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楓橋高中(十九)

第19章 楓橋高中(十九)

紀蘇怔了好一會,他呆呆的抓住頸間的公主吊墜,飾品的棱角帶着些冷硬的弧度,微微陷進柔嫩的掌心中,有些許刺痛。

他聽見自己用幹澀的嗓音問項玄:“所以,我的身份是平民,需要躲避狼人的追殺,成功存活下來才能獲取積分?”

相比紀蘇的忐忑慌亂,經歷過一場游戲挑戰的項玄要很是冷靜沉着,甚至連神情都沒什麽變化,顯然對目前的狀況接受良好。

但他似乎有些過于冷漠了,就連眼角的淚痣都透着幾分不近人情。

項玄給出了肯定的答複:“是的。”

紀蘇強自鎮定:“那你呢?你的身份牌是什麽?”

項玄随意的松了松袖口,衣袖自然下垂,遮擋住了手腕。

他整理的動作實在太過漫不經心,指骨翻動間賞心悅目,紀蘇并未察覺出異常。

待到袖口邊緣齊整之後,他才擡起一雙蘊着藍黑色浮光的眼眸,深深的看了一眼紀蘇鎖骨上方的銀白色吊墜,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看出吊墜上“公主”的面容和紀蘇有那麽幾分相似之處,很難不讓人去想其中的緣由。

和別人大相徑庭的“身份牌”樣式,上面精細勾勒出的人物形象,以及仿佛特意關照般再次提及的規則……

仿佛設計這一切的幕後黑手與紀蘇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項玄收回紛亂的思緒,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薄薄的眼皮微抿,語氣淡淡:“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那就都是平民了?

按照廣播中播放的規則可知,狼人玩家與平民玩家處于敵對地位,平民玩家又位于絕對的弱勢。

狼人是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平民無法對狼人造成傷害,平民遇到狼人出來逃跑之外,似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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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項玄在這樣狹窄的室內空間裏,如果項玄是狼的話,紀蘇認為,他能成功逃脫的概率無異于隕石撞地球。

還好他沒有這樣倒黴,項玄的身份牌同他一致。

知道二人處于相同的陣營,彼此之間并不存在什麽沖突後,紀蘇緊繃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松下來。

但他還是有些在意,克制不住向項玄略微凸起的腕骨處瞟去。

他的身份牌是項鏈,項玄的身份牌好像是手環?為什麽差別會這麽大?項玄身份牌上雕刻了什麽,也會是帶着皇冠的公主形象嗎?

男生的手很好看,手指骨節分明,肌理勻稱,指甲修剪的幹淨整齊,似是感覺到不适,正在調節手環的位置。

寬厚的手掌幾乎将細細的手環完全遮住,只露出一點黑色的邊緣,看材質不像是金屬,倒像是某種啞光的人造革皮。

好像也不太對,到底是什麽,為什麽看起來這樣奇怪

不知不覺間,紀蘇離項玄已經很近了,就差直接湊到人家手腕旁,掀開襯衫袖口一探究竟。

攜着一股惑人的香氣,無知無覺的少年越湊越近,他睜着淺淡的清亮眼眸,纖長濃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翩跹。

項玄呼吸停滞了片刻,他要比紀蘇高出許多,在這個角度能清晰的看見那兩扇新月似的眼睫眨了幾次,每一下都像眨在了他的心上,如同羽毛拂過的癢意讓他的喉嚨不由得發緊。

再往下面是又白又細的脖頸,似乎很好掌控,只要輕輕扼住就能控制住他所有行動能力,細嫩的皮膚只要稍微用些力氣就會留下獨屬于自己的痕跡,說不定還會發出好聽的求饒聲。

項玄的眸光暗沉了一瞬,咬了一下舌尖來保持清醒。

狼牌的影響比他想象中還要大,那些本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想法,掙脫囚困的枷鎖,肆無忌憚的侵襲着神志,促使着他釋放內心的欲望。

狼牌能以極大程度放大內心的陰暗面,自制力稍微差些的人都會被欲望掌控,淪為欲望的奴隸。

在第一輪挑戰開始的時候,廣播也如這次一樣播放了規則。

起初大家都以為這是誰的惡作劇,根本沒人當真。甚至開起了玩笑,調侃不知哪個中二病發作的人偷偷溜進了廣播室,保安是睡着了嗎?居然就這樣放任人進去……他們甚至打賭,賭這個中二病患者被抓到之後,會寫幾千字的檢讨,會不會記大過。

直到他們的手腕在同一時間覆蓋上陌生的手環,根據身份的不同浮現出人臉或者狼頭,這種超出認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中。

有人在驚慌失措中大聲叫罵,有人試圖将手環扯下扔掉,有人想要沖出校門……

然後這些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爆炸成一團又一團的血霧。濃厚的血腥氣漂浮在空氣中久久未散,往日歡聲笑語的校園裏一片死寂,綻放的“血花”随處可見。

接連死了數十人之後,至此再沒人敢質疑廣播的任何決定。

沉寂了幾個小時後,開始有“狼人”試探着張開獠牙。

……

最開始的局面尚還可控,狼人和平民的分布大概是3:10左右,規則規定狼人只要殺死一位平民,獲得一積分就可以免除被抹殺的命運。

就算所有狼人都找到了獵物,也會剩下大概三分之二的幸存者。

但太多的人在這場殺戮中迷失了自我,被欲望掌控,徹底淪為了殺人機器。

積分是可以遞增的,只要多殺一個就可以多獲得一積分,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多得一分保障。反正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不殺別人死的就會是自己,自己能過得好,為什麽要在乎別人的死活?

被殺欲控制的“狼人”肆無忌憚的收割着往日同學的性命,享受着殺人的快感,鮮血濺在臉上,猩紅的舌尖舔衹而過,繼續尋找下一個幸存者。

死的人實在太多了,多到項玄已經習慣了随處可見的屍體和空氣中一直蔓延的鐵腥氣。

他的身份是平民,按理來說最好的辦法是找個安全的地方一直等到獵殺結束,但不知怎的,項玄總想到紀蘇。

他在一個地方待不安穩,只能邊轉換陣地邊尋人。

項玄身手很好,就算他的反擊無法對狼人造成傷害,也能較為輕松的逃脫追捕。

一次又一次甩掉後面的狼人,項玄不可避免的再次想到紀蘇。

怕鬼怕黑的人就算被分成了狼人,也不敢提刀去殺人吧?若是不幸分為平民,他這樣嬌氣又柔弱,大概連跑都跑不了多遠,就會被狼惡狠狠的按在身下。

幹淨的肌膚會蹭滿灰塵,細嫩的皮肉會因為旁人的粗劣對待而泛起紅痕,眼尾又潤又濕,糜麗的豔紅會一直延伸到烏黑的鬓角之下。

他們會嬉笑着欣賞他的恐懼,将他布滿淚痕的漂亮臉蛋擡起來,某些無法言說的惡欲也會随之激增,他們或許不會殺他,而是選擇用別的方式來發洩。

就像他想的一樣,說不定比他想的還要過分一些。

項玄回過神來,身前的少年大約是感覺到了些什麽,細長的眉毛微蹙,目不轉睛盯着他的手腕。

項玄眉峰微挑,聲音透着喑啞:“想看?”

大有只要紀蘇點頭,他就大方的讓他看個痛快。然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将想法付諸于行動了。

偷看居然被發現了。

紀蘇向後退了半步。

也不能算是偷看,他就差光明正大的掀開男生的袖子,上手去摸了。

想起身份牌驟然出現時,男生放下袖口遮掩的動作,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麽不對,項玄大概也是厭惡的。

畢竟,沒人會适應這種被規劃的身份,也沒人會喜歡視人命為草芥的挑戰游戲。

讨厭到不想看見手環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也沒必要因為自己的好奇心想要得到滿足,非要人家拿出來給他看。

“不用了,我不想看。”

他對項玄總有些畏懼的情緒,不太敢在他面前為所欲為,大概是知曉這人并不太好拿捏,如果換作是謝知,他肯定會換一種說法。

項玄:“好吧,不看就不看。”語氣中莫名透着可惜的意味。

項玄在宿舍裏存了很多速食,因為怕弄出動靜引人注意,他們沒有生火做飯。

只是用暖瓶裏剩餘的熱水給紀蘇沖了一碗泡面。

紀蘇第一次知道,泡面居然能有這樣好吃,他香得舌頭都快要吞掉了,一份熱氣騰騰的泡面入肚之後,飽經折磨的胃部也緩解了不少。

他揉着肚子坐在沙發上消食,項玄将巧克力和壓縮餅幹收進背包裏。

“我們不能待太久,這裏遲早會有狼人上來,他們會挨個宿舍搜查,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他們真的會殺人?”

“會的,他們會殺很多人。”

除了想要活命之外,更多的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仇恨。

今天的狼人是昨日僥幸逃脫的幸存者。

昨日殘暴的狼人成為了卑微弱小的平民。

身份的轉換代表着權利的更疊,被壓迫至絕境的幸存者會高高舉起手中的武器,發洩怒火和仇恨。

他們殺起人會更加無所顧忌,因為他們屠戮的是率先殺人的劊子手。

是報仇雪恨,是以殺止殺!

太多無辜的生命慘死在狼人手下,好不容易抓到機會,一定要把這些殺人犯就地正法!只要今天把所有平民殺光,明日身份互換後就不會再有狼人的存在!

……

所以,他們不會有負罪感,殺起人會更加肆意妄為。

項玄道:“第一輪挑戰剛開始時,狼人與平民的比例大概在1:3左右,後來狼人殺紅了眼,生生将比例殺成了3:1。”

紀蘇一怔:“你為什麽……”

項玄打斷了他的話:“我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游戲開始前和結束後,廣播都播報過各個陣營的人數,你沒參加第一輪,自然不知道。”

“昨天火災過後,我睡了許久,直到傍晚才清醒過來,并沒聽到什麽廣播聲。”

“這很奇怪,似乎只有你沒有參與第一輪挑戰,廣播是全校覆蓋的,總不會是因為睡得太死所以什麽都沒聽到吧?”

紀蘇:“會…會嗎?”

項玄抽動了下唇角:“怎麽可能?”違反規則,不想參加挑戰的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紀蘇還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沒有半點受傷的模樣,正怯生生的滿是依賴的望向自己……

規則偏袒他,甚至偏愛他。

項玄偏開頭,掩蓋住眸底的郁色。

“現在探讨原因毫無意義,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的身份牌是平民,他們會把昨天的仇怨延續到你的身上……”

項玄頓了頓,繼續道:“因為只有殺過平民的狼人才能安全的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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