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百害而無一利

第7章百害而無一利

學校裏的香樟樹還是綠瑩瑩的，但是梧桐樹已經開始有了黃葉，秋風一吹，就有梧桐葉悉悉索索地落下。

沈世去參加物理競賽了。

蘇恩有時候周末會去張文彥的培訓班幫忙，無非是搬搬桌子，打掃一下衛生，有時候也會幫着老師輔導一下學生的作業，他們給她發工資，不多，但是夠蘇恩買學習用品和坐公交。

她的工資要月底才結，而且張文彥忘記給蘇恩這周的零花錢了。蘇恩現在連坐公交的錢都沒有了，又不想開口去要，只能頂着秋風走路上學。

下午放學又要走回去。

剛走出校門，高遙就騎着他的腳踏車追上來。

“怎麽？沈世不在你就不坐公交啦？沒想到你也是沈世花癡團的一員啊。”高遙放慢速度，半圈半圈地踩着踏板，“上來，我載你！我知道一條近道去你們小區。”

蘇恩也沒有客氣，她不想在瑟瑟秋風裏走半個小時路回家，而且今天的作業有點多。

抓着高遙的衣服，他的肩膀很寬，擋住了因為迎面而來的寒風。他騎得很快，轉彎也不減速，在小巷子裏拐進拐出，有的巷子一路坑坑窪窪，有的連路燈都沒有。

然後在一個下坡的路口，沖進了一條種滿了栾樹的街道，秋天的栾樹上挂滿了粉紅色的果實，一大串一大串，像粉紅色的雲鋪滿了頭頂，美得讓人忍不住驚嘆。

車速飛快，蘇恩覺得他們像一頭紮進了粉紅色雲裏。

她沒有走過這條路，不知道離家這麽近的地方有一條這麽美的街。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想要抓住一片粉紅色的雲，感嘆道：“太美了！”

高遙在街尾突然轉彎，高聲道：“那我們再看一遍！”

他站起身來奮力蹬着踏板，衣角飛揚。蘇恩欣喜地再次擡起手，風在指縫間穿過。

即使他們在栾樹街來回了三次，到家的時候，他們還是比公交車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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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道口一個急剎，蘇恩一頭撞進高遙的後背，吃痛地叫了一聲。

高遙一臉得意的扭頭問：“我帥不帥？”

蘇恩跳下車，摸了摸被颠疼的屁股，敷衍的點着頭，“嗯嗯嗯，帥帥帥。”

“沒誠意！“ 高遙一只腳點着地，兩手一提調轉車頭，”簡直帥炸了好吧！世界上可不止沈世一個帥哥！明天早上哥來接你嗷。”

第二天蘇恩剛背上書包，就收到高遙的短信，說他已經到樓下了。車後座上綁了一個坐墊，看着很是掉價，但是蘇恩的屁股确實少受了不少罪。

沒錢的這一周，高遙每天騎車接送她。每次穿過栾樹街的時候，蘇恩的心就被那片粉紅色的雲海俘獲。唯一的缺點就是每次的剎車都有點不顧蘇恩的死活。

終于在周五的早上，張文彥注意到早餐只有清湯寡水的白米粥，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了給蘇恩零花錢。

他還有些宿醉，拍拍頭，從錢包裏抽出錢放在桌上。

“以後直說。”

蘇恩應了聲：“嗯。”

下樓時，高遙已經等在樓下。

課間，兩人拿着保溫杯去打水，高遙把杯子裏剩的水倒在手裏，彈指灑向蘇恩，蘇恩氣得去追他，兩個人在走廊裏打鬧。

經過辦公室時，看見沈世和另外幾個學生在辦公室，每個人臉上都是自豪驕傲的笑，唯有沈世蹙着眉，一臉嚴肅。

“看樣子他們的物理競賽比得不錯呀。”高遙笑道：“不知道沈世又給你帶什麽獎品。”

“王麗麗又在打小報告。”

蘇恩順着高遙指的方向看過去，班上的王麗麗也在辦公室，她可是班主任的情報員，最愛打小報告，現在不知道又在打誰的小報告。

下午蘇恩和高遙又雙雙被叫進了辦公室。

班主任拐彎抹角講了一大堆，歸結到底就是懷疑他倆在早戀。

兩人怎麽解釋都沒有用，班主任要他們倆請家長。

蘇恩可不想張文彥被請過來，如果他以家長的身份被以前的同事訓，一定會覺得很丢臉。

高遙關鍵時刻還是夠義氣的，他一個人頂下了所有，他說他是單方面暗戀蘇恩，蘇恩壓根什麽都不知道。還好老師發現的早，不然他就誤入了歧途。李老師真是目光如炬……

高遙把班主任一頓誇，并且保證不再有下次，主動提出換座位，将兩人分開以斷絕他的非分之想。班主任這才同意不請家長，但是必須交一份一千字的檢讨。

“不是？老師，她也要寫嗎？我喜歡她，又不關她的事!”高遙為蘇恩辯解。

班主任橫着眉，把兩人趕走了。自己坐在辦公室裏洋洋自得地想：別以為能瞞得住我的眼睛！想起他倆一模一樣的日記，周末去同一個地方看同一本書還有同樣的感悟。再比較平常的蘇恩，和與高遙在一起的蘇恩，完全就解釋得通了！平時孤僻的蘇恩和誰都不說話，但是和高遙在一起時卻是嬉笑打鬧，這不是早戀是什麽！還以為能騙得過我？

班主任呷一口熱茶，悠然自得地往椅背上靠去。我果然目光如炬！

從辦公室回來。

高遙拿筆戳蘇恩的肩膀，“你看王麗麗。”

王麗麗和一群女生埋着腦袋，小聲交流着什麽，還時不時看向蘇恩和高遙。

蘇恩拿了本練習冊，卷成筒子，走過去，在旁邊的課桌上用力一敲，女生們吓得一驚，四散逃開。

王麗麗也吓得一顫，結巴着問：“你……你想幹什麽？”

蘇恩直直地盯着王麗麗，沒有說話，但是那眼神看得王麗麗直發毛，眼看着王麗麗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蘇恩才滿意地走開。

自習課上，高遙已經把自己的書本都搬去了最後一排，但是還是賴在原來的座位，和蘇恩趴在一起寫檢讨。

他自己寫了半天才寫了兩行，還總是偷偷抄蘇恩的。蘇恩寫的很認真，例舉出早戀的危害，保證絕不早戀，條理清晰态度誠懇。

“高遙，還沒有到放學時間，請你回到自己的座位。”王麗麗喊道。

高遙翻了個白眼，“要你管！你還是管好你自己那張八婆嘴吧！”

王麗麗趴在桌子上嘤嘤嘤哭起來，有和王麗麗要好的幾個女生跑過去安慰她。

高遙也陰陽怪氣道：“還沒到放學時間，請你們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女孩子們拿眼瞪他，他也瞪回去。

蘇恩悄悄在桌子底下給他樹大拇指。

自此兩人的同桌生涯結束。

蘇恩旁邊的位置空了出來，但還是沒有人願意和她坐同桌。

放學時高遙已經推着車在等蘇恩。

蘇恩忘了告訴他，自己有零用錢坐公交了。

“今天晚上你不用送我了。”

“下周呢？”

“下周也不用了。”

高遙看見從旁邊走過來的的沈世，恍然大悟，長長地“哦~”了一聲。

高遙擡腿上車，站起來蹬踏板，騎得飛快，喊了一句：“好嘞，反正小的随叫随到！”

聲音散在風力，背影消失在街角。

沈世臉色複雜，好像有心事。

兩人一路沉默回到家。

蘇恩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本來已經要擡腿上樓的沈世又退了回來。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長方型盒子，遞到蘇恩面前。

“物理競賽的獎品。”

蘇恩接過去，打開。

裏面是一支鋼筆，金色的筆身上是愛因斯坦吐舌頭的頭像。沈世确實也不缺鋼筆，蘇恩愉快地收下。

“你和高遙在早戀嗎？”他嚴肅地問蘇恩。

蘇恩想起當時王麗麗在辦公室打小報告的時候，沈世也在辦公室。

“沒有。王麗麗亂說的。我沒有早戀，也不會早戀的。”

她可不想張文彥被喊去學校訓話，讓他丢臉，再說了，早戀百害而無一利，她剛才檢讨裏可寫了不少。

沈世臉上的嚴肅淡去，唇角勾起，漣漪微蕩，靜谧而細小，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