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陰歷七月

老婦人聽着寧柚的話, 臉上閃過驚慌,一把将寧柚手中的病例奪過來,低頭輕撫着女孩的背部,“你這小姑娘在胡說些什麽, 我難道連個字都不認識嗎?”

寧柚定定地看着老婦人, 表情平靜, 目光緩緩地從女孩的身上掃過, “阿姨,您女兒應該有身份證吧?17歲的孩子坐火車都要帶身份證的。”

老婦人手中的動作頓住,神色難看, 眼睛躲閃,大聲道,”你是個騙子吧, 現在的身份證怎麽能夠随随便便給人?”

衆人看着寧柚一個接着一個的問題, 終于察覺出不對, 低竊竊私語着, 眼神不時地從三人身上三過。如今網上對拐賣婦女兒童的報道多了,很多群衆對這些事情很防範,一下就反應過來, 可想到這個女孩一上車就表情呆滞,心中又有些不确定。

寧柚冷笑一聲, 繼續道, “阿姨, 您人中之處不分明, 眉毛稀疏,年輕時貪圖享樂,對感情十分冷淡,完全不會踏入婚姻之地。更何況您額頭高而且有痣,嘴巴無棱,這些都是終身不婚、命中無後的面相,你如何能有個十七歲的女兒?”

老婦人睜大雙眼,猛地看向寧柚,完全沒想到寧柚竟然會全部說對,眼底閃過驚慌,口中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

寧柚視線落到女孩身上,繼續道,“這個女孩印堂昏暗,眼下暗黑,分明是已經招上邪祟的标志,如何來的癫瘋之症?而她此刻嘴巴合不上、眼神呆滞發散,明明是被邪祟幹擾的症狀,又何來發病之說?”

老婦人拿着藥瓶的手微微顫抖,慌張道,“你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什麽邪祟,我女兒明明是生病,你這個小丫頭為什麽要造謠!”

圍觀的衆人看到這個場景驚訝地睜大眼睛,完全沒想到這個二十歲的姑娘口中竟然如此頭頭是道。

老婦人見此,連忙拉起十七歲的女孩,就要往外面走去,“這裏人太多了,我要帶着女兒去餐車吃點東西。”

周圍的人雖然面色遲疑,可是看着這個老婦人有些發黑的臉色,又擔心惹上麻煩,竟是給她讓路。

寧柚淡淡地看了她兩眼,突地伸出一只手,快速地點在女孩的人中之處。

女孩的身體猛地抽搐起來,手腳顫動着,直直地往一旁的座位上歪去。

老婦人完全沒想到寧柚會突然動作,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女孩已經口吐黑血,臉上竟然有黑氣漸漸冒出。

火車裏的衆人看到這樣的場景,發出一聲驚呼,紛紛後退一步,面面相觑,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頭上更是冒起了冷汗。

寧柚快速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迅速地按了她身上的幾個大穴,将黑氣徹底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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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見狀,心底更是驚駭,完全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剛剛成年的女孩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老婦人看着面前的場景,臉色發青,腳底發虛,快速地看了看周圍的人,趁着他們不注意悄悄地往其他車廂跑去。

有人看到老婦人漸漸跑遠,離開撥通警察的電話,對方很快便聯系了列車的人員。

寧柚看着女孩身體裏面的黑氣徹底排了出去,臉色漸漸恢複紅潤之後,才停止住手上的動作,靜靜地看着她。

周圍的人也注意到了這顯而易見的變化,更加專注地看着女孩。

本來目光呆滞、嘴巴微張的女孩目光漸漸有了神采,有些青黑的面色也紅潤起來。

片刻後,她劇烈地咳嗽了兩聲,緩緩地清醒過來,看着一群人圍着她眼中有些疑惑,“我為什麽在這裏?”

始終圍在一旁的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将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最後詢問道,“小姑娘,你是哪裏人?你爸媽呢?”

女孩聽到衆人的話,吓得臉色發白,“我......我是武漢人,我爸媽......跟我在一起的還有我男朋友,他也被那些人抓走了!”

女孩抿住嘴巴,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她和男朋友都是高三的學生。她們談戀愛被發現,被父母責罵看管,實在忍受不了這才離家出走,可不過幾日就身無分文。那時,她們遇到了一個老婆婆,說要讓她們在她的小店裏上班,可前幾天喝了一杯水就暈了過去。再醒來便是這個地方。

想到不知道去了哪裏的男朋友,女孩更加傷心,哭得險些喘不過氣來。

寧柚一直關注着女孩的狀态,忽地問道,“你陰歷幾月的生日?”

衆人一看是寧柚在問,立刻搖了搖女孩的肩膀,“就是她救了你,你幾月的?”

女孩哽咽着道,“我陰歷七月十五的生日。”

寧柚心裏的念頭轉得飛快。

她本來以為這是單純的利用邪術拐賣婦女的事情,可這個女孩的生日卻剛剛好是七月十五的生日,恰恰是一年中陰氣最重的時刻。

寧柚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那個男孩呢?”

女孩擡起頭,滿臉淚痕地看向寧柚,“他是五月初的生日。”

男孩主陽,端午節左右出生的人更是陽氣最重,而女孩主陰,中元節左右出生的陰氣最重。

這顯然并不是一起普通的拐賣事件。

寧柚面色有些沉重,就見那個老婦人已經被列車員帶到衆人面前。

女孩看着這個老婦人尖叫一聲,“就是她,就是她給我們喝了杯水,我就暈過去了!”

列車員死死地控制住老婦人的手,嚴肅道,“我已經通知下一站的警方,小姑娘需要跟着我走一趟了。”

女孩聽到這話,離開躲在了人群的後面,顫抖着道,“我男朋友也被她帶走了。”

列車員點點頭,告訴衆人,警方已經去調查所有的事情了。

寧柚看着自從被抓始終都默不作聲的老婦人,突然說道,“你們為什麽要拐陰歷五月的男生和陰歷七月的女生?”

老婦人瞬間睜大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寧柚。

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

寧柚看到老婦人的反應心裏的想法已經完全确定下來。

三家七派中,有一家只收五月出生的男孩和七月出生的女孩,那就是陰陽觀,而陰陽觀恰恰就在襄樊附近。

火車很快就到了襄樊,寧柚站在火車站的門口,突然想到師父江弼曾經說過的話。

“縱使三家七派有秘寶在身,他們終歸逃不過一個命字,”江弼溫和地看着寧柚,緩緩地說道,“而你的到來剛好證明了玄門百年劫難。”

師父曾經特意為她點出三家七派的隐秘之地,而陰陽觀恰好在襄樊的西北方向。

寧柚閉上眼睛,将咒語徹底念誦幾遍。

再睜開眼睛之時,她看到西北的上方有明顯的黑氣在環繞,壓抑着完全看不出曾經是百年玄學門派的所在。

寧柚帶着帽子坐在通往陰陽觀的大巴上,始終沉默地不發一言。

幾個人坐在寧柚的旁邊七言八語地說着話,“你們說這次陰陽觀是真的要招弟子嗎?”

“肯定是啊!前陣子陰陽觀發生火災,據說裏面的弟子死了大半,這才要重新收新弟子!要不是這樣,我們這樣年齡的永遠也沒機會拜師!”一個有些小巧的女子開心道,“我聽人說已經招好幾撥來了!要是真能學會陰陽觀的本事,咱們這輩子都不愁吃喝!”

寧柚聽着幾人的話,思緒微動,突然開口問道,“之前招那些人呢?”

女子未想到寧柚會突然詢問,愣了愣開口道,“還在陰陽觀裏學習吧,畢竟這些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學會的。”

寧柚點點頭,繼續窩在座位上不在說話。

到了此地之後,她在周圍亂逛了幾個小時,竟然發現那個古墓的所在地和陰陽觀非常接近,顯然并不是簡單的巧合。

寧柚裝作游玩的人逛了幾天,就發現了一行明顯有些小本事的人在私下裏招弟子。而被招進去的人要麽親緣淡薄,要麽身克六親,要麽性格孤僻,都隐隐透着與外界斷絕往來的樣子。

寧柚裝作偶然得知此地的樣子,還說自己獨自一人瞞着家裏悄悄到來,這才成功上了這輛大巴車。

坐在車中,寧柚看着這幾十個孤僻的面相,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 ...

京都,某私人別墅。

陸銘坐在沙發上,面色低沉的看着坐在他面前的父母,再次問道,“媽,家裏12年前的那場事故真的是巧合嗎?”

自從在寧柚那裏聽到了那句話,陸銘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只為将當年的事情查清楚。

陸母臉上閃過慌張,克制住臉上的神色,扯了扯嘴唇,“你在說些什麽?媽媽怎麽聽不懂,不過是公司決策失誤,能有什麽巧合不巧合的。”

陸銘一直注意着母親的面容,自然沒有錯過她一閃而過的慌張,心底的想法越來越強烈,“是嗎?那我看看咱們公司的這麽多年的報表吧!”

“都已經這麽多年了,哪裏還會有那些報表。”

陸母握了握手中的茶杯,突然站起身來,“咱們家茶葉好像沒了,我去庫房找一找。”

“媽,”陸銘看着手指微微顫抖的母親,“當年你們是不是耗盡了錢財,只為給我續命?”

這些日子,陸銘一直在暗暗地詢問12年前的事情。他去詢問親戚朋友,都沒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直到前些日子,他碰到了當年父親的合作夥伴,這才得此當年父親突然變賣公司股份和手中的固定資産。

至于那些錢去了哪裏,父親的合作夥伴也非常困惑。那些錢財總該有個去處,即便是投資也應當有後續,可當時卻沒有任何蹤跡。

陸母睜大眼睛,猛地說道,“你怎麽會知道?”

這些日子,陸母為了陸銘的事情擔驚受怕,一直稱病謝客。其他親戚即便是聽說了晚上的事情,也沒有哪裏打擾。因而,陸母并不知道網上發生的一切。

陸銘聽到母親的話,心一下沉了下來。

寧柚說得沒錯。

這時,茶幾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陸銘父親的名稱。

陸母快走一步,想要将手機拿起來,完全沒有陸銘的動作迅速。

陸銘點開手機,電話那邊立刻傳來一個疲憊的男聲。

“大師說他也已經無能為力,”站在古寺前的陸父看着不遠處的塔尖,有些蒼老的面容透着絕望,“即便是再次傾盡家産用作善舉,大師也不會出手了。”

陸母也聽到了丈夫的聲音,頓時嗚咽出聲。

陸銘表情始終沒有任何變化,聽着對面沉重的呼吸聲,他輕輕地道,“爸,你回來吧!我已經知道了。”

電話那頭瞬間沒了聲音,陸父緊緊地握着手機,良久之後緩緩地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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