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隔天,天剛蒙蒙亮黎霧就從被窩裏艱難的爬出來,拽了下睡成鳥窩兒的頭發,眼底滿是煩躁。
想到今天要去楚延那,她閉着眼睛走去了洗漱間洗了把臉。
臉上觸碰到冰涼的水,讓她的思緒漸漸回升,她看着鏡子裏倒映着的自己,努力的回想着昨晚做的夢,以往做的夢大多醒來後都不記得,昨晚的夢卻異常清晰。
夢裏還是那幾個看不見臉的人在說話,光怪陸離的夢境略顯詭異,畫面跳轉的極快,大多數都是不連貫的。
她把手表退下來放到床頭櫃裏,穿着一身休閑的緊身牛仔褲,紮着高高的馬尾,上身穿着吊帶小背心露出纖細的腰肢,素着一張小臉兒走出了房門。
下樓的時候樓下空無一人,張媽還沒起床自然也沒有早餐。
黎霧拿着車鑰匙在車庫随便開了邁巴赫,上次開跑車太顯眼了,但車庫裏也沒有多便宜的車,只能選一個顏色和外形不那麽紮眼的。
這裏不像國外滿大街都是喜歡開跑車的,她不能引起太多關注,要是有人拍了她的照片發到網絡上被發現就不好了。
到達楚延的工作室時正好是早餐時間。
楚延給她按照以往的習慣倒了一杯冰牛奶一份三明治。
黎霧是不喝熱牛奶的,總覺得有股子怪味兒,就算有時候不能喝冰的,也只能是常溫絕對絕對不能加熱。
楚延看着黎霧坐在對面乖乖的喝牛奶,金黃色的晨光灑落在她瓷白的肌膚上,微微低垂的眼眸只能看到她那卷翹濃密的睫毛微顫着,認真吃早餐的時候像個乖寶寶。
他不禁想起了他們在意大利的時光。
不得不說黎霧是真的很美,剛上高中就經常有她之前一個初中的找來學校跟她告白。
在一衆濃眉大眼的歐洲人裏,黎霧的亞洲長相格外的吸引着少男少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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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黎霧那個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性子總是讓很多人趨之若鹜。
沒有人能夠真正的走近她心裏,她也從不交朋友,身邊也會有一些人,只是這些人對她來說用接觸來形容比較正确。
接觸而已,很遠,對她來說就已經是很近了。
就比如他自己,他經常會想自己對于黎霧來說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是朋友嗎?不算,因為他并沒有和黎霧有治療之外的接觸。
是陌生人嗎?也不算,至少黎霧會跟他保持這麽多年的聯系。
那是利用?各取所需?
他并不想承認他和黎霧之間是這樣的關系。
不管黎霧怎麽想,她也知道黎霧這人沒什麽心肝兒,有時候絕情的不像正常人。
但他自己心裏知道他把黎霧當成什麽。
可能一開始是他一個感興趣的課題,但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他清楚黎霧這個人在他心裏的位置很特殊,也很重要。
至于為什麽黎霧這個人總是能牽動他的情緒,他現在還沒有去深究,或者是不敢想。
那就像是一個深淵,如果真的靠近一點兒,那道深不見底的洞就會毫不留情的把他吸入進去,以後再也無法自拔。
不能說是他慫,人總是會對危險有不同程度的感知。
或者他也想過,其實他已經陷進去了,已然身處在那不知名又吸引人的黑洞之中。
但他目前并不想承認。
好似不承認,他就能不去奢望太多不該有的心思。
不去想要的更多,他們至少就能保持現在的狀态,至少目前為止,他是最能接觸到黎霧那不為人知的一部分的人。
他想到他們第一次開始治療的時候。
一開始他們開始治療的時候黎霧并不怎麽配合,整個人會不由自主的觸發防禦機制,渾身套着一層又一層的殼子。
雖然說是她主動來找的他,但人的下意識裏的很多東西和行為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輕易改變的。
那時他想的辦法第一步就是一起在學校裏吃早餐,早上是人這一天中思想最薄弱的時候,自我防禦力沒那麽強。
那時她剛上高一,他卻是已經半只腳邁進大學的高三生了。
至于為什麽是半只腳,因為他已經在研究大學裏要學習的課題了,黎霧就是他第一個真正接觸的病人。
他也沒想到,他的第一個病人就是這麽難的,不同于書本上的教學理念,真正活生生的人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變數。
以至于現在他們兩個都已經大學畢業了,他在黎霧之後也研究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課題,治愈了很多人。
但黎霧,這個他的第一個,還是躊鑄不前,沒有什麽特別大的進展,但他們都沒有想過要放棄。
黎霧不太愛和人有太多交流,他們一開始接觸的并不順利,但能感覺到她是真的很想弄清楚自己忘記的事情。
楚延用了很多年,一點一點的敲着黎霧裏三層外三層的殼子。
像個不知疲倦的考古文物學者,一點一點的小心翼翼的,挖着那埋藏經年不見光亮的古董。
直到今天,黎霧已經完全信任他了。
他們甚至有些時候并不需要說太多話,就能理解對方的意思。
像這樣能坐在一起安安靜靜的吃早餐,他很喜歡,甚至覺得如果只能一直這樣,也很好。
吃過早餐他們并沒有急着進入那間房間。
那間房每次進入,他們彼此就會變成治療者和被治療者的身份。
他們兩人都各自有着抗拒那間房的理由。
黎霧的理由是什麽呢,可能是恐懼,恐懼夢境,也恐懼一次又一次失敗的結果。
楚延的理由是什麽呢?他不知道。
可能是希望能成功,也怕如果有一天真的成功了,是不是他和黎霧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她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他也在也沒有理由能夠跟她一起坐着吃早餐。
他有些陰暗的想法,他有時會冒出一點兒不想讓黎霧記起來的心思。
就這樣下去吧,就這樣一直依賴我,一直跟我進行永無止境的治療。
他不想這樣去想,每當這種想法冒出來,他覺得自己卑劣極了。
歷來研究心理問題的人,心理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問題。
但醫者不自醫,他想過這些年來他是不是也不正常了,是不是應該找自己的導師去跟他溝通一下。
他們放了一部電影,驚悚片【寂靜嶺】。
黎霧喜歡這類的電影,她并不害怕。
她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有鬼神的話,那R國人豈不是日日夜夜都要受到鬼魂的侵擾?
小破國家就那麽點兒人,還不夠我們一個連的鬼夠吃的呢。
她并不信。
但至少比那些啰裏八嗦的愛情片要刺激的多。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看電影。
昏暗的客廳裏只有電視映照着微弱的光線。
她不喜歡房子裏面太過光亮,那樣的環境會讓她沒有安全感。
所以知道她今天要來,他就把窗簾都拉上了。
吃飯的時候也是開燈,不會開窗簾。
看電影時又把所有的燈都關上了。
黎霧拿着一杯檸檬水在慢悠悠的用吸管兒嘬着,電視裏微弱的彩色光線映照着她那張極具侵略性美感的小臉兒。
她總是把吸管兒咬的偏偏的。
那模樣兒看起來很焦慮,好像很喜歡咬東西。
又很色、情,粉嫩的小嘴兒微微的一張一合,看起來總想讓人把自己的肌膚伸過去也讓她咬一咬,看看她咬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如此魅惑。
她那粉嘟嘟的嘴唇觸感是不是比任何東西都要柔軟。
他收回了視線,他不想這麽變、态,他覺得他有點變、态了。
黎霧靜靜的看着電影,享受着這難得的放松時刻。
他在楚延這裏總是很放松的,他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環境。
并不會像哥哥一樣總是把窗簾打開讓她多曬曬太陽,美其名曰對身體好。
她不喜歡,活着已經很難了,為什麽要那麽累。
身體好又能怎麽樣?百年之後不過都是一捧黃土,誰又能比誰的土貴?
楚延讓她很舒服,她覺得他們是一類人。
用朋友來形容楚延她覺得太過于匮乏,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也許可能吧。
他們并不會要求對方什麽,也不會為對方做什麽,也不會過多的進入對方的生活。
如此不虧不欠平衡的關系,她很喜歡。
看完電影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這是一天之中黎霧最不喜歡的時間,太陽正當空,是一天之中光照最足的時刻。
每當這個時候黎霧就會感覺到有些焦慮,她總感覺自己身上未着寸縷的暴露在陽光之下,讓人覺得窒息。
黎霧盤腿兒在沙發上坐着思索片刻側頭
“不如我們下午再進去?”
他知道她不喜歡中午果斷的回答
“好啊,那我們現在做些什麽,不如來打游戲?我這剛買了幾個新游戲,上次你說你想玩來着”
黎霧眼睛一亮
“好啊,老規矩定輸贏,這次你來定。”
楚延看着她不禁一笑。
不得不說楚延笑起來真的是如沐春風,令人覺得舒服極了,是那種一看起來就很溫暖的人,讓人忍不住對他卸下防備。
“那輸了的人給贏的人做一個小時按摩?”
楚延在心裏鄙視了一下自己,輸了贏了他都能觸碰到她,從第一次他們做了這個賭注開始他就對此有些着迷。
第一次還是黎霧先提出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出的好主意。
因為那天之前黎霧去瘋玩了幾天的車,身上正酸痛着呢。
那一次是他輸了。
那時候楚延還沒那麽多卑劣的心思,真真兒的是把這位祖宗伺候的睡着了。
想到這他随後又坦然了,他就拿着點兒好處應該不過分吧。
卑劣就卑劣把,人為己天經地義。
黎霧聳了聳肩 “成啊,沒想到啊,自從你第一次按摩輸給我以後,樂此不疲的想讓我輸給你給你按。啧,勝負心理真重。”
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楚大學長,這樣不好不好。”
楚延對此并不反駁,只是笑了笑。
這位對任何感情都一竅不通的家夥,他并不指望她能懂什麽。
想不明白更好,這樣誰都走不進去她的心。
“你這兒有冰激淩沒?我上次買了放在你這裏的,你沒吃光光吧?”
“就剩一個球兒了,我給你拿。”
黎霧不爽道“喂不是吧,那麽多你都吃了!”
“大小姐,你也不算算這都多久了,按照時間來算那點兒冰激淩吃的并不快好麽。”
他的語氣莫名的帶了點兒陰陽怪氣。
他們兩個都喜歡吃冰激淩,黎霧算了算确實,距離上次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看見她在那不開心的樣子楚延無奈的道
“不過呢,剩下的那一球兒口味是白桃味兒哦….”
黎霧最喜歡的就是白桃味兒
頓時眼睛一亮“好吧,算你識相,還知道留一份兒這個口味的。”
楚延對此表示有些許無奈
他轉身走進了廚房,打開冰箱,哪兒是剩一個,明明還有很多。
他确實是忘了冰激淩這一茬兒,往常知道她要來家裏都不會放太多冰激淩,這次是他忘了消滅了。
這位是個典型的有冰激淩不吃飯的主兒。
他嘆了一口氣,認命般的拿出了那份兒不大的冰激淩。
絕對不能說沒有,他要是說沒有了,他相信她下一秒就會打開手機點外送,到那時候就不知道會買多少了。
一切準備就緒後游戲也開始了。
不出所料的又是黎霧贏了。
她對着他挑了下眉
“啧啧,我說楚延,十次裏有八次輸給我你居然還拿按摩做賭注,你副業是不是準備開展按摩?”
楚延攤開手
“是啊,大小姐,麻煩您屈尊當我的第一個顧客吧。”
“行,好好伺候着,開業了我定會給你充一大比會員。”
楚延覺得她這副樣子好可愛
“得嘞,一號技師這就給您來個至尊無比的服務。”
黎霧躺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楚延坐在沙發邊的小凳子上。
他近距離的看着黎霧瓷白的小臉兒,忍不住想要靠近,但他忍得住。
他輕輕的給黎霧按着頭,她的馬尾拆了下來,柔軟的發絲在指尖交纏,看着黎霧越來越放松的模樣,他心裏也逐漸被什麽東西填滿了似的。
黎霧在放松的環境裏逐漸的産生了睡意,她也确實慢慢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