眼中盡是擔憂。
他蜷起雙腿,讓自己的下巴靠在膝蓋上。他低着頭想了很久,再開口時,眼睛紅了。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上次大家籌的錢,還差很多嗎?”
他音色偏冷,語氣中的關切卻真實存在無法忽略。
這時,背對着謝楹的那位Omega終于開了口:“ICU每天都要上萬塊,大家能幫我多久呢?我已經決定了,等這次演出結束之後就離開。我……”
說着說着他有些哽咽:“從前還念書的時候,總是聽師兄師姐說,舞蹈這行,比入門更難的是堅持,現在我終于知道了……亭亭,咱們組裏,現在就只剩下你還在堅持啦,這麽說好像顯得我在道德綁架你,但是……”
那人擦擦眼淚,很鄭重地從口袋裏掏出個什麽東西遞了過去,又說:“亭亭,這個給你,當時咱們的班徽,請你幫我收着吧。以後……我的份也請你幫我努力啦。”
那人雙手合十,向對面的Omega做了個拜托的動作:“拜托你啦,亭亭!”
謝楹并不想偷聽別人說話,只是翻了半天也沒從包裏翻出自己的止咬器——一個陌生Alpha,突然出現在兩個Omega面前,怎麽說都該戴上止咬器。
然而就在他翻找東西的這短短幾分鐘時間裏,那兩人已經說完了話,離開了。
謝楹也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只在心中默默感慨了一句“個人有個人的無奈和不幸”,很快便将這件事抛到腦後。
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他居然就在舞臺上見到了那位名叫“亭亭”的Omega。
謝楹一開始都沒敢認——他分明是位男性Omega,然而在這部劇裏,他扮演的是個傲嬌冷豔的禦姐。
出場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劇中角色的Alpha伴侶一起充當背景板。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因為先前遠遠地見過那人一面,總之,謝楹覺得,這一場舞劇表演下來,最能吸引他的目光的,就是那位叫亭亭的Omega。
他和剛才的模樣完全不同,謝楹愣了好一會兒才敢認。
……完全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舞臺上的人,分明是個傲嬌大小姐。如果不是不久前才看到那人私下裏安慰別人、因為別人放棄夢想而悲傷到紅了眼眶的樣子,謝楹幾乎都以為舞臺上那個揪着Alpha耳朵頤指氣使的人,才是Omega真實的樣子。
兩個半小時的演出,一眨眼就結束了。
謝楹只把劇情看了個囫囵吞棗——自從那個Omega出場之後,謝楹眼裏就看不見別人了。
散場後他慢吞吞地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路上還掏出手機搜索了一番關于這部舞劇的內容。
巧得很,售票APP上關于這部舞劇的最新一條評論,剛好就在表演這個Omega演員。
【說起來,你們知道這位扮演xx角色的舞蹈演員,其實是位男性Omega嗎?友情提示,是個小新人,可以點開“沈青亭”的詞條查詢,但目前只有這一部作品[笑哭] [笑哭]】
謝楹手比腦袋快了太多。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點進了名為“沈青亭”的詞條。
果然如那條評論所說,沈青亭還是位新人,目前的履歷只有這一部作品。
簡歷頁沒有附上沈青亭的照片,但……
謝楹鎖上手機,在心裏默默念了好幾遍那人的名字。
沈青亭,沈青亭。
簡歷中空缺着的照片在謝楹心裏默默補齊。
他的名字、樣貌、氣質……很神奇的是,僅僅是下午的驚鴻一瞥,謝楹竟然就覺得,不再需要過多的确認,他知道那個人就是沈青亭。
謝楹笑着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種格外特別的緣分,在驅車回家的途中,謝楹居然又遇到了那個Omega。
他正在公交車站等車。
他應該是對這條線路不太熟悉,一開始甚至走錯了方向,跑到對面的馬路上去等待車子。發現方向錯誤後,他又安靜等了一會兒紅燈,這才慢悠悠走向正确的車站。
謝楹找了個方便停車的地方停了下來,在心裏思忖着是否應該上前幫忙。
怎麽說開場白呢?謝楹一邊找位置停車一邊想。
【嗨,我剛剛看了你的演出,覺得你很不錯,我送你回家,如何?】
……會被當成性騷擾的變态Alpha報警抓走吧。
【需要幫助嗎?我可以幫你。】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好像更變态了。
就在謝楹糾結這些的時候,沈青亭等的車子到了。他快步邁上車子,動作敏捷得實在不符合高冷的形象。
謝楹心裏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但人家已經坐上了車,自己顯然也沒有再糾結的必要。
他重新啓動了車子,繼續朝着回家的路線前進。
然而車子剛剛駛出,謝楹從後視鏡發現沈青亭又下了車!
原來,沈青亭并不乘坐那輛公交車,他只是看到和他一起等車的人中有位坐輪椅的殘疾人。
那位殘疾人等待的車次到達後,沈青亭為了幫助他,這才先行上了車,又小心幫他把輪椅推上來。
然而司機沒有注意到,只以為他們兩個是一起的,便在那位殘疾人上車之後關了車門。沈青亭一番解釋後,才在車子開出一百多米時下了車。
下車之後的沈青亭抿着嘴,表情尴尬。他低着頭,小跑着重新回到公交站臺。
謝楹邊往回掉頭邊低頭悶聲笑。
他從後視鏡裏看到了沈青亭匆忙下車回到站臺的全過程,隔着那麽遠的距離,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夠看清沈青亭因羞澀而泛紅的耳垂。
*
投屏上的燈光漸漸熄滅,智能家居自動亮起了房間的吊燈。
謝楹眯了眯眼睛,等待适應了燈光過後,又按了幾下遙控器,将投屏上的內容向前調了幾十分鐘。
又定格在了沈青亭出場的那一幕。
謝楹盯着屏幕,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時候的沈青亭左耳并沒有耳洞。
耳垂幹幹淨淨,在劇場暖色的燈光下映得微微發紅。
……一如那人因錯過了公交車,而懊悔羞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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