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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沈世的母親住院了。
旁人都道,沈媽媽一貫堅韌,孤兒寡母的,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孩子有出息了,給她買房買車,孝順聽話,怎麽就突然想不開。
沈世在病房裏照顧母親,任勞任怨。
蘇恩去看沈媽媽的時候,聽見她在病房裏,用很溫和,卻無比堅定的語氣說:“好孩子,你回去好好上班,不要再讓媽媽操心了。你這樣作踐自己的人生,媽媽死都不會瞑目的。”
沈世沉默不說話,從病房出來看見門邊的蘇恩。
他眼睛裏暗淡無光,身形削瘦,黑眼圈很重,胡茬很長,整個人看上去疲憊不堪。
他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浮木,緊緊的抱住蘇恩。
她知道,他嘗試過了,卻還是跳不出那個禁锢他的圈。她的沈世好不容易眼裏有了一絲光,現在又被殘忍湮滅。他試着逃離,試着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世俗和母親眼裏名利雙收的生活。可是他半只腳剛踏出那個圈,又被逼退回去。他做不到對母親的死活置之不理,又做不到坦然接受不喜歡的人生。他就這麽被卡在溝壑裏,不能自由。
他掙紮得精疲力竭,她卻無能為力。
蘇恩心如刀絞,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是輕撫着他的背。
沈媽媽出院,沈世就回去工作了。
蘇恩在在機場與他道別,撫着他的手臂,說:“再見,沈世。”
回來一趟,發現張文彥面色蠟黃得不正常,要帶他去醫院檢查,死活不肯。
蘇恩買了禮品敲對面李姐的門,才從李姐那裏知道張文彥幾乎每周都去醫院做化療。
張文彥見瞞不住,才終于坦白,兩年前就查出了肝癌,現在已經是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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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恩不相信,帶着他又跑了兩家醫院,結果都是一樣。
蘇恩覺得嗓子堵得慌。
他不是完美的家人,可是他給了他可以遮風擋雨的屋檐,給了她可以果腹的食物。
蘇恩辭職,在長湖市找了份小律所的工作,高遙在省公安廳一邊做文職工作,一邊在準備公安聯考。
長湖的工作沒有什麽上升空間,朝九晚五,閑暇時間很多。常常下了班和高遙一起看看電影吃個燒烤,周末去釣魚或者野營。
他們每周帶張文彥去做透析。日子波瀾不驚。
去參加了李小荔和唐松草的婚禮,中式的婚禮,滿目喜慶。
高遙在酒席上喝得有點多,借着醉意問蘇恩:“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蘇恩知道他在說畢業時候的提議,他一直在等蘇恩的應允,才敢走下一步路。
張文彥整個人已經瘦得只剩皮包骨頭。
挨了大半年還是走了。
他走的那一天精神很好,要喝綠豆粥,蘇恩熬了糯糯的綠豆,加了冰糖。他喝了兩碗,想要去陽臺坐坐。高遙搬了躺椅在陽臺,拿了軟的靠枕放在他後背。樓下的樹木開始發芽,萬物生機勃勃,張文彥卻奄奄一息。
“舅舅對不起你。舅舅……這輩子沒有好好活,現在沒有機會了。”他說一句話就要停下來歇一會兒,“……這房子留給你,你要留要賣都可以……”
“……就當是舅舅給你的嫁妝。”他把蘇恩的手放在高遙的手心裏,握了握,對高遙說:“她從小過得苦,你好好待她……”
他一直到最後一刻都在喃喃地念着“……好好待她……”
按照張文彥的遺願,葬在了蘇恩媽媽旁邊,他說兩人在下面有個伴。葬禮很小,只有張文彥生前的幾個好友和鄰居。
下葬完,所有人散去,她讓沈世和高遙去車裏等她。她跪坐在兩個墓碑中間,沒有表情,木木的。
只覺得自己孤身一人了……
坐了很久,直到天空下起雨,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雙手從後面扶住她的肩,她頓時覺得心安。
也不是……孤身一人……
辦完葬禮,蘇恩開始清理家中的物品。她打算把房子賣了,離開長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