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小秘境（二）

小秘境（二）

那是個天然形成的溶洞，蘊着一汪深不見底的水，透出一股森然可怖的氣息。

修遙忽然抽了抽鼻子：“有妖氣。”

熟悉的妖氣，跟當初在佘山村聞見的一模一樣——是陰的弟弟，那條黑蛇“羊”。

當初在佘山村，羊見大事不妙，提前逃跑了。後來陰翻遍整座大山，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沒成想，卻在這裏碰到了。

“我總算是知道他那株绛珠仙草是從哪兒來的了。”聽修遙說了自己的發現，宮玄緩緩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小心了。”

有這麽一個毒蛇一樣，陰暗蟄伏的敵人，又給這趟旅程加上了許多不确定性。

到了這裏，水路變得寬闊許多，已經可以容得正常船只行駛了。修遙念了一句口訣，“楓葉號”就變成了普通船只大小，他們仨也變回了原來的身形。

船只保持着平穩的速度，駛入了溶洞中。

越往裏面行駛，四周就越來越昏暗，到最後，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雖然在場不論是人還是妖都擁有夜視的能力，但修遙還是依照習慣，使了個光亮術。

昏黃的光芒包裹住楓葉船，也照亮了前方的水路。

頭頂是姿态千奇百怪的鐘乳石，有的像公鹿的杈角，氣勢洶洶；有的猶如嶙峋的梅枝，帶着一種獨特的美感；有的好像肥厚的竹筍，柱身長着一圈圈環形的螺紋……

但無一例外，鐘乳石全都倒垂向下，那鋒利的棱角，讓人擔心，下一刻其會不會斷裂，砸在自己頭上。

“那是什麽？”修遙突然瞥到水底下有黑影一閃而過，“是魚嗎？”

宮玄也湊近細看，水面下除了船只劃出的水波，什麽也沒有。

他拿出手電筒，往下照了照。

這裏水的顏色很深，泛着青黑色的幽光。

“老大，應該是你看錯了吧？”正在操縱楓葉前進方向的白浪兒不确定地說，他并沒有感覺到船只有撞上什麽東西，“也許就是一些小魚兒，它們可能是這裏的土著居民。說起來，我們還闖入了它們的領地呢！”

修遙見他們都不太相信自己，急了：“那才不是普通的小魚！我都看見了，它的體型很大，而且……”

他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楓葉船好像撞上了什麽東西？！

“砰”！！又是一聲巨響。

這下可以肯定了，水底下真的有東西！而且不是“楓葉號”撞上了它，而是它在主動攻擊！

修遙生氣了，“嘩啦”一聲，不只是“楓葉號”，就連他們航行的這一片水面都被完全照亮了。

看着水底下的畫面，修遙他們不由倒抽了口冷氣。

只見原本光亮照不到的水域，不知何時聚集起了密密麻麻的黑魚。這些魚通體漆黑，沒有眼睛，卻長着一口滿滿的利齒。

它們像草原上對獵物虎視眈眈的貪婪禿鹫，争先恐後地往楓葉船邊擠。

是這些黑魚撞了他們的船？

修遙正疑惑着，下一刻，這個問題立馬有了答案。

“嘩啦”的破水聲從船頭前傳來，仿佛蛟龍出水，一頭龐大無比，幾乎與“楓葉號”同等體形大小的黑魚冒出了水面。

它一躍而起，就往“楓葉號”上撲來！

幸好危急關頭，白浪兒使勁一轉船身，堪堪躲過了它那一記勢大力沉的“跳船”。

“砰！！”黑魚仿佛一顆深水炸彈一樣，砸在了船只的後頭。随即而起的，是因為它的動作而洶湧濺起的水花。

“嘩——”不知道含着什麽成分的腥臭綠水，成片地往船上灑來。

一層銀白色的光罩擋住了黑水，是修遙出手了。

可惜的是，因為黑魚剛才那一撞，“楓葉號”的右船舷被撞破了一個大洞。

“楓葉號”本身的材質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楓葉，被修遙用靈力和功法點化才成為一艘船的，自然不能與那些材料為橡木和鋼鐵的船只相比。

只可惜他們沒錢買法寶。

修遙用靈力堵住那個不停滲水的缺口，遺憾地想。

妖市裏也賣法寶，有些法寶做成寶船的樣子，可以入水，可以飛天。

只是這類法寶都需要天材地寶來煉制，由法器大師出手，再由陣法高手打上陣法。種種手段，十分繁瑣，以修遙他們的財力，暫時是不用想了。

“白浪兒，這魚是黑的，你也是黑的，你們是不是什麽親戚呀？”修遙見自己的傑作“楓葉號”被破壞，氣急敗壞，“你快叫它停下來呀！！”

白浪兒額頭滴下一滴不存在的冷汗：“我……我不認識它啊……”

黑魚落回水裏後，并沒有甘心。它忽然發出了一種類似嬰兒哭泣的聲音，如泣如訴，餘音繞梁。在這陰森森的溶洞中，顯得格外詭異恐怖。

聽到這難聽的哭聲，船上的三人還沒怎麽，那些黑魚卻像打了雞血似的，齊齊朝着“楓葉號”游了過來。

它們一靠近船只，就用自己尖利的牙齒不停啃食楓葉。很快，“楓葉號”的船身就出現了很多個破洞，并且數量和面積還在不斷地擴大。

修遙更加生氣了，他深吸了口氣，從嘴裏吐出一枚丹丸。

丹丸直直朝着那頭仍在發號施令的黑魚沖去，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極細的殘月。

黑魚雖然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想下沉到水下躲避。但它畢竟只是條普通凡魚，不過生出了些許靈智罷了，連精怪期都不是，又哪能躲過修遙這含怒一擊？

“呲啦”一聲，殘月斬瞬間洞穿了黑魚，腥臭的深綠色血液從它的體內大量湧了出來，與黑綠色的深水混在一起，這片水域顯得越發渾濁不堪。

半晌後，黑魚龐大的屍體緩緩浮現在水面上，傷口泛白，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些原本啃噬“楓葉號”的黑魚群失去了自己的首領，卻沒有馬上離開。

相反，它們好像碰見了什麽饕餮大餐一樣，群情洶湧，抛下了“楓葉號”不管，徑直湧到了大黑魚的屍體旁邊。

大黑魚一動不動，任由原本手下的黑魚群在它身上啃食、撕咬和争搶。很快，魚身上就露出了森森白骨。

“這可真是……”修遙輕輕感嘆了一句，“白浪兒，這船還能堅持嗎？”

“報告老大，路程剩下的不多了，在報廢之前，我們應當是能到達秘境的。”白浪兒觀察了一番“楓葉號”的受損情況，肯定地說。

旋即，他又嘀咕道：“奇怪，這幫黑魚是哪兒來的？明明我上次來時，根本沒有看到呀！”

“你別忘了你上次來時是什麽時候了？”宮玄提醒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白浪兒恍然大悟：“也是哦。”他上次來時，還是三十年前。那時候，十萬大山還沒變成旅游景區呢！

除了這群黑魚，接下來的路段都是一片坦途。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在“楓葉號”徹底報廢之前，他們看到了一片石地。

在修遙最後一個跳上石地後，“楓葉號”再也堅持不住。

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上面附着的靈力徹底耗盡。“楓葉號”變回了原來那片普普通通的半黃楓葉，在衆人的注視下，沉入了水中。

“我們走吧。”宮玄抱起修遙，白浪兒走在前方領路。

這是一條長長的石磚通道，兩邊牆上懸挂着油燈。

“這些燈三十年前，我來的時候就有了。”白浪兒說，“現在也不滅。”

關于這個秘境的主人身份，白浪兒也不知道。

三十年前，他不過是機緣巧合闖了進來，接受了一份引夢術的傳承。等他醒來，秘境的開放時間已經過了，他被自動彈了出去。

“這應該是長明燈。”宮玄說，“帝王陵墓一般會放置長明燈，多用鯨油燃燒，長明不滅。不過那是在空氣不流通的墓地，這裏與外界相連，應當是秘境主人的手段。”

偶爾，能聽到石壁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修遙側頭一看，是幾只蠍子，烏黑發亮的尾巴尖，一看就是毒性深重。

過了長長的石壁甬道，他們來到了一座石橋前。石橋兩邊是黑色的鐵鏈，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幻境？還是……”宮玄皺起了眉頭，他雖然研習幻術，但畢竟時日尚短，一時間也看不出來這地下的萬丈深淵是真實的還是他們的幻覺。

如果是幻覺，他們又是如何中招的？

修遙招了一塊人頭大的石頭，直接往黑洞洞的懸崖下丢了下去。

猜測是沒用的，還是要靠實踐試驗一番。

石塊落入懸崖，就如泥牛入海，半天兒也沒聽見落地聲。

“先過去吧，我上次來，直接就過橋了，啥事兒也沒有。”白浪兒說，“秘境是有時間限制的，晚去一會兒，就少一點尋找寶物和傳承的時間。”

既然白浪兒有過經驗，又值得信任，那就聽他的。

修遙他們不再多想，跟着白浪兒走過了橋。

橋頭那端明明看着是和這邊同樣的景色，但剛一踏入那邊的平地，宮玄就感覺不對。

仿佛氣囊放氣一樣，“噗”的一聲，一股壓力籠罩在了他們身上。

但只有短短的一剎那，眼前就出現了不一樣的景象，他們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蔚藍的天空，潔白的白雲，碧綠的草地，到處鳥語花香，一群牛羊在地上吃草，一切都是那麽和諧美好。

修遙回頭一看，原本的石橋已經消失不見了。他伸出爪子，摸到的只有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