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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旦起了這樣的念頭,看什麽都覺得不對勁起來。

沈青亭又想起,謝楹曾經提到過這樣一件事。

那時謝楹說,他曾經和律所的同事一起看過自己的一部作品——謝楹本來買了票自己來看,結果臨時有事,耽誤了。後來律所團建,謝楹就和他們一起來看了。

那個時候,沈青亭單純地以為謝楹不願意和同事一起來看,就只簡單安慰道,一場演出而已,什麽時候看都可以。

謝楹卻說:“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怎麽不一樣?

這個問題有點經不起細想。

沈青亭拍拍臉,趕緊停止思考這些。

謝楹是個很體面的人,做起事情肯定細心又體貼,這些不能代表什麽。

況且……不管怎麽說,他們中間還有一層微妙的“弟弟的前任”“前任的大哥”的關系,謝楹如果真的有什麽想法,未免也太荒謬了。

沈青亭甩甩頭,甩開這些不着邊際的胡思亂想,又順手把自己的頭發紮了個松松的馬尾辮,随後起身去廚房撈自己剛剛放進去的水煮蛋。

這時,溫星回來了——他每天早上都會出門買豆漿。

這兩個人吃飯的口味挺相近的,都喜歡喝豆漿,只是嘴都挑,非要喝早上現打出來的豆漿。

他手裏拎着兩杯熱騰騰的豆漿,用屁股撞上了門,搓着耳朵說:“外面好冷啊,昨天夜裏的雨好像下了整整一晚,地面現在還是濕的。”

提起下雨,沈青亭又開始不自在。他含糊地“哦”了一聲,伸手将另一個煮雞蛋推到溫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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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安靜地吃完了早餐後,溫星若有所思地看着某個方向,問道:“亭亭,那束花是你買的嗎?”

沈青亭收拾雞蛋殼的動作頓了一頓。他不會說謊,只能硬着頭皮老實說:“不是。”

溫星的眉毛狠狠擰起:“該不會是那個狗Alpha送的吧?!”

即便是放在整個聲樂團中,溫星的嗓門也算是獨一份兒的響亮。沈青亭吓了一跳,實在無法理解……

謝楹送花這個行為,怎麽讓溫星這麽生氣?

過了半分鐘沈青亭才反應過來,這個Alpha指的應該是……謝見寧。

沈青亭:“……”

他連忙說:“不是他,我們分幹淨了,是……”

沈青亭說不出口。

溫星敏銳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激動道:“是……是誰?亭亭有新桃花啦!”

“不是,不是!”沈青亭慌張否認,“他、他是……他是謝見寧的哥哥。我們、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溫星“哦哦”着,臉上的表情平靜了不少。

他幫沈青亭收拾好餐桌上的垃圾後,表情又變得古怪。這一次,他指指茶幾上的香薰,狡黠地笑着:“亭亭,那個香薰……我記得也是別人送你的哦?”

他沒有刨根問底——大概,也沒有刨根問底的必要。

沈青亭抿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溫星便也沒有繼續追問,背着手晃悠悠地出了門。

溫星什麽都沒再說,然而背影從頭到腳都寫着“哎呀看八卦看八卦”這幾個字。這副樣子讓沈青亭有種詭異的懊惱。

只是沈青亭又實在說不出,這份懊惱從何而來、因何而起。

他在座位上發了太久呆,直到溫星叫他才趕緊回過神來去換衣服。

幾分鐘後,兩人一起出了門。

溫星要去劇院上聲樂課,沈青亭則去幫忙打掃劇場。

兩人在進入劇院後便分了手。

沈青亭到的很早,但還是有人比他更早——蔣秋已經到了。

他換了一身便服,長袖衛衣卷至手肘。

他正在用吸塵器清理地面,額頭已經滲出薄薄一層汗水,看起來已經打掃了好一會兒。

他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回頭看看——

“哎,亭亭,你來了啊,這麽早。”

沈青亭淺淺笑了笑,說:“沒有你早。”

他也挽起了袖口上前幫忙。

昨天大家着急去慶功,那些道具、衣服、化妝品全都亂糟糟地丢在後臺。

沈青亭将它們一一撿起歸了類,放進不同的袋子裏。

兩人各忙各的,誰也沒有閑聊。挺寬敞的地方,居然只能聽到吸塵器的嗡嗡聲。

期間,沈青亭的手機響了幾聲。

他大概知道是誰,也沒有理會,繼續疊着自己手裏的衣服。

倒是蔣秋多看了幾眼。

“亭亭,一會兒是有別的安排嗎?”他停下手裏的工作,問道,“有事情的話就先走吧,這兒也沒剩什麽要打掃的了,而且一會兒還會有別人過來幫忙。”

他抹了一把額頭,笑着說:“你有事的話,就先撤吧,不用在這兒陪我。”

沈青亭坦然道:“是有點事情,不過……也不算是急事吧。”

說着,他從地上撿起一件演出服仔細疊着,說:“只是約了小岳哥借信息素,估計是他在問。過一會兒等大家都來了,我再走吧,這後臺看着不大,可真要一個人收拾,也挺浪費時間的,還是得大家一起才好。”

蔣秋了然地點點頭。

以沈青亭的性格,這段對話到這裏為止就應該結束了。然而……

可能是因為蔣秋即将離開帶來了一點點小傷感,也可能是昨晚聚餐時蔣秋的醉話實在讓沈青亭無法釋懷,總之,他破天荒地多說了幾句。

“蔣秋哥,昨天你說的話……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沈青亭背對着他站在一邊,手裏還在反複疊着那件衣服,“你想要離開,我會覺得很遺憾,因為在我看來,你真的是我們這裏最有天賦的幾個演員之一了。但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也真的尊重你的選擇。”

沈青亭的肩膀繃得緊緊的,這樣幾句話好像要耗費很大的力氣。說完這些後,他繃起的肩膀悄悄放松,人也像是松了一口氣。

他回過頭來看着蔣秋,認真道:“蔣秋哥,你很厲害的,就算你不跳舞,就算你轉行去做別的,也一定能夠成功的。”

說完這些他又覺得不好意思,連忙回過頭來繼續疊着自己手裏的衣服。

恍然間他發現,自己手裏這件疊了散散了疊的演出服,居然正是蔣秋扮演的男主角的服裝。

沈青亭搖頭笑了笑,将衣服展開給蔣秋看。

“對了,我記得之前你說,這件演出服你想帶走做紀念,是嗎?”

蔣秋愣了好一會兒。

他站在原地看着沈青亭,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并沒有立刻接過那件衣服,而是仔細想了一會兒,才歪着腦袋對沈青亭說:“我打算回老家。”

沈青亭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之前也完全沒有想過打聽蔣秋未來的打算。現在,面前的Omega忽然提起,他也只是微微張開嘴,疑惑但認真地繼續聽着。

蔣秋說:“大概是教小孩子跳舞的舞蹈老師。”

“舞蹈老師?”沈青亭輕輕皺着眉,“那為什麽要回老家呢?我的意思是,海城這裏,資源總是更豐富一些吧。”

“留在這裏,我怕我會後悔。”蔣秋悵然道,“後悔我現在放棄了。”

沈青亭将那件演出服拎在手中,朝蔣秋走來。他說:“別後悔,決定了的事,就不要後悔。蔣秋哥,練舞這麽難這麽苦,你都堅持下來了。”

他把衣服鄭重地遞到蔣秋手中,抿着嘴淺淺笑了笑,說:“我覺得,別的任何事情,你一定都能做到的。”

蔣秋低頭看着手裏顏色豔麗的演出服。

這套衣服陪他度過了那麽多場演出,被他穿了那麽多遍,現在再看到,心裏仍然只有喜愛和激動。

蔣秋抹了抹眼睛,擡頭看向沈青亭:“亭亭……”

他只叫了一聲沈青亭的名字,剩下的話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沈青亭忽地緊張起來——他擔心蔣秋下一句又要說些要他繼續堅持的話。

還好這一次,蔣秋并沒有。

他深深地看着沈青亭,嘴唇動了幾動,最後只說:“謝謝你,亭亭。”

沈青亭提起的心悄然落地,臉上也終于露出最純粹的笑容。

他說:“蔣秋哥,祝你以後一切順利。”

蔣秋也被他的笑容感染,胸口最後一點酸澀悄無聲息地散了去。他微微俯下身子,兩手按着沈青亭的肩膀,給他一個道別前的最後擁抱。

“你也是,亭亭。”

*

大約半個小時後,劇組的其他人陸陸續續過來幫忙了。

要收拾的地方沒剩下太多,小岳哥又催得厲害,沈青亭和大家打過招呼後就先離開了。

今天來劇院除了幫忙打掃衛生,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借信息素。

沈青亭快要到發熱期了。

Alpha和Omega在這一點上就是麻煩,随團巡演的時候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解決“私人問題”,只能找點別的辦法來解決。

但大家都不太願意打抑制劑——抑制劑畢竟是藥品,是藥就有三分毒,況且這些舞蹈演員們生活作息不見得有多規律,情熱期更會因為抑制劑的濫用變得不再穩定。

而且現在這個年代,讓Alpha打一個臨時标記,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只要找一個自己熟識且信任的Alpha,讓他咬破腺體,用小瓶子裝一點信息素就可以了。

甚至不需要其他再親密一些的舉動。

大部分的Alpha們樂于幫這個忙——一點點皮外傷就能夠幫助Omega度過特殊時期,對于開朗熱情也慷慨的Alpha來說,實在不算什麽大事。

現在,Alpha中甚至隐隐起了一股攀比“誰借出去的信息素次數最多”的風氣——Omega願意找他們借信息素,除了他們比較和善好說話之外,多半還代表着他們的信息素比較好聞,沒那麽濃烈或帶攻擊性。

沈青亭不了解這些。他來找小岳哥借信息素,也并非因為小岳哥是“熟識且信任”的Alpha,單純只是因為……

他實在不認識別的Alpha了。

沈青亭性格內斂又被動,從小到大交到的朋友,要麽就是練舞蹈認識的小夥伴,要麽就是劇院一起演出的同事。這些人裏面的Alpha,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再加上,前陣子他又跟謝見寧分手了,Alpha信息素的來源就更成問題了。

前幾天他在為如何度過這次情熱期發愁,甚至已經上網搜索哪種抑制劑副作用最小。

可是那些副作用小的抑制劑,效果一般都過于溫和,需要重複打好幾次,算下來,和那些效果猛烈但副作用大的抑制劑,也沒差太多。

後來,溫星提議說,不如去問問小岳哥。

小岳哥是演奏部的,平時和溫星所在的聲樂部合作很多。據溫星說,小岳哥的信息素味道很好聞——和他本人高大的形象完全不一樣,他的信息素是薰衣草香,味道清淡溫和,讓沈青亭去試試看。

沈青亭糾結了好幾天,最後還是在溫星的幫助下找小岳哥借到了信息素。

确實如溫星所說,小岳哥人很和善,還是免費幫忙。沈青亭心裏過意不去,找了兩家西餐廳的券當作感謝,接過信息素後,連忙遞了過去。

小岳哥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收進了口袋裏,又沖他揚揚下巴,說:“門口那輛車是在等你嗎?停了老半天了。”

沈青亭眨眨眼睛,反應了老半天。

他僵硬地轉過身去,遠遠地看到劇院門外停着一輛最近坐過太多次的車。

沈青亭:“……”

不想被人過分關注的毛病又犯了,沈青亭吞了吞口水,說:“啊……”

“行了行了,懶得打聽你的私事!”小岳哥爽朗地笑笑,又朝他揮揮手中的兩張優惠券,說,“快走吧快走吧,謝謝你的券!”

說罷轉身離開了。

沈青亭站在原地歪了歪腦袋,他有點想不明白,謝楹怎麽……

謝楹,他……

沈青亭疑惑地朝那輛車走去,短短幾步路中他反複思考着一個問題。

謝楹現在出現在這裏,該不會,又是來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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