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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嬌的話說完，鄭泊羽沒反應過來。

他說：“什麽？”

“就前頭。”淩嬌比劃了一下，“就他們站的那裏，挺漂亮的。我想拍個照片做紀念。”

擠是真的擠。

古鎮的路本來就窄，旁邊也沒什麽護欄。一群人烏泱泱地擠着。

淩嬌觀察了一會兒，覺得在旁邊等着有點耽誤時間，怕鄭泊羽不耐煩，就跟他商量：“要不我站橋上去吧，也能拍。”

鄭泊羽沉吟：“這麽多人都在這拍，那肯定有他們的道理。”

淩嬌：“……”

他突然知道為什麽網紅店都要雇人排隊了。

騙的就是這種人吧。

他有些為難，但是鄭泊羽好像不覺得為難。

十分鐘之後，原本聚集的人群散到了不遠處的長廊裏。淩嬌僵硬地站在石碑前，鄭泊羽就站在不遠處，擺弄着手機。

“你快點兒。”淩嬌忍不住小聲催他。

他受不了被人這麽圍觀——

哪怕鄭泊羽剛剛允諾了給在場的每人轉五百塊錢清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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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泊羽盯着屏幕皺眉，像是遇到了什麽天大的難題，他說：“別催，快了。”

然後道，“你往旁邊挪挪。”

淩嬌：“……”

“哪邊？”

“右邊兒。”鄭泊羽道，“你擋着後面那個燈籠了。”

淩嬌抽了抽嘴角。

不是。

鄭泊羽确定把他框進去了嗎？

他沒辦法，往右邊挪了挪。鄭泊羽又道：“能不能笑笑。”

淩嬌：“……”

他擠出了一個微笑，鄭泊羽明顯不太滿意。但淩嬌已經笑僵了，于是鄭泊羽調整了一下角度：“好了，別動。”

閃光燈亮起的剎那，淩嬌看着舉着手機的鄭泊羽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照片裏的人已經定格。鄭泊羽眯着眼看了一會兒，說：

“挺好。”

-

再後來他們又拍了幾張。淩嬌有些局促，但畢竟長得好，所以出片率很高。是他提議的拍照，但最後他拍累了，鄭泊羽還興致勃勃。

圍觀群衆倒也不急，也沒覺得兩個男人互相拍照有什麽不妥。兩人結束了之後隊伍又排了起來，他和鄭泊羽繼續逛，卻有個小姑娘喊住了他。

“你好。”她手上拿着個拍立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鼓起勇氣道，“剛剛我站的角度比較好，就沒忍住……給你們倆拍了張合照。”

她把手上的拍立得遞給了他們，繼續道，“我只拍了這一張，想不想留着都可以的，交給你們處理。”

淩嬌接過去，對方就跑走了，大概是個性格內向的女孩兒。

性格內向但是技術不錯，淩嬌看了一會兒，問鄭泊羽：“您要嗎？”

他是想自己留着的，地方都想好了，手機殼後面。

手機殼是不透明的，沒人會發現。

他覺得鄭泊羽不會要。但是鄭泊羽看了一眼，說：“嗯。”

淩嬌：“……”

鄭泊羽端詳他的神情：“舍不得給啊。”

淩嬌說：“沒有。”

話是這麽說，他絲毫沒有把拍立得交出去的意思。只是委婉地道：“就是一張拍立得，您也沒地方放，被人看見了……”

“怎麽了？”鄭泊羽問他。

淩嬌無話可說。

他知道鄭泊羽只是在逗他，他根本不可能像他一樣把這張拍立得帶在身邊，但是鄭泊羽想要，他就不可能和他搶。

他說：“給您。”

鄭泊羽接過去，仔細地端詳了一眼，然後還到了淩嬌手裏。

淩嬌怔住了。

鄭泊羽說：“想要就留着，我還跟你搶東西不成。”

*

回去的路上還是鄭泊羽開車，淩嬌在旁邊看鄭泊羽給他拍的照片。

鄭泊羽問他：“拍得好看嗎。”

淩嬌很誠實：“有點兒歪。”

鄭泊羽趁着紅燈看了一眼：“還真是有點，陽光下看不出來。

“手抖。”他道，“下次注意。”

淩嬌的手頓了一下。

鄭泊羽的語氣很輕快，好像真的有下次。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淩嬌看出來了。

他垂眸看着手上的照片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鄭少，以前您和小楓一起出去玩的時候，他也有這個待遇嗎？”

這話突兀，響在狹小的車廂裏，廣播切換了一首喜氣洋洋的音樂。

淩嬌伸手調低了音量。像是執着地要讓這個問題無所遁形。

鄭泊羽原先還在沉默，看到他的動作，笑意斂了。

過了一會兒，車子轉過了個彎，他才風輕雲淡地道：“倒是第一次給人拍照。”

他頓了頓：“一會兒回去了之後，你先休息吧，我還有事，可能要回市區一趟。”

淩嬌說“好”。

他聽了鄭泊羽的話，回酒店乖乖睡覺。

一覺睡醒，鄭泊羽沒有回來。

淩嬌坐了一會兒，自己叫了個飯，看了會兒劇本，又睡了。

第二天他一覺睡到中午。潦草地吃了個午飯，他就出了門。

到穆凱家的時候是穆菁開的門，她看到淩嬌吓了一跳。

淩嬌把手裏的小蛋糕放到桌上，然後問她：“你哥哥呢？”

“哥哥在廚房準備食材呢。”穆菁說，“今天我們下火鍋，淩淩哥哥要一起吃嗎？”

“行啊。”淩嬌笑了笑。帶上了門，把她推了進去。

-

淩嬌走到廚房的時候，穆凱果然在準備食材。肉和丸子放在一旁解凍，他自己手上在忙着切蘿蔔。

聽到身後的輪椅聲，他沒回頭，問：

“是誰敲的門？”

穆菁說：“是淩淩哥哥。”

穆凱手一抖。

淩嬌“诶喲”了一聲，見他重新握穩了刀才松口氣，随即批評：“拿刀的時候別走神啊。”

穆凱耳根有點紅，他有些局促地說：“你怎麽來了。”

淩嬌想說什麽，看到他的臉色，突然把原先的話咽了回去。

他說：“我來看看你啊。”

穆凱愣住了。

“你這兩天都不理我。”淩嬌自顧自地說，“臭小子。哥哥難道不會傷心的嗎。”

他很少說這麽直白的話，清脆的話音尾音帶着粘膩。就連一旁的穆菁聽得都開始為他抱不平，看着自己的親哥：“哥哥你幹嘛不理淩淩哥哥啊，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

穆凱滿臉通紅。

他直勾勾地盯着淩嬌，似乎有許多話想說，但礙于穆菁還在，于是憋在了喉嚨口。

淩嬌眸光微動，然後笑着道：“菁菁，我們來幫哥哥做飯吧。”

穆菁很高興地說：“好呀。”

淩嬌把輪椅推到了外頭，在桌子上放了個盆，讓穆菁幫忙擇洗幹淨的蔬菜。

穆菁眼睛亮亮的，動作略顯笨拙，但她聰明，一會兒就有模有樣。

穆凱原本心不在焉，看着她的動作，手上的動作突然就緩了下來。

*

吃完飯，穆菁又自告奮勇要洗碗。

淩嬌簡單地教了她一下方法，見她已經有模有樣，就摸了摸她的頭，自己來到了陽臺。

穆凱在陽臺上發呆。淩嬌看着他的背影，猶豫着要怎麽開口。

穆凱年紀不大。走投無路的時候遇上了他，連堕落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淩嬌管他其實很嚴。

他是穆凱那個時候的精神支柱，所以他和鄭泊羽說穆凱是他弟弟這句話并沒有說錯。但是淩嬌是想救他，不是想害他。

喜歡他這樣的人幹什麽呢。

他想。

他在走神的時候，穆凱已經開了口：“我以後……是不是也應該給她找點事情做。”

他在想穆菁。

淩嬌愣了愣，随即肯定地道：“嗯。”

“不要把她當成不一樣的人。”他道，“也不要老想着要保護她，把她當成弱者。至少在家裏這種環境裏，她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穆凱看着他的側臉，眼睛裏帶着情緒：“你好像一直很懂這些。”

淩嬌怔了怔：“……什麽？”

“人心。”穆凱收回目光，低聲說，“你知道別人都在想什麽，也知道說什麽話、做什麽事能讓別人開心。”

他頓了頓，自嘲一般笑了笑，“真的很厲害。不像我。”

明明是他自己的妹妹。

淩嬌笑了一下：“說得好像我很神一樣。”

穆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淩嬌攥緊了掌心，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道：“凱凱。”

“其實喜歡一個人……是會有濾鏡的。”他有些艱難地說，“你會忽略他所有不好的地方，只記得好的。但事實上，他沒你想的那麽好。”

穆凱僵住了。

片刻後，他動了動唇：“你說什……”

淩嬌打斷他，閉了眼一鼓作氣：“你就當哥是自作多情吧，反正，要是哥說錯了你就當沒聽過。但是你要是真的，真的喜歡我……”

他輕輕地說，“凱凱，還是不要了。”

死一般的寂靜。

半分鐘後，穆凱終于開了口，他的語氣很艱難，一字一句：

“什麽叫，不要了。”

淩嬌看着他，眼睛清淩淩的，用最平靜的姿态給他宣判死刑：“意思是，凱凱，我們倆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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