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黎霧的唇角已經氤氲着一絲血跡，脖頸處和手臂上都顯現着深淺不一的烏黑色淤青。

她的衣衫已經徹底濕透了，脊背卻挺的筆直，眼神裏透露着堅定，似乎眼裏只有着如何打敗眼前人的決心，修長的脖頸處緩緩流淌着着透明的汗水，此時站在擂臺上她就像一只永遠不會服輸，高高在上的黑天鵝。

周青雖然很心疼，但他還是對黎霧發起了攻擊，周青是四個人裏最強的，無論是哪方面，也是和黎霧關系最好的。

因為他常年跟在周晟陽身邊，所以他們交手的次數最多，可以說他們倆是從小練到大的，也是從小打到大的。

他們在家裏的花園裏打過，家裏的客廳裏打過，黎霧不聽話的時候，在賽車場也打過。

他們最清楚彼此的招式，甚至對方出一招，他們就知道對方的下一個招式會是什麽。

但此時的黎霧以然是在硬撐了，但好也好在她因為清楚周青的招式，才不至于一招就被打倒，她用她對他的了解，躲着周青打過來的殺招，但還是被周青卸掉了一條手臂。

周晟陽有些坐不住了，此時的他坐在下面看着擂臺上倔強的妹妹，這對他的心簡直就是淩遲，他對妹妹這倔強的性子真的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就算他不在了她也能獨自存活，恨的是她永遠不會服輸，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和生命。

他想制止這場訓練，他反悔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此時距離二十分鐘還剩下一分鐘了，但黎霧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随着二十分鐘的提示音響起，黎霧的另一條手臂也被周青卸了。

她整個人向後仰倒摔在了擂臺上，平常白皙透亮的小臉上滿是汗水和血水。

周晟陽不管她打不打手勢了，他大步的沖上前，都來不及走到臺階上去，長腿一跨，踩在擂臺下的箱子上就跳到了擂臺上，步履極速的沖向躺在地上的妹妹。

他單膝跪在地上，但他不敢動她，也不敢抱她，他怕黎霧有骨折的地方，他只能無力又擔憂的看着妹妹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他的心理湧上了無盡的恐慌和後悔，他大吼，全然沒有了那幅勝卷在握的樣子。

“叫醫生！”

醫生早就侯在了不遠處，兩人擡着擔架上了擂臺，七八個醫生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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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着地上黎霧那幅全然沒有生氣的樣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周晟陽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眼神恐慌的看着躺在擔架上的小人兒。

基地的四層就是做特效藥物研究的，裏面治療室，手術室應有盡有，黎霧被快速的推進了檢查室。

醫生給黎霧全身都做了全面的檢查，他們不敢懈怠，畢竟黎霧對他們來說就跟太子沒什麽兩樣，周晟陽還沒有孩子，黎霧就是他唯一的繼承人，對他們來說就是太子一般的存在。

就算是周晟陽以後有了孩子，就以他們boss對黎霧的重視程度，孩子和妹妹，還真說不好誰是太子。

仔仔細細的做了一番檢查以後，黎霧被推出了檢查室，随後又被推進了治療室，看着黎霧沒有進手術室，周晟陽的心略微放松了些。

黎霧的傷看着很恐怖，但卻不是很重，還沒到需要手術的程度，雖然三人對黎霧都下了殺手，但黎霧的武力值也不是蓋的，大多數她都躲過去了。

兩條手臂雖然被卸了，但還沒到骨折的程度。

周晟陽坐在床邊看着打了特效藥陷入沉睡的妹妹，他理了理她被汗水浸透之後又幹了的頭發。

他拿着毛巾輕輕的擦拭着妹妹的小臉，黎霧看起來累極了，身上的淤青都被周晟陽塗上了特效藥，特效藥是暗堂研發的，市面上不流通，只有他們暗堂裏的人會用，這種程度的淤青不到一周就能消下去。

他拿起妹妹的小手如珍似寶的放在唇邊親了親。

“哥哥不是還在，那麽拼命幹什麽。”他自言自語的說着

周晟陽的信號機傳來滴滴聲

基地裏是不和外面通信號的，此時能打進來的只能是老宅的人。

周晟陽走到門外，輕輕的關上了門。

周晟陽擡手接聽，嗓音略顯疲憊

“爺爺。”

信號機那邊傳來老人渾厚的聲音

“你帶乖乖去暗堂了？”

周晟陽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眼神晦暗不明

“恩。”

聞言老人頓了頓

“她怎麽樣？”

“挺過了三人，現在打了藥睡着了。”

聽到黎霧沒事那邊的語氣緩和了些

“你怎麽這麽急帶她去考核，她才二十歲。”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那邊沉默了一下

“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周晟陽有些無奈，但還是為了讓爺爺安心，語氣正經的回着

“沒有，我很健康。”

“那你怎麽這麽突然帶乖乖過去？”

“不突然，她已經二十歲了，早晚會經歷這一切。”

“我還是覺得你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老爺子質問他

周晟陽頓了頓，語氣有些低沉

“沒有，只是最近夢見了幾次爸媽。”

老爺子沉默，其實他們兩個男人之間平常溝通的并不多，一個是曾經叱咤風雲的黑手黨老大，一個是現在掌握着暗堂的統治者。

男人本就不善言辭，一個老年喪子，一個剛剛成年就痛失雙親，從那之後兩人就變的更加沉默了，其實黎霧的到來讓周家多了很多人氣兒。

自從她來了周家，周晟陽和周景海就把大部分的注意力和愛都給了黎霧，有些痛苦也逐漸的埋藏在兩個人的心底，誰都不去說，誰也不提起。

老爺子也知道，兒子兒媳的死亡帶給了周晟陽無法抹去的痛苦，雖然他不說，但他也是人，他也會害怕，他怕如果他也像父母一樣，黎霧該怎麽辦，他也老了，護不了黎霧多久。

一旦他們兩個都不在了，黎霧就需要獨自去面對很多東西，不然他也不可能默認讓周晟陽帶那麽小的她去那個地方。

兩人一陣沉默就是沒有話說了，挂斷電話之後周晟陽又坐在門口抽了一只煙，随後走進去。

這個套房是周晟陽的，黎霧也有單獨的套房在隔壁，這裏面不似普通的病房，而是一間豪華套房，套房裏有兩個房間，一般黎霧來這裏都會住在周晟陽套房裏的其中一個房間，黎霧那間套房自始至終都沒有人住進去過。

此時的黎霧躺在自己的房間，周晟陽沒有回他那邊，而是躺在了妹妹的旁邊。

他側身看向熟睡中的妹妹，他今晚不敢抱她，只敢這麽看着她。

他傾身親了親妹妹的唇角，妹妹的味道不甜了，今天的妹妹因為上了藥味道有些苦澀，不過他還是覺得很甜。

周晟陽深邃的眼眸眷戀的看着妹妹，眼裏寫滿了快要溢出來的愛意

“自從有了你這個小東西，哥哥都變的惜命了。”周晟陽指腹輕輕的點了點妹妹的鼻尖

黎霧還小的時候周晟陽就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兩人相差了整整八歲，那時的他已經到了可以嘗試男女之情的時候了，但是他沒有，雖然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對這個小不點有什麽別的想法，畢竟他也不是變态，沒人會對一個十歲的孩子有想法。

但他就是莫名的無法接受身邊有女人，他想，那時候他的心态或許就是一個單親爸爸的心态吧。

會擔心一個外人會不會對家裏的孩子好，會不會表面好背地裏卻欺負她，畢竟後媽後爸虐待孩子的事情并不罕見不是嗎。

又不是自家孩子，誰能保證對方會真心疼愛自己家的小孩呢。

所以他沒有，他在等他的妹妹再大一些，這點自制力他還是有的，他也不會去亂搞，雖然不給名分也願意跟着她的女人也有很多。

但他可能完全就是一個老父親的心理吧，他想幹幹淨淨的，他家的孩子是個女孩，他要給他的妹妹做榜樣，他要當一個好男人，讓他的妹妹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長大後就不會被一些傻逼男三言兩語的騙走。

周晟陽是個紳士，很少用髒話去形容人，也不是因為他愛黎霧才形容那些男人是傻逼的，是自從養了黎霧這個孩子起，一想到她長大後會戀愛結婚，他就會覺得那些男人都是傻逼。

這無關乎愛情，他相信，每一個家裏有女兒的父親曾經都有過這種想法。

他也會想，他家就有一個女孩，如果帶着一個女人在身邊卻不給她名分，這樣的做法，如果有一天報應到他家孩子的身上呢？那個女孩或許也是父母千嬌萬寵養大的，憑什麽被他糟蹋。

如果以後有男人敢這麽對他家的孩子，他把對方殺了都不會解恨。

周晟陽并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因為有了黎霧，很多他曾經絕對不信的事情，在他心裏也有了動搖，或許他現在也是不信的，但為了他的妹妹，他願意去做任何事情，在黎霧的事情上他容不得自己出現半分差錯。

直到後來，黎霧越長越大，他對她有了別的心思，他也掙紮過，彷徨過，甚至是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個變态，居然會對自己養大的孩子有男女之情。

但最後他還是認命了，明知這是一條艱難且漫長的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進去。

他聽見他的心在告訴自己，改變不了就認命吧。

周晟陽，在你十八歲逃到那個小鎮遇見她時，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愛她吧，像愛自己的生命一樣去愛她。

可笑的是曾經的周晟陽并不惜命，也不愛自己。

但他愛黎霧，勝過任何。

—————

黎霧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天之後了，其實黎霧的身體并不好，相反的她的身體很容易生病。

如果不是周晟陽在她十一歲時起就開始訓練她，黎霧只會是個吹倒楊邊柳的小嬌嬌。

畢竟剛帶回家時爺爺都認為這女娃娃是個養不活的。

“哥。”

周晟陽聽到妹妹的聲音，果斷放下文件快步的走了進來，黎霧的床邊放了一個實時監控，周晟陽就在客廳處理工作，只要黎霧醒了他就能第一時間知道。

周晟陽邁着長腿大步走到妹妹的床邊，摸了摸她的小臉兒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周晟陽的眼眸裏寫着擔憂

黎霧搖搖頭表示沒有

周晟陽給她端了一杯溫水，插着吸管，讓妹妹躺在床上就能喝到。

黎霧喝了一些水感覺舒服多了。

他看着哥哥對她像個易碎的娃娃一樣，她覺得有些好笑。

黎霧舔了舔唇角

“哥哥，我餓了。”

周晟陽按下床邊的呼叫機，片刻，周青端着一盤餐食走了進來。

周晟陽扶着妹妹坐起來，讓她靠在床頭，周青把飯擺在床桌上，看了一眼黎霧的臉色，稍稍放心了些，随後便退了出去。

黎霧看着哥哥無奈的道“我真的沒事。”

周晟陽沒說話，專心的伺候着妹妹吃飯。

餐食很清淡，但也不至于沒味道，黎霧破天荒的吃了不少，畢竟這兩天她只打了營養針，一口飯都沒吃，确實是餓了。

飯後周晟陽坐在妹妹的床邊看着她，很好，吃飽了就可以談談兩天前的那件事了。

周晟陽眼神收起了那幅寵溺，神情和語氣頗有些嚴肅的問妹妹

“錯了嗎？”

黎霧看着哥哥，那雙清澈的眼眸裏神色堅定

“我沒錯。”

周晟陽要氣死了！但他現在也沒什麽辦法，她剛醒過來，他也不能對她用家法，偏偏她這次受傷還有他的原因，他更氣了，氣妹妹，也氣自己，但他還是要教訓她。

“你沒錯？為什麽撐不下去了還要硬撐？為什麽不打安全手勢？你覺得這場考核是哥哥給你的，哥哥就不會教訓你？”

他頓了頓又說

“還是你覺得哥哥讓你去和他們四個打車輪戰是讓你去送死的？那天在休息室跟你說的話，你理解的意思就是哥哥讓你需要一天之內就長大？去拼命？”

周晟陽氣的站了起來，一口氣質問了很多，他自己都記不清楚到底問了幾個問題，他是真的氣急了。

“說！為什麽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為什麽要逞強！”

黎霧坐在床上看着氣急了的哥哥，黎霧本來就白，病了一場之後更白了，精致的小臉上沒什麽表情的看着哥哥，片刻，她說話了。

“因為我是周晟陽的妹妹，別人可以的，我也可以。”

周晟陽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一句話把他堵死了，這下子他沒法再去質問她任何事情了，讓她去車輪戰的是他，讓她堅持不下場的原因也是他。

他還能怪誰，他還不如把自己打死。

但他還是要說，他看着妹妹略顯蒼白的小臉

“就算是我也不行！我周晟陽的妹妹，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需要她去拼命做任何事情，沒有任何事情值得我的妹妹去拼命！”

“懂了嗎！”

黎霧不敢說話了，不敢去反駁哥哥了，雖然哥哥現在不會拿她怎麽樣，但看着哥哥這麽生氣的樣子她還是怕的。

她怕等她好了會被打屁股。

她絲毫不懷疑，哥哥絕對能做的出來這種事，哥哥最擅長養小白豬了，養的白白胖胖的，再打！

她徹底乖了，不再去反駁了，語氣也軟了些

“知道了。”

周晟陽看着她認錯了，又重新的坐了回去，牽起妹妹的手，語氣緩和了些

“你乖點，哥哥也沒有那麽強大，哥哥也會怕。”

黎霧順勢傾身鑽到了哥哥懷裏，乖巧的點頭。

周晟陽抱着妹妹，珍惜的珍重的，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安撫的親了親妹妹的小臉。

他現在在想，他剛剛是不是吼的太大聲了，她才剛醒他就教訓他，他又開始反思自己了，教訓妹妹也不用那麽大聲吧。

但他不覺得他教訓的錯，他是真的受不了黎霧不愛惜自己，他又沒死。

他想，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他死了之後，他的妹妹如果糟蹋自己，他會從棺材板兒裏氣的跳出來吧。

随後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火化跳不出來，他不能火化，他還是直接埋了吧。

棺材板兒也不能釘的太死，不然他跳起來比較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