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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陸清璃半點不愧疚地把爛攤子留給了自家小師弟,邁着雀躍的步子下了山。
說起來,她還沒去過寰辰塔呢,聽說裏面終年不見陽光,萬古如長夜,穹頂皆星辰,是個極美的地方。
原本是個無主之地,大家視其為日月星辰一般的存在。
對于凡俗之人來說,懸在空中的塔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的面紗蒙久了,便會生出各式各樣的傳說。
在人界,懸在天邊的高塔朦胧唯美,亘古不變,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唯美愛情的象征,那些定情的情侶們會在成親的前一天相約月下,對着它虔誠祈禱。
祈禱寰辰塔的星辰之力為他們賜福,保佑其一生幸福美滿,相守白頭。
因此在人間,它又被叫做姻緣塔。
姻緣天定,塔身永存。
幾十年前,人間動亂,群雄逐鹿,亂世開啓。
也就在那時,整個寰辰塔突然被一種神秘的力量裹挾,傳說是塔裏生出了塔靈。
人就是如此,熟視無睹的東西突然變得不同,就特別想要一探究竟。
但一批又一批的修士進去之後沒發現有什麽特殊之處,所謂塔靈更是從未出現,漸漸也就沒人在意了。
一行人來到了邊陲的小縣城,這裏位于修真界和人界的交接地帶,不同于別處,它很是繁華。
道路兩旁樓閣林立,街邊小攤鱗次栉比,南來北往的商販熙熙攘攘,吆喝聲、叫賣聲不絕于耳。
這裏男女大防也不像都城那樣嚴重,街上既有錦衣華服的俊美少年,也不乏嬉戲打鬧、笑作一團的俏麗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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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修真界,少見流匪娼盜,民風淳樸而安逸。
四人坐在一處茶攤歇腳,聽到旁邊買菜的大叔感慨:“這天下終于安穩了,這麽多年了,咱們的日子總算是能有點盼頭了。”
賣魚的大爺點頭:“是啊,太不容易了,多虧咱們聖上,才有如今這盛世。”
他豪邁一笑,拿起自己随身攜帶的葫蘆痛飲了幾口烈酒,贊嘆道:
“好酒!”
說罷一抹嘴,将葫蘆扔給了剛剛開口說話的大叔。
“來一口,自家釀的,都是好東西,夠勁兒。”
那大叔接住葫蘆,也沒跟他客氣,灌了幾口之後,只覺身心都舒暢了。
賣魚的大爺眯着眼睛,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透過鬥笠的帽檐兒看了眼正午毒辣的太陽:“到點了,回家吃飯喽。”
大叔聞言笑他:“你倒是一刻也不肯多待。”說着将空了的葫蘆扔了回去。
酒葫蘆在空中劃出個完美的弧線,落在了大爺懷裏:“我家老婆子還等着我呢,可不得快些收攤。”
大爺揣好自己的寶貝葫蘆,收了攤,晃晃悠悠回家去了,一邊走嘴裏一邊念叨:“好日子呦。”
裴玦低聲跟她解釋:“四十多年前,人間維持了幾百年的南北對峙局面驟然被打破,原來的兩個國家先後覆滅,天下諸侯并舉、烽煙漸起,致使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直到十多年前,一位邊延小将揭竿而起,領正義之師,一路南下,以勢如破竹之勢統一了人界疆土,結束了幾十年的戰亂割據局面,這個人現在已經成為了人界的皇帝,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聖上。”
陸清璃點頭,只聽說人間老百姓過得普通平淡卻幸福,原來有這麽多不易,還好,那些苦難的日子終究還是過去了。
她擡頭,看着那位大爺的身影越走越遠,逐漸模糊,與大爺擦身而過的是被派出去打聽消息正往回走的路銘堯,他穿着一身大紅色的騷包外衫,手裏拎着把白玉扇,在人群裏相當打眼。
不過現下他衣服有些淩亂,頭發也沒有離開時那麽齊整了,整個人步履匆匆,邊走邊回頭看,好像後面有財狼虎豹。
剛一坐下他就給自己倒了碗涼茶,咕咚咕咚幾口喝完,拍着胸脯心有餘悸:“好家夥,這地界的姑娘過于大膽,上來就往臉上招呼,吓死我了。”
陸清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開口嘲諷他:“讓你去打聽個消息你都能打聽的這麽狼狽,就這,你還稱自己是人間百事通?”
被她吐槽的人當下就炸毛了:“嘿,你有沒有良心,我是為了誰去打聽的消息,這不是許多年沒來,有些東西需要補補嘛。”
陸清璃略一聳肩,好吧,你說得對。
一旁的裴玦靜靜等着路銘堯順好了氣,兩個人也不再鬥嘴之後才開口:“怎麽樣?”
路銘堯瞪了陸清璃一眼,不情願的回話:“自從幾十年前寰辰塔有了塔靈的傳說出現以後,它便只在每月月圓之夜才會顯現。”
一邊的錦浩欣喜接話:“今兒才初八,我們豈不是可以在這裏玩兒好多天?”
說到路銘堯最擅長的地方了,他略有些嘚瑟:“不錯,人間好玩意兒可多了,哥哥帶你去見點兒好的。”
旁邊的小少年樂呵呵點了點頭。
小少年就是錦浩,他現在化作人形跟在他們身邊,從留禪墟出來後它便一直加緊修煉,別說,這小子有些天賦在,這才幾個月功夫,就已經能待在外面好幾個時辰了。
現如今的他看起來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少年,完全化形之後長得也順眼了好多,穿上人界服飾,勉強也算是個翩翩佳公子。
熒熒就很慘了,她那人形過于紮眼,被發現肯定會被抓起來做研究,他們好不容易才說服她繼續當個靈體繼續飄着。
之前說好的,出了留禪墟之後錦浩給裴玦帶,但他們倆個現在已經不是道侶,之前的設想便不再可行。
陸清璃想着,既然錦浩現在已經可以短時間離開水,不然幹脆解除契約算了,他也能自在一點,但這個提議卻出乎意料的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裴玦聽完之後思索了許久,然後耐心地勸說她,解除契約必會對識海有損,短時間內可能調息不過來,他們現在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上。
錦浩也表示拒絕,他挺喜歡跟他們在一起的生活的,外面比留禪墟豐富多彩多了,解契之後他用什麽理由才能跟在他們身邊啊。
再說,憑什麽把他帶出來之後這麽快就想抛棄他,在外面他又不認識別的人,才不會同意呢,因此堅決搖頭。
這些說法陸清璃都可以理解,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提議遭到的最激烈的反對竟然來自熒熒。
陸清璃剛提出來的時候,熒熒就表示出了十分的抗拒:“不行不行,你跟他解了契我以後連個可以聊天的人都沒有。”
本來她可以跟裴玦說話,但現在兩個人沒有關系了,這也就是說,除了陸清璃意外,剩下的就只有錦浩這個同被結契的臭鯉魚了,他雖然煩了一點,但總比沒有強啊。
因為三個人難得意見一致的拒絕,陸清璃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暫時先帶着他。
既然寰辰塔開啓還要等到月圓之夜,那現在也就不用着急了,可以暫時在這裏留一段時間。
不過錦浩能化為人形的時間不夠長,晚上還是得變成魚去池子裏待着,熒熒也不能一直悶在法器裏,客棧人多眼雜不安全,他們索性在小鎮背街的地方租下了一個帶池塘院子。
院子不算大,但勝在環境極好,地方也僻靜,轉個彎就是主街,位置視野都不錯。
這院子是路銘堯找的,她非得等陸清璃承認他是人間百事通之後才樂意把他們帶進來。
院子正中間有一棵很大的懸鈴木,枝繁葉茂,夏季遮陽乘涼剛剛好,熒熒也能待在上面。
樹旁邊有個小池塘,正中間是一座石橋,現在剛剛好是荷花盛開的時節,荷香幽幽,沁人心脾,微風拂過,荷花荷葉随風搖曳,美不勝收。
只不過它現在是錦浩的地盤。
他變回了錦鯉的樣子,在小池塘裏十分暢快地游來游去,好不快活,挂在樹梢的熒熒看見了立刻開口嘲諷他:“笨死了你,連個形都化不好,丢人。”
錦浩不甘示弱的回嘴:“那也比你強,也不看看你自己人形的樣子,還好意思嘲笑我?”
“你!”
熒熒氣急,抓起懸鈴木樹上的果子就去砸他,錦浩也沒躲,反正她準頭一點都不好,一個都砸不中,再說,上面還有葉子擋着呢,但剛剛被嘲諷的仇還是得報,因此他不甘示弱,選擇了吐泡泡來向熒熒表示抗議。
兩個人就這麽你來我往,樂此不疲地進行着一連串的無效攻擊。
懸鈴木樹下有個竹編躺椅,是裴玦搜羅了材料做的,陸清璃和路銘堯争了許久,最後被裴玦一錘定音劃撥給了陸清璃。
現下陸清璃舒服的躺在椅子上,旁邊擺了茶臺,扇着蒲扇,十分惬意。
聽到兩個小祖宗又開始吵吵,她意外地沒有感到煩躁,相反,這樣吵吵鬧鬧的小日子似乎還不錯。
路銘堯和裴玦在屋子裏遙遙望着外面的一群人,只不過臉上表情天差地別,一個春風和煦、眉眼含笑,另一個咬牙切齒、滿是不忿。
路銘堯忍不住吐槽:“你這見色忘義的家夥,白瞎了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
裴玦無奈:“那本來就是做給清璃的,再說你又不喜歡這些東西,幹嘛非要跟她搶?”
“我不喜歡但我就放着看,我樂意,這是問題的關鍵嗎,關鍵是你沒有絲毫猶豫選了她,兄弟就不是人了嗎?”
他雖然也在使勁兒撮合他們倆,但這還沒成呢就這麽厚此薄彼,太令人生氣了。
裴玦利落道歉:“我錯了,下次一定選你。”
傲嬌路銘堯一句話就被哄好了:“選什麽選,說出來怎麽這麽奇怪,你還是多操心在她身上吧,到手的人還能再交出去,你這也是沒誰了。”
雖然有些落寞,但裴玦也不覺得可惜:“那畢竟是假的,不作數的。”
“行行行,我說不過你,你就是裴有理。”他就看看這人什麽時候才能往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