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三合一)
第082章 (三合一)
這局勢變化是真的令人驚愕, 不少人都知道應天的異能有什麽能力,他們內部都常常有人調侃應天這個名字取得好, 就是順應天道。
所以在看見應天選擇向異管局投誠時,白神這邊內部有些小小的騷動。
铄钰敏銳地察覺到了人心浮動,她淩厲的眼眸一掃,警告之意顯而易見,小偶更是擡起自己的手,球形的電光流轉,帶着十足的威懾力:“可以啊。”
他這話說得不明不白, 也不需要說得太清,因為一道電直接沖着應天就劈下,明晃晃的殺雞儆猴。
不過青栀出手,讓小花吞了那道電消化,而因為小偶注射的這一支血樣是來自唐用的, 乙級異能者的血樣,他最多就能使用五分鐘,五分鐘已到, 小偶的瞳色恢複黑色,人也咳了兩聲。
但随後他就擡手,注射了第三支血樣。
“……是安幺的血樣,你們小心點。”
沈霧的聲音在異管局的幾人腦海裏響起的同時,所有人都做出了防備動作, 小偶擡手, 大片的冰刺瞬間迸發而出,大家各憑手段躲過, 躲不過的就硬扛,還順道幫沒這個阻擊能力的人擋一擋。
戰鬥再一次打響, 沈霧冷靜地算着小偶的時間,又聽身邊的于知輕聲說:“這十幾年…你變了很多。”
沈霧偏頭:“老師倒是沒有什麽改變。”
“沒有嗎?”于知有些訝異:“我還以為我自己也變了很多。”
沈霧颔首:“也是,變得更會演戲也更會騙人了。”
于知:“……”
他失笑着搖搖頭,原本想說什麽的,最後還是沒有說,只是道:“我之前覺得你很強大,無論是什麽方面都很強大,但在知道你因為受到了刺激導致人格分裂的時候,我就無法理解,你這麽強大的人,也會想要一個人替自己遮風擋雨……”
真軟弱啊。
那時候于知聽應天說沈霧是人格分裂時,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他想,果然還是得他來。
沈霧輕笑了聲。
于知看他,但視線始終無法落在沈霧身上:“怎麽了?”
沈霧盯着沈綏淵,見他被小偶召出來的土刺劃了一下,黑紅色的血液流出,他又幹脆将其逼出凝成一把血刃才用自愈能力,不由得皺了皺眉。
看着就很疼。
沈霧走了會兒神,才回答于知:“老師覺得你是因為我承受不住打擊,太過脆弱了,不适合引領新人類,所以才想替我?”
他輕哂:“老師,我很小就知道你在利用我了。”
于知稍頓。
就聽沈霧語氣微弱,聽着好像有幾分難過和愁緒:“但我一直都把你當老師,當做我的第二個父親,畢竟那時爸爸媽媽和姐姐都很忙,是你把我帶大的。你除了想利用我的【精神】異能這個身份外,也沒有別的什麽,對我一直都很好。”
于知一時間沒說上話。
沈霧低垂着眉眼,細長濃密如鴉羽般的眼睫耷拉下來,掩住了他眸中的神色,也因此叫他看上去有幾分受了欺負的委屈:“你還是我爸爸的弟弟。”
雖然不是親的,是收養的。
于知并沒有接這番話,而是問沈霧:“你能用異能,是嗎?”
沈霧擡起眼,笑了下。
下一秒,他就用行動告訴了于知答案。
他的視線鎖定離,正在和人動手的離驟然一停,整個人都被定住。
小偶眸色一凝,想要去救,但實在是和他動手的甲級異能者太多,他又不是安幺本人,偏偏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安幺血樣的時效也到了。
就這麽一瞬的空檔,他們能夠注意到,異管局的人當然也能。
不過沈綏淵是最先出手的,因為有沈霧提醒他。
铄钰撤走了自己這邊的防護罩,在被夏野一爪子直接抓破了背上的衣服和血肉,脊骨都暴露了出來的同時,護盾也是在離面前豎起。
夏野這一爪子就是沖着要她的命來的,要不是铄钰躲了一下,恐怕骨頭都能給挖掉。
劇痛讓她連聲音都在剎那間喪失,她摔倒在地上,背後血淋淋一片,白神這邊有個乙級異能者出手替她去擋夏野的下一波攻擊,可大家的實力差距終究擺在這。
而那頭小偶已經在注射第四支藥劑,他的身體負荷過大,手都抑不住有些發顫。
铄钰的盾是幫離擋了一下沈綏淵,可沈綏淵今非昔比,甚至都不用自己的血,徒手就撕了那護盾,小偶注射了血樣,想要接替铄钰去救一下離。
然而精神沖擊明明是對着沈綏淵發動的,卻被沈霧的天生自帶的精神屏障給抵擋。
小偶眼中也劃過一抹錯愕,又有異管局的其他人去幫沈綏淵清除障礙,離無法使用異能,直接被沈綏淵毫不留情地一刀下去。
他就像是切豆腐一樣,沒有任何阻礙、絲滑地将離的腦袋切割了下來。
離的頭發因為樂依前不久那一手,頭發已經很短了,沈綏淵手裏的血刃都沒有劃到她的發梢。
離的腦袋滾落在髒污的雪地時,那雙瞪大的眼睛恰好在滾落了幾圈後,對上了于知的視線。
異因子讓離并沒有第一時間死去,她看着于知平靜且溫和的視線,莫名想起了之前于知有一次異能發動時,神色有點不太對,她問他怎麽了,他沒有說,而是含糊了過去。
她想起她說唐用是蠢貨,被人利用了還幫着數錢。
離想扯起個笑,譏諷的那種。
因為她又何嘗不是呢。
尤其沈霧還要在她的意識消散前狀似不經意地說一句:“老師你也挺無情的,明明預見了她的死亡,卻還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親手把她推上這個結局。”
離閉上了眼睛,想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沈霧也夠狠,這是讓她死都不能瞑目。
确認了離的精神波動消散後,沈霧又很輕地呢喃了句。
于知偏頭看他:“什麽?”
沈霧稍彎眼:“沒什麽。”
他到現在都沒有對于知動手,因為他知道沒必要。
于知沒有任何的攻擊性,抓了他也不能叫小偶他們束手就擒,威脅他們要殺了他也是。于知的凝聚力看着很高,其實都是一盤散沙,一戳就散,可能還不如铄钰、小偶、離他們三個的友誼。
小偶看向沈霧,眼裏既有驚也有怒,而沈綏淵已經在收刀的瞬間又奔向了他。
小偶只能切換了【惡魔】形态去和沈綏淵碰撞。他畢竟是甲級,甲級的【惡魔】,實力真的讓人膽戰心驚。
除了成行還能憑借着【神降】去和沈綏淵打配合,其他人根本沒有辦法跟上,只能幫他們壓制、控制住了其他異能者。
不過即使如此,新人類的敗勢也已經很明顯了。
沈霧沒法對小偶使用任何【精神】的手段,因為小偶注射了他的血樣,他一個人就可以使用【精神】和【惡魔】兩種異能,等于【精神】自帶的屏障他也有。
不過……
沈霧還是嘆了口氣:“朋友,你怎麽這麽驚訝啊?”
他很無奈:“你們真的完全不了解人格分裂嗎?我和副人格合起來才是‘沈霧’這個人,精神攻擊對他來說當然也沒用。就像如果你們當初真的成功抹殺了他,那也是抹殺了我。”
雖然沈綏淵不能使用【精神】這個異能,但天生自帶的一些屏障和直覺以及本能他都有,這也是為什麽沈綏淵在之前沒有接受過異管局的集訓也能有很好的近身格鬥能力。
只是到底兩個人格的精神屏障是有區別的,沈霧的精神屏障在無意識使用時是和沈綏淵一樣,但有意識就會讓人根本不敢多看他半眼,也會讓人遺忘他的具體容貌,回憶起來只有驚為天人,沒法細細描述。
而如果沈霧想,他在用防護類的能力時,是會反饋到沈綏淵那兒的,因為他們是一個靈魂。
就像沈綏淵吃那麽多感染種,吃【神樹】的果實,不僅僅是在供養【惡魔】這個異能,也是供養【精神】,要不然分割靈魂這事,就算是沈霧也遭不住。
但沈霧不會說,因為沒必要。
如果告訴世人吃感染種這種劍走偏鋒的提升實力的可能性,哪怕說是只能什麽什麽感染種,也會有人去嘗試別的行不行,最後會演變成有人故意讓異能者病變成感染種進食……這只會加速世界滅亡。
沈霧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守門員”。
雖然一分鐘的時間很短,但小偶和沈綏淵的碰撞一秒就有十幾次甚至幾十次,沈綏淵能用的一切小偶也能,還因為他是甲級,如果沒有成行在旁接替,沈綏淵都根本打不過。
沈綏淵閃身避開小偶甩出來的血,餘光瞥到成行的異能時效快到了,又用自己的血刃化了盾去幫成行擋一下,成行也知道自己再上就是拖後腿,所以也緩了沖勢,看了眼自己手裏被【惡魔】的血腐蝕得已經坑坑窪窪、慘不忍睹的刀,心裏對【惡魔】的強大也有了個新的估量。
沈霧這個人……
強就是最強的。
哪怕覺醒兩個異能,兩個異能任何一個單拎出來也是傲視群雄。
“哥哥!”
沈霧瞥見小偶甩起尾巴,像是蓄了什麽招,不由得緊繃起來:“小心!”
他甚至還上前了一步。
随後下一秒,就見一對漆黑的骨翼撕破了小偶的衣服沖出來,骨翼顯現出來的那一剎那,小偶也直接貼近了沈霧,他知道沈霧和沈綏淵的主次關系,就算打敗了沈綏淵,沈綏淵也還能回到沈霧身體裏再戰,那只是一個分丨身。
沈霧沒有身體上的戰鬥能力,但他的視野昏暗下來時,他已經來不及了。
高手之間的戰鬥一秒都不用,沈霧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的視野暗了、又亮了,就見空在不遠處,艱難地舉着自己的雙手,雙手都握成了爪子模樣,硬生生将小偶從他們面前扯走。
沈綏淵也提刀沖了上來,小偶并沒有回身,而是選擇用骨翼去保護自己的後背,那對骨翼不算小,擋住一個後背還是可以的。
事實證明小偶的選擇并沒有錯,沈綏淵手裏的血刃砍在了骨翼上,卻只留下了一道稍淺的傷痕,小偶則是劃破自己的手掌心,将血珠甩向沈霧。沈綏淵沒有去救,因為沈霧說不用。
小偶是可以複制沈霧的異能,但他并不是體內百分百異因子,所以——
甩出的血珠在空中凝固住,最後全部灑落在地面上,沒有一滴挨上沈霧一根頭發。
這要是沈綏淵是甲級用這一招,甲級的樂依真不一定能夠将他的血液停在空中,但小偶和沈綏淵之間有壁。
是百分百異因子和百分之七十九異因子的壁。
是No.1和No.7的差距。
在小偶還想發動“分丨身”能力讓分身去殺主人格失敗後,他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要撐不住沈霧的異能了,他有幾分切齒:“樂依!”
樂依不為所動,就看着小偶跌落在地上,身上所有關于【惡魔】的異化迅速褪去,大量消耗、高頻率注射高階異能和高等級異能者的血樣,讓他這具殘破的身體根本就撐不了多久。
他嘔出一片又一片的污血,看着那邊其他新人類的異能者也全部都被制服,知道他們大勢已去。
小偶不是那種會喊痛的人,即便他現在痛到感覺骨頭都被車輪子在反複碾壓,五髒六腑都是撕裂的疼,只鑽他的靈魂和心髒,他也只是白了臉色,渾身不停地冒冷汗,面上的神色依舊那樣沉郁。
小偶将目光挪向于知,漆黑的眼瞳像是要望進于知的心裏,去看看于知到底在想什麽。
然而于知只是很平和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流露出半分的心虛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情緒。
小偶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背上就猛地一痛,他生生忍下了那穿骨的刺痛,但身體反應騙不了人,小偶被疼到兩眼發昏,差點就沒挺過去。
是沈綏淵動的手。
他直接借了成行帶過來的刀——不是用【神降】後變出來的那把,而是他自己在異管局定制的一把六十厘米的斜切刀。
他一刀下去直接捅穿了小偶的琵琶骨,将小偶釘在了地面上,疼到他都耳鳴了,可沈綏淵像是故意等到他的耳鳴過了後才開口似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小偶的耳朵裏。
他用手肘撐着刀柄,彎下腰跟小偶說話。
沈綏淵的眼裏一片冷然,微勾着的嘴角帶着些危險和冰冷殺意,他聲音稍壓着,裏頭的暴怒也跟着壓成了狠戾:“想殺我?”
沈綏淵那雙異色的豎瞳在此時分外詭谲,他只說了這三個字,沒有再放什麽狠話,但擰着刀柄狠狠地擰了一圈,讓小偶疼到渾身都抽搐。
“…哥哥。”
沒有人敢來阻止沈綏淵,因為沈綏淵現在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煞神的氣息,恐怖至極。
但沈霧這麽喊了一聲,沈綏淵周身的寒意就瞬間消解。
他悠悠擡起手,十分無辜地沖沈霧偏了下頭,似乎剛剛那個瘋魔的人就不是他一樣,要不是沈綏淵的異色豎瞳和額頭漆黑的山羊角讓他看上去實在是不怎麽純善,他這模仿主人格十足十的本事,還真能讓人産生自己是不是剛剛看錯了的錯亂感。
沈霧哪裏不知道他在裝,畢竟是自己,自己太懂了。
所以沈霧只是無奈地歪了下腦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沖他伸手:“腳軟。”
因為還有外人在場,所以沈霧說話的語調很正常,不像獨處時會有點黏黏糊糊的,還拖長到像要拉絲。
沈綏淵果斷抛棄小偶,走到沈霧面前,旁若無人地将他一把抱起,看都沒有看側面只有在面對這個場面時才會有些僵硬,面上的神色都要繃不住的于知一眼。
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距加上确實有些顯著的體型差能夠讓沈綏淵很好的将沈霧抱起,并且還是以一個令人有些咋舌的方式将沈霧置在了一個高點。
他單臂抱起沈霧,讓沈霧坐在他結實的小臂上,使得沈霧高了不止一截,沈霧也不怕,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沈綏淵的另一只手就壓在他的後腰和脊背上,幫他穩住身形。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做出這樣很罕見的姿勢,真的太有沖擊感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一個人和自己談戀愛的。
異常管理局的人也都默了默,成行倒是一幹人等中最淡定的,他交代完現場的收拾,只看了眼沈霧和沈綏淵,就看向了于知。
于知沒有半點敗者的頹勢又或者失落,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最多就是消化了一下某對大膽的小情侶光天化日下做出的舉動,尤其還是在他旁邊這麽幹的。
于知緩了緩:“…我自己走吧。”
他問成行:“我不是攻擊型異能,你們應該不需要像防備他們那樣防備我吧?”
他是指異管局其他的人已經過來在給那些被制服了的異能者注射X冷卻劑。
成行還沒說話,于知又道:“不過你們需要的話,也可以給我注射X冷卻劑。”
明明他是輸家,他的姿态卻從容到更像是獲勝者。
成行倒是沒什麽表情,注意到這一幕的夏野皺了皺眉,不是很理解地看了他一眼。
最後于知自然還是被注射了X冷卻劑。這不是什麽異能的問題,而是異管局的流程如此。
沈霧并沒有太在意他們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因為沈綏淵在問他有沒有被吓到。
有沒有被吓到這件事,其實不用問,兩個人格之間也清楚,但既然沈綏淵這麽問了,沈霧就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嗯。”
他抿抿唇,環着沈綏淵的脖子,完全就是一個依賴的姿态:“他速度好快,我都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時樂依已經把他拉開了…驚出了一身冷汗呢。”
沈綏淵壓着他的脊背,哪怕知道沈霧是裝的,也喜歡得不行:“我看看?”
沈霧瞪他,因為兩個人格都是在腦內對話的,所以沒有人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又逗我!”
沈綏淵揚眉,作勢要掀開他的衣擺把手探進去摸摸:“不逗你,真的給你看看,擦下汗。”
沈霧動動腳,用腳背踢了他一下,不輕不重的,屬于有點力度但不多,于是沈綏淵理所當然地歸類到了撒嬌上,他仰着頭看主人格,眉眼彎得沒有半分淩厲,只有滿滿的愉悅笑意和溫柔。
沈綏淵是解除了異能,但他的異能異化總是褪得慢,故而那雙異色的豎瞳還是那麽矚目,看得沈霧心癢癢,很想親一親。
察覺到他的念頭,沈綏淵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裏有着明晃晃的勾引和誘丨哄。
沈霧在腦海裏嘀咕:“才不呢,你那個牙齒,能把我舌頭咬斷。”
主要是沈綏淵本身就很喜歡咬他的舌尖。
外面的戰鬥結束了寧歸晚才走出來,她還是那身白大褂,胸袋別着一支方便随時記錄的筆。見到她,異管局這邊的甲級異能者都靜了靜,青栀則是看了成行一眼。
寧歸晚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掃視了沈霧片刻,确認兩個人格都沒有受傷——沈綏淵不僅傷可以自愈,他凝聚出來的衣服也可以自己恢複。
沈霧眨巴了一下眼,還沒說什麽,寧歸晚就看着沈綏淵面無表情道:“你能下來嗎,我脖子疼。”
寧歸晚永遠會把他們當做一個人,會對着副人格跟主人格講話,也會對着主人格跟副人格講話。
沈綏淵悠悠挑了下眉,寧歸晚像是猜到他要說什麽一樣:“你要黏糊回去黏糊也是一樣。”
這裏的回去是說回到本體。
沈綏淵:“你不懂。”
他一本正經道:“這兩種感覺不一樣。”
寧歸晚無法理解。
成行:“…寧老師。”
他出聲:“我們先上車吧。”
天寒地凍的,戰場已經結束,确實可以離開了。
寧歸晚沒看他,也沒回答他,只是瞥了眼于知,又看看沈霧。
沈霧明白她的意思,他沖寧歸晚眨眨眼,示意沒事。
寧歸晚不喜歡有人對她用異能,就算是沈霧也是一樣,所以沈霧沒法用異能告訴她詳細的。
不過姐弟倆互相的信任值一直都很高,就像寧歸晚被抗争派帶走時,她堅信沈霧一定會來,所以才會說沈霧來得有點遲了。
早點她就不用挨那一腳。
不過她從來就不怪沈霧,無論是當年他和寧來山、沈滿時一起被抗争派擄走,還是後來的每一件事包括現在的所有事,只要是沈霧做的決定,她不會有任何怨言。
不會怪沈霧能力不夠,不會怪沈霧脆弱……
他是她的弟弟。
她唯一的弟弟。
寧歸晚想過以沈霧體內百分百異因子,連根頭發絲都是異因子構成的情況來說,也許他們做親子鑒定是無法證明親緣關系,但那又怎麽樣呢?
沈霧确确實實是他的弟弟,是她的媽媽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還經歷了那麽多波折生下來的。
他們上了車,沈綏淵最終還是回到了本體裏。
沈霧坐在靠窗的位置,身邊是寧歸晚,寧歸晚旁側是成行。他們坐的不是那種SUV又或者轎車,而是裝甲車,所以對面還坐着沈霧比較熟悉的青栀、夏野,以及那個新的甲級異能者梅就在他們對面。
車廂內一時間有點靜谧,還是夏野憋不住,主動開口帶着喜意地說了聲:“爽!”
至于什麽東西爽、為什麽爽,那不用多說,都懂。
就算知道了新人類分為白神和新王,他們這一手并不算是完全弄了他們國內的新人類,也依舊爽。
沈霧聽到他這麽說,彎彎眼,笑了下。
是一個禮貌的笑,但沈綏淵在腦海裏幽幽道:“寶貝兒,我怎麽感覺你好像在對別人笑?”
沈霧:“……”
他有點無奈,但舌根還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甜,心湖也蕩起了暧丨色的漣漪。
“禮貌的笑。”
沈霧說。
但沈綏淵不依不饒:“我不想對他露出禮貌的笑。”
沈霧:“戰後勝利的一個戰友之間的心領神會也不行?”
沈綏淵:“?”
他本來只是一點的酸意在沈霧這句話中無限滋長蔓延,醋味的精神波動要從他這一半靈魂侵占到主人格的那一半靈魂了。
沈綏淵涼涼:“你還和別人心領神會?”
他操控右手,稍用力地捏了
一下左手的無名指,隔着手套壓過開在那的牙痕,惹得沈霧瞬間繃直了一下,下意識地反手按住了自己的右手。
而且還是很用力地将右手摁在了自己的腿上。
沈綏淵故意輕嘶了聲,學着主人格那種特別委屈的聲音說話:“你還打我。”
沈霧:“……”
他實在是沒了辦法,又忍不住笑:“哥哥,你好可愛啊。”
沈綏淵還醋着:“你誇我也沒用。”
他并不覺得主人格說他可愛有什麽問題,畢竟“他自己”确實特別可愛。
沈霧主動扣住右手手背,撒嬌似地拿掌心蹭了下:“哥哥。”
他一拉長語調,沈綏淵就遭不住,被吃得死死的:“……你就只會用這一招。”
沈霧無辜:“你說什麽呀。”
沈綏淵既有懲罰又有警告地夾了一下他的四指,惹得沈霧縮了縮肩膀,但沒有半點要退的意思。
沈霧甚至笑得更加粲然,他閉着眼睛,在腦海裏和沈綏淵調丨情:“哥哥。”
他甜甜地喊,“你好能醋啊。”
沈綏淵接了這鍋,但表示:“我要是對別人笑一下你也差不多。”
沈霧…沈霧确實。
不用去想像,光是聽沈綏淵這麽說,他就已經有點不是滋味了。
好在副人格總是會哄他的:“不過我不會對別人那麽笑。”
好嘛,話又繞回來了。
沈霧求饒:“我以後不笑了。”
沈綏淵不僅不覺得過分,還十分滿意地嗯了聲。
而外面異管局的人已經聊了起來,無非是在說這次行動。
成行瞥了沈霧一眼:“我覺得于知的表現太奇怪。”
沈霧明白,他眼皮都沒掀一下,一副累極的模樣:“不用管他,掀不起浪的,他就是個神經病①。”
車廂內靜了靜,沈霧沒多解釋,青栀他們就有些摸不着頭腦,成行也不是很理解。
不過沈霧又開口說了別的,所以也沒人太在意了,反正【先知】确确實實落網,他身邊那些異能者也死的死,抓的抓,就算還有些殘餘的,也可以開始掃蕩。
沈霧:“鐘隊到京陽了嗎?”
“到了。”成行回他:“他的異能是在你的異能譜系裏,你也有直覺,甚至你都不需要直覺,你為什麽要他來?”
沈霧想了想:“有點事。”
他含糊帶過後,又說:“待會回到京陽我想單獨審訊于知,可以嗎?”
成行注意到他的措辭,稍頓後沒給肯定回複:“【先知】的身份不太一樣,要向上級打申請。”
沈霧說好吧:“…實在不行讓幾個人跟我進去也可以的。”
他也不是說非要單獨審于知,只是有些東西想跟于知聊聊。
成行點頭。
他們這一路順暢無比,新王并沒有來,也許是還沒得到消息,也許是得到了消息但選擇裝作不知道。
畢竟安幺并沒有把握能贏沈霧,且她也不喜歡于知,新王那邊要更為閑散,不會說強制要求誰做什麽。
有人願意來,那就來;沒人願意去,那就不去。
沈霧他們轉飛機後,沈霧在飛機上小睡了一下。他其實沒有騙于知,他的這一半靈魂真的是至今都還沒有恢複好,平時用一用還好,就像是肌肉酸痛時在走路一樣,也不會怎麽樣,但要對甲級異能者使用異能,哪怕只是構建橋梁,也是很大的消耗,就如同肌肉酸痛時還要去跑個馬拉松。
要命。
沈霧一覺睡到了他們到京陽市都還沒醒,還是沈綏淵接管了身體。
現在知道他人格分裂的人已經不少了,但沈綏淵依舊會裝作自己是主人格,溫和的語調讓人察覺不到異樣,只有寧歸晚知道現在是副人格在。
“你很累?”
知道他是問主人格:“消耗有點大,病變值不用擔心。”
百分百異因子,就意味着100的病變值,這還是現在對人的儀器只能測到100,不然他的病變值還指不定有多高。
到了異管局後,前來交接的工作人員瞥見沈霧和寧歸晚,驚了一下,但看兩人并沒有被拷起來,還在跟成行說着什麽,也大概明白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也不會幹出指着沈霧和寧歸晚說這兩通緝犯怎麽沒戴手铐就進來了的蠢事。
成行在跟沈霧和寧歸晚說重新入檔的事,還問沈霧到底是加入異管局還是怎麽。
“沈霧”的回答是:“回頭再說吧。”
這其實就是有點婉拒的意思了,成行聽得懂,其他人也聽得懂。
青栀輕輕蹙了下眉:“你知道你的異能沒法讓人回頭再說嗎?”
沈綏淵偏頭,學着主人格的語調溫聲道:“你知道我的異能可以讓人回頭再說嗎?”
幾人頓了頓,都明白他的意思。
沈霧足夠強大,足夠強大的人在談判中是占據主導地位的,無論他面對的是誰。
成行去打審訊申請,寧歸晚沒急着走,她想看看于知的結果。
因為于知的身份特殊,所以申請很快就下來,今天現在就能準備審訊,只是也因為沈霧的特殊,異管局這邊要求成行必須在場。
沈霧無所謂。
所以在進入審訊室時,沈霧身邊跟着成行和鐘望兩個人。
于知坐在椅子上,因為不是攻擊型異能,加上他的身體已經有點遲暮之年的意思了,所以并沒有給他上拘束服,只是铐住了他的雙手。
于知仍舊是那副從容不迫地模樣。
沈霧已經在十分鐘前被沈綏淵喊了起來,是他讓沈綏淵在審于知時喊他的。
他看着至今還是不肯與他對視的于知,覺得有點好笑:“老師,你到這個時候還是覺得只要不看我的眼睛,就不會被窺到記憶了嗎?”
于知微停,沈霧懶得跟他演來演去:“我已經知道了你早就預見了我爸媽的死亡,但你沒有說,也沒有去阻止。”
他站在那,垂着眼看着于知,眼裏其實并沒有什麽冰冷又或者憤怒,但就是這麽平淡的态度,無端讓這本就不算寬敞的審訊室登時壓抑起來。
空氣都緊繃成線,好像随便動作一下都要被割得體無完膚。
來自No.1的威懾力。
于知動了動唇,沒有反駁,只是說:“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就像我預見了今天的結局,無論做出什麽選擇,結局都是如此。”
沈霧平靜地問了句:“那你預見了我的人格分裂?”
于知不吭聲了。
沈霧垂眼看着他,于知主動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沈霧大概是覺得好笑,勾了下嘴角:“恢複記憶後再次見到你…老師,我那個時候很尊重你,除了第一次看了你的記憶,我之後都沒有看過。”
所以他其實并不明确地知道于知在自己的欲望中愈來愈膨脹,以至于到了今天這份田地。
“…你以為你演一輩子就能騙過自己?”
沈霧戳穿他:“你無論得到多強的異能,你也沒法消磨掉你內心的自卑,因為你一直在嫉妒。”
嫉妒寧來山,嫉妒沈滿時,嫉妒寧歸晚也嫉妒沈霧。
于知的下颌線緊繃了下,他緩聲道:“……我沒有。”
沈霧并不和他做争辯,只是繼續道:“安幺說我跟你很像,但又很不像。她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但我知道,你一直在模仿我爸媽。但畫虎畫皮難畫骨,你是學不像的。”
他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讓于知無法接受的話:“老師,你一直都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我每次看着,都覺得你挺好笑的。”
假裝自己對寧來山和沈滿時的感情很深,假裝他們好像真的是無法分割的一家人…但其實于知心裏的妒忌已經深到成了一根狠狠紮在他心髒的刺,別說拔不拔得掉了,完全就是跟于知共生了。
于知一直是這樣的人,他幻想着自己能和沈滿時與寧來山一樣,成為那樣萬衆矚目的存在,幻想着自己能夠影響這個世界,幻想着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可在X病毒出現前,他一直都是幻想,默默地想着,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做着不平凡的白日夢。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怨怼着準備接受了,結果他覺醒了極為強大的異能,尤其寧來山和沈滿時并沒有覺醒異能。
他就覺得自己是那個進化者,是那個世界中心,那時候他總沾沾自喜,想沈滿時夫妻倆也不過如此。
可在覺醒異能沒多久,他就預見了寧來山會懷上二胎。
那個二胎很不一樣,雖然那時預見的畫面很模糊,但當時于知預見他未來會成為自己的一個助力,于是于知就懷揣着沈滿時的孩子也只能給自己打下手的美好夢想期待着期待着……
期待到了沈霧的出生,他的嫉妒心再一次被瘋狂澆灌滋長。
憑什麽?
上天真不公平!
這話好像戳到了于知,于知的呼吸都沉重了幾分,他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但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松開:“……所以呢?”
于知終于仰頭看向沈霧,那雙已經有點渾濁感的眸子想要直視沈霧,但卻被沈霧的精神屏障所阻攔。
說來可笑,明明他也算是精神類的異能,在沈霧面前卻連屏障都無法突破。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再加上這一出,于知的語調都尖銳了點:“小霧,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聽到他這話,成行和鐘望都皺了下眉,鐘望警惕起來,監控器後的人們也是懸了下心。
但見沈霧勾起唇,輕笑了聲:“你的什麽目的,送死?”
于知:“你以為我沒預見我的死亡?”
沈霧微微彎腰,湊近了于知一點:“老師,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預見了你的死亡?”
他輕聲:“你以為你是怎麽預見的?”
這兩句話有點奇怪,但聽得懂的人、聽明白了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沈霧,成行眼裏也掠過一抹驚愕。
于知愣住:“……你說什麽?”
沈霧彎彎眼,笑容看着純真,好似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稚子,可卻無端讓人膽寒:“給你們科普一下吧,人格分裂往往不會只有一個人格。”
于知的眼睛瞪圓。
沈霧:“不過不是像你們想象的那樣,而是當年人格分裂後,作為主人格的我其實并沒有失憶,我也察覺到了副人格的存在,當時副人格的出現給了我靈感。”
因為沈霧想逃避這些事,所以他又自己創造出了一個人格,把記憶和異能都交給了他,不過這個人格并不能算是人格,更像是一個精神的容器。
沈霧也在那個時候遏制了自己的人格分裂,免得再分裂出更多的人格會導致局面失控到他無法掌握——因為當時副人格是可以使用【精神】異能的——所以沈霧至今只有主副人格兩個人格,并不會說随便受點什麽刺激就誕生新的。
沈霧垂着眼,低聲道:“你猜我讓你預見了多少事?”
于知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南郊病變區,我們要圍殺你副人格的事,你知道。是你故意讓我預見我們會成功。”
沈霧沒有說是與不是,但這話已經讓成行他們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沈霧…究竟是有多強才可以影響【先知】這個異能?
于知腦海已經一片空白:“…為什麽?”
沈霧笑了笑:“這和你就沒有關系了,畢竟你今天就要出局。”
注意到他說是“出局”而不是死,于知皺了下眉。
但他已經來不及去想這些事了,他看着沈霧,第一次覺得他是這麽的陌生。
最初聽離說沈霧的異能和他描述得不一樣時,于知以為是沈霧用自己的異能給別人帶來了這樣的錯覺,也懷疑過是不是沈霧的異能創造出了一個新的異能,也創造出了一個新的靈魂去代替之際,畢竟在寧來山剛懷上沈霧時,于知就預知到了沈霧未來将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所以那時他就想讓這個“靈魂”徹底覺醒後殺掉,激怒沈霧,讓沈霧使用異能,也就是“醒來”,那時候于知做的準備都是殺死靈魂,後來知道是人格分裂,又臨時找了個【人格抹殺】的異能者。
沒想到……
這一切都在沈霧的計劃中。
于知癱坐在椅子上,但他并沒有覺得自己滿盤皆輸,他笑起來:“反正無論怎麽樣,我的目的都達到了。”
其他人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越聽他這麽說就越擔心,可沈霧依舊平靜:“你的什麽目的?名留千史?”
他笑:“老師,你想讓所有人都記住你的名字,想成為改變歷史的一員,想成為這個世界的重要角色,是嗎?”
聽到他這麽問,于知忽地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就見沈霧擡手,把掌心放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于知心驟然一慌,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沈霧看着他,低低地重複了那句話,只是換了個稱呼:“于知,你出局了。”
他話音落下時,于知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那種扭曲并非因為過度疼痛而緊巴在一起的扭曲,而是真正字面意義上的扭曲,像是沈霧在提取他的什麽東西,他張着嘴,連一句呼聲都說不出來。
于知可以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離開自己,他想掙紮,他拼了命的想掙紮,就像被沖上沙灘的魚,瘋狂甩動魚尾,但結局只能是絕望地等待“審判”降臨。
沈霧擡起手,一團柔和的白光凝聚在他的手心裏,于知其實并沒有生理上的痛,可他就是覺得自己的心髒好痛,痛到他再也維持不住那層假面:“沈霧!!!”
明明沈霧什麽都沒說,他卻詭異地感覺到、猜到:“你不能!!!!”
沈霧只看了他一眼,就直接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把這團白光打進了鐘望的腦袋裏,沖着天靈蓋拍下。
那一瞬間,于知眼裏的光直接泯滅,鐘望一晃身形,手撐在了桌子上才沒有倒下,他大腦昏昏,強撐着擡頭去看沈霧,眼裏的疑惑不解十分濃厚。
沈霧沒有解釋,只是瞥向于知,一個居高臨下的視線,讓于知徹底瘋癫:“啊啊啊啊——!”
“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你怎麽敢?!你怎麽能?!你憑什麽——”
憑什麽剝奪他的異能,剝奪他的希望,剝奪他唯一的能力。
沈霧用異能讓他閉了嘴,看着那張臉上的崩潰,看着于知老淚縱橫,不過短短一分鐘,他就像是老了二十多歲,好似只剩下一口氣吊着了。
他以為死亡将是成全他最輝煌的時候,想想後來史書會怎麽寫,于知就興奮得不行。唯一的【先知】隕落……可沈霧剝奪了【先知】,甚至将【先知】賜予了別人,這就意味着他留下來的這一筆墨将只是寥寥一筆,尤其未來還有很長,如果新的【先知】徹底取締了他……
許久後,于知頹廢地坐在椅子上,張了張嘴。
沈霧解除了異能,就聽于知問他:“小霧,你說你把我當過第二個父親…你為什麽還要……”
為什麽還要這樣對他?
沈霧輕哂了聲,漫不經心但實話實說:“騙你的,為了讓你放松警惕而已。”
“——”
沈霧離開了審訊室,恰好對面的房間開着門,那是一個供審訊員臨時休息的茶水間,可以看到外頭厚重的雲層隐隐透出了一點金光的感覺。
沈霧閉了閉眼睛,輕呼出口氣。
沈綏淵自他背後出來,環住他,沒有說話。
空氣靜谧但缱绻,就像是那淡淡的金光一樣,是溫暖的。
沈霧輕輕開口:“哥哥,二次病變要來了。”
雪停日出是多麽美好的場面,但卻并不昭示着一切事物都能美好起來。
沈綏淵垂首在他的發旋落了個輕吻:“嗯。”
他也有所預兆:“沒關系,無論什麽我們永遠都能一起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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