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楓橋高中(二十五)

第25章 楓橋高中(二十五)

紀蘇是被廣播聲吵醒的。

刺啦刺啦的電流聲要比之前刺耳許多,音調高的就像用指甲刮玻璃,聽得紀蘇耳膜脹痛,很不舒服。

他睡意朦胧睜開眼睛,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然後是黑暗中猩紅的顏色一閃而過。

紀蘇吓得呼吸停頓了半秒,瞬間清醒了。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想要撐住床邊坐起身來,臉剛往上擡了一點,就正正的撞在另一個人的臉上。

唇瓣狠狠壓在另一個人柔軟的唇上,紀蘇的舌頭磕到了牙齒,疼得他瞬間飙出淚花。

他極輕的嘶了一聲,也聽到了男生似乎在忍痛的悶哼。

是謝知?

紀蘇嘴也疼,舌頭也疼,就連唇周旁邊軟肉都疼,他合理懷疑這一撞肯定把他撞出血了。

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帶上了一點責怪的怨氣。

他聲音軟軟的,帶着點忍痛的抖:“謝…謝知,你幹什麽呀?”

“牆上有個蟲子。”

謊言很是拙劣,只是簡單的想一想就能輕而易舉拆穿的地步。

但紀蘇可能因為剛睡醒的原因,并沒意識到謝知在欺騙他。

真的以為牆上有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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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一白,整個人都往謝知懷裏縮:“哪呢,哪呢?”

紀蘇害怕蟲子,尤其是身上長腿的,只要看到了就忍不住心頭發怵,如果爬到他身上,他能現場自編一套激光舞。

“爬到床縫隙的角落裏去了。”

“你再仔細看看,它真的爬走了?”

“真的,我又不會騙你。”騙字落得很輕,還是忍不住有那麽一點心虛。

謝知按亮手機屏幕,借着微弱的亮光輕捏住紀蘇的下巴打量:“磕到了?讓我看看磕沒磕壞。”

他好像看不清楚,點漆的眸子半眯,湊得很近。

近到什麽程度呢?近到紀蘇只要擡起一點,形狀漂亮的唇就會印在對方的薄唇上。

彼此之間的呼吸清晰可聞。

紀蘇聞到了薄荷的香氣和淺淡的洗滌液的味道。

“……張嘴。”高大的男生壓在他正上方,眸光低垂,如此說道。

男生有力的手臂撐在他身側,随着他的緩慢靠近,床鋪和地面交接的地方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下一秒就會不堪重負的塌掉。

但這張陳舊的單人床卻出乎意料的□□,一直努力的堅持着。

似乎知道他承受不住,謝知沒把全部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但他靠得實在太近了。

空間狹擠的壓迫感,讓紀蘇有些呼吸困難。

他雙手撐在謝知的胸膛上,用力一推。

謝知紋絲不動。

男生的眸光暗了暗,手下的力氣加重了些。

紅潤的唇微微啓開一點小縫。

“剛才不是磕到了嗎?我幫你檢查檢查。”

紀蘇:“……不用了吧。”

口腔內部的黏膜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疼痛,尤其是舌頭,破了好像不止一個地方,就連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

紀蘇試探性的用牙齒輕碰了一下舌尖,只是輕微的不能再輕微的觸碰,他就感覺到了一陣難以忍受的脹痛。

他有些疑惑。

就算磕到了應該也不會如此嚴重,頂多某一個地方破皮流血,怎麽他整個舌頭都是痛的?

而且他剛才磕得好像也不是特別厲害。

難不成是因為最近休息不好,所以口腔潰瘍了?

“萬一一直流血怎麽辦?以後吃飯都是問題。”

這完全是在哄騙了。

紀蘇蹙起眉,臨時改了注意。

他順着謝知的力道張開了嘴,含糊不清道:“好吧,那你幫我看看。”

少年如他所願的啓開了雙唇,謝知卻好半響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他像是愣住了,只顧直勾勾的盯着,眼睛眨也沒眨。

過了好久好久,紀蘇的臉部肌肉又酸又澀,就快維持不住張嘴的動作時,謝知才聲音很低的說了句:“破皮了。”

紀蘇有些不太相信:“只是這樣?”

“……嗯。”

“可是……”紀蘇想了想該怎麽形容自己的感覺,組織了一下語言:“……又麻又痛,就像吃了一盤辣椒。”

謝知眼神古怪:“沒有其他感覺?”

紀蘇有些意外:“應該有什麽樣的感覺?”

謝知:“………”

紀蘇開始自言自語:“難不成?我睡覺有磨牙的壞習慣,所以才磨破了好多地方?”

謝知眸色晦暗不明。

因為手機的屏幕一直亮着,他要較之前看得更清楚一些。

少年的唇瓣明顯腫了起來,舌尖也腫得厲害,像是被人含住舔舐吮吻了許久,才會弄成的糜麗樣子。

藏在裏面的唇珠上有着着很深的,完全覆蓋之前痕跡的牙印。

舌頭上也有許多細碎的齒痕,有的地方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而破了皮,還在往外滲着點點血珠。

慘兮兮的,還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搞不清楚狀況的懵懂樣子。

真笨。

被人按在床上親透了都不知道。

謝知眼神一凝,又有些忍不住。

像聞到血肉味道的狼狗。

忍不住想再次叼住已經傷痕累累,腫脹不堪的唇瓣。

就在謝知馬上要得償所願的時候,電流聲不斷的廣播發出一道十分尖厲的聲音。

【刺啦,刺啦!】

紀蘇輕咦了一聲,塌着腰從謝知手臂下方鑽了出去。

謝知一時不慎,或者說是被勾得完全忘記了防範,就這麽被他逃了出去。

近在咫尺的肉骨頭就這樣跑掉了……

謝知動作一頓,陰着臉神色不善的望向壞他好事的廣播。

【第二輪游戲挑戰結束,恭喜各位成功存活。】

不知為何,一向冷漠的播報聲帶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第三輪游戲将于今日六點準時開啓,狼人和平民身份随機,請各位做好準備。】

沉默了幾秒鐘。

【不好意思,忘記提。】

【游戲挑戰縮小範圍,初始位置随機分配。】

【為了讓大家提早适應,将于5秒鐘後進行位置分配。】

【5,4,3,2,1……】

……

“……謝知!”

紀蘇只來得及叫了聲謝知的名字,他的身形就完全消失不見了。

位置分配的果然随機,紀蘇從一處黑暗的地方來到了另一處更為黑暗的地方。

熟悉的破了半邊玻璃,散發着幽綠色暗光的安全指示燈,大片大片白灰脫落的牆壁。

紀蘇站在幽暗寂靜的走廊正中央,前面後面都是被鐵鏈鎖住的教室。

他再次來到了高三教學樓的頂層。

來到什麽地方不好,偏偏來到這種地方。

紀蘇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廣播背後的“人”暗箱操作。

就算是暗箱操作,他也沒辦法。

只能在心底罵幾句撒撒氣。

紀蘇眼皮一直在跳,他小心翼翼的邁出了一步。

清脆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裏來回回蕩,回聲帶着空靈意味,比原本的聲音慢了半秒

就像,身後有人在亦步亦趨的跟着他。

紀蘇不敢回頭确認,只能順着記憶像樓梯口走向。

空氣中似乎彌漫着一股燒焦的氣味,隐隐綽綽的,若是想要仔細嗅聞,卻又什麽都聞不到。

紀蘇定了定神,繼續向前走。

在他的記憶裏,大火正是從頂層向下蔓延的,火勢兇猛,燒得很旺,就連一樓大廳都彌漫着濃重的煙氣,嗆得他止不住的咳嗽。

可是現在這裏卻是一副完好無損,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紀蘇想起了什麽,他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手機。

手抖得總是按錯。

紀蘇将按錯的軟件紛紛叉掉,好不容易找到了通訊錄,撥打了謝知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手機裏傳來了冰冷的女性嗓音,之後是一串英文。

什麽叫不在服務區?

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可以打通的嗎?

他還和謝知互發了信息。

紀蘇連忙找到謝知的好友,随便發了一個軟件自帶的表情。

白色的透明小圈轉動了許久,最後變成了一個鮮紅的感嘆號。

發送失敗了。

手機右上角是個大大的X字,代表着接收不到信號。

紀蘇楞楞的待在原地很久,手機自動息屏,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後,才回過神來。

他手忙腳亂的在地上摸索手機,周圍實在太黑了,什麽都看不到。

紀蘇在地上摸了好久,才在牆邊處找到。

手機電量不足,紀蘇不舍得開手電筒,只能将亮度調低一些,用屏幕的光芒照亮。

現在是淩晨三點,離天亮最起碼還要兩個小時。

沒關系的,紀蘇安慰自己。

也就兩個小時,挺一挺就過去了。況且他又不是沒在這裏待過,一回生二回熟……

什麽東西?怎麽這麽紅?

紀蘇眼角餘光被旁邊的牆吸引,好奇的将手機湊近了些……

白慘慘的牆壁上滿是猩紅豔稠的血跡,如同潑墨一般,不甚均勻的灑在牆上,整面牆……不止整面牆,就連上方的天花板也有血液凝固後留下的暗沉痕跡。

紀蘇吓得差點叫出聲來。

他膽子一向很小,怕黑怕鬼,還怕血。

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如此有視覺沖擊性的畫面,只差一點點他就暈了過去。

指甲深深嵌在了柔軟的掌心裏,紀蘇靠着手掌傳來的疼痛才勉強保持住清醒。

紀蘇的手很嫩,即使指甲一直有好好修剪,還是在過于用力之下,掐破了好幾處皮肉。

很疼。

疼痛會讓人清醒,也會讓人分心。

【系統先生,你在嗎?】

【在。】系統的話語很簡短。

【那換句話,你在忙嗎?】

系統:【……不忙。】

【不忙就好,我想和你說說話,我有些害怕。】

系統頓了頓,就在紀蘇以為系統不會答複自己時,他的腦海傳來對方的聲音。

【你說。】

無機質的機械嗓音有些冷漠,卻已是系統能夠給予的最大耐心。

由偉大的神明創造的系統,除了發布任務,從來不接受額外的陪聊服務。

我只是看他可憐,又閑得無事才同他說說話。

系統如此義正言辭的告訴自己。

【該從什麽地方說起呢?】紀蘇的聲音有一點遠,【你出現在病房的時候,那時的我剛經歷了一場大手術。】

【因為磕到了桌角,腰椎骨折。】

【打了好幾根鋼釘,才将錯位的骨頭接好。】

【醫生護士的态度含糊不清,只是一味的安慰我沒什麽大事,卻在我以後能不能站起來的問題上,沒有正面回答。】

紀蘇很淺的笑了一下,【雖然我這個樣子,能不能站起來已經沒什麽區別了,但乍一知道自己傷到了如此重要的骨頭,還是忍不住難過。】

紀蘇怕踩到地上什麽不該有的東西,攀着牆,小心的前進。

他仔細的避開上面污濁的穢物,走得很慢。

【晚上因為麻藥失效,止痛針又不怎麽管用,我疼得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然後你就出現了,說要和我簽訂契約。】

紀蘇沉默了一會,道:【系統先生,你有在聽嗎?】

【我在聽。】

身邊有一個會說話、能思考的“東西”存在着。

雖然這個“東西”碰不見,也摸不着,以紀蘇無法理解的方式存在。

但他還是感到了一絲寬慰。

最起碼證明自己并不是孤單一個人。

【我忍痛忍得昏昏沉沉,沒辦法與你交談,你短暫屏蔽了我對痛覺的感知。】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震驚,哇……原來完全不痛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嗎?真是太神奇了!】

系統:【只是短暫的切斷了痛覺感受器神經元向大腦傳遞信息,和麻醉效果沒什麽區別。】

紀蘇:【這樣嗎?那還是好神奇。】

系統:【。。。】你開心就好。

【當你問我有什麽願望的時候,我就在想只要能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不再經歷無休止的疼痛,無論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紀蘇想了想,又小聲補充一句:【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不是違法犯罪的基礎上。】

……

系統輕哼了一聲:【我們又不是什麽犯罪組織。】

紀蘇:【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在表決心。】

【系統先生,你是個好人,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幫助我,我都很感激你。】

好人牌都快被宿主發爛了。

系統有些想罵髒話。

它一向清楚,這回綁定的宿主有種不可名狀的蠱惑能力,憑一張貌美臉蛋就能勾得人神思不屬,再加上兩句分外真誠的甜言蜜語……已經接連蠱惑好幾位S級別的Npc。

核心有些發燙,像是因為計算量太多而數據紊亂的前兆。

……

系統好不容易将自己冷卻降溫,又自檢數十遍确定有無病毒入侵。

檢查結果表示,它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紀蘇仍舊在同它對話,話題轉的很快,完全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系統狀似若無其事的問:【那你現在呢?後悔了嗎?】

人類總是如此,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陰險,狡詐,心狠手辣,出爾反爾。

千篇一律,沒什麽特殊的。

系統見過很多後悔的玩家。

他們畏懼死亡,害怕鬼怪,恐懼恐懼本身。

他們僥幸通過一兩個副本,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像下水道懼怕光亮,臭烘烘的老鼠,茍延殘喘的存活着。

已經簽訂的契約,是沒有反悔的餘地的。

這裏的死亡随處可見,恐怖吊詭無處不在。

既然無法适應,自然會被規則淘汰,淪為副本的養料。

【沒有,我不後悔。】紀蘇的語氣雖輕,卻沒有半分勉強的意味,只是平淡的訴說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甚至有點奇怪:【為什麽會後悔?我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系統怔了怔,難得的感到了少許的訝異。

它以為紀蘇怕成這樣,還總是凄凄然的掉眼淚,早就已經追悔莫及了。

可紀蘇的神情,以及沒什麽波動的情緒曲線,都證明他并沒有說謊。

沒想到宿主長着一張柔弱漂亮的臉,性格也嬌裏嬌氣,卻比絕大多數的人都有魄力。

這之後,紀蘇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少了一個軟軟清澈的嗓音,系統反倒有些不适應。

它忍不住開口問道:【……說完了?】

紀蘇挑眉茫然:【說完了呀。】

系統:【……哦。】

……

【這走廊有這麽長嗎?我怎麽還沒走到?】

系統:【。】你才發現。

【不會是……那個什麽打牆吧。】

系統打了個句號:【。】有關于副本的訊息,它無法透露,只能保持沉默。

紀蘇向前方看過去,雖然只能看清一點,但樓梯口還在很遠的地方,他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是禍不單行。

他的眼皮還在一直跳動,仿佛預知了什麽危險,紀蘇下意識的向旁邊的教室看過去。

他現在的位置,正好對着一間教室的門。

鐵鎖被人破壞,随意的扔在地上。

厚重的木門稍稍開啓了一條小縫。

真是該死的熟悉。

這不正是他第一次遇見葉向南時的那間教室嗎?

兩人為躲避樓下的混混,在上面躲了好久,他還順便幫葉向南清理了傷口,花費巨額積分購買了一大堆藥品。

結果證明,好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對方可不是什麽深受校園暴力迫害的可憐學生,也不是什麽沒有反抗能力只能狼狽躲藏的重傷人士。

而是這場游戲挑戰的始作俑者,副本的幕後boss。

更是把他扔到這裏的罪魁禍首!

紀蘇想了這麽多,現實世界裏只過了短暫的幾秒鐘。

咯噠咯噠的骨節松動聲在落針可聞的環境中十分明顯,正是從這間虛掩的教室傳來的。

幹澀的關節開始轉動,宛如缺少潤滑的機器,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紀蘇的眼前浮現起幾天前只瞥了一眼,卻讓他牢牢記住的畫面。

講臺上的老師扭曲着肢體,以一個正常人根本無法達到的角度,彎側着脖頸,沒有眼白的眼睛滿含怨毒的瞪向他。

僵硬的肢體開始抖動,然後緩緩邁出了一步。

第二步就靈活了許多,正慢慢靠近房門。

紀蘇的速度很快,他一把撿起了地上的鐵鎖,剛才還在顫抖的手指,此時又快又準,對準鎖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挂了上去。

鐵鎖有一部分斷裂在了鎖眼中,無法并攏,但挂在鎖扣上的部分還算綽綽有餘。

以普通人的身手,很難從門內撞開。

門內的動靜詭異的靜止了片刻。

然後惱羞成怒的更激烈了起來,撲通一聲重重的磕在門扉上。

木門還算結實,只是輕輕晃動了一下。

紀蘇卻反應很大的顫了顫。

眸子流露出的顯而易見的驚恐,他想要向前跑,想要趕快跑出去。

可是每次都是跑出了十幾米,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原地。

撞擊木門的力道一次大上一次,從最開始的細微晃動,變成了幅度很大的抖動。

似乎下一刻,門裏的東西就會破門而出。

就在此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紀蘇以為是手機終于接收到了信號,是謝知發過來的消息。

他期待的劃開屏幕。

消息來源于沒有頭像,沒有名字的“神秘人”。

不,不該說是神秘人,紀蘇大概能确認他的身份。

這個賬號轉過來的藥錢,紀蘇一直沒有接收。

除此之外,還有好多條消息,滑幾秒鐘都滑不到底的那種。

紀蘇之前就注意到了這個賬號一直在給他發消息,但都被選擇性忽視了。

只要他不點開看,就完全吓不到他。

算算時間,在他和謝知碰面之後,消息沉寂了許久。

直到淩晨左右,才有一點新的。

“紀蘇,你讓我很生氣。”

生氣?我也沒做什麽呀。

他确定以及十分肯定,那個時間自己肯定在睡覺。

也許是待在謝知身邊很有安全感,紀蘇不僅睡得着,還睡得很香。

他什麽都不知道,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覺。

難道睡覺也會惹他生氣嗎?

滑到最後,是現在,也就是剛才發過來的消息。

“害怕嗎?”

怎麽可能不害怕。

聽着一陣又一陣響亮的撞門聲,紀蘇的身體也忍不住跟着一顫一顫的。

寒意攀升至脊椎,連帶着手腳都在發麻。

沒有等到紀蘇的回複,那邊終于按耐不住,撥過來一個語音通話。

信號還是大寫的X字,語音通話卻暢通無阻的撥了過來。

紀蘇人都傻住了,差點再次把手機丢出去。

語言通話響了兩秒戛然而止,紀蘇剛松了口氣,以為對方改變主意了,氣還沒喘勻視頻通話就撥了過來。

紀蘇:“!!!”

他抖着手指紅色的拒接上面,還沒等按下去。

教室門裏忽然傳來一聲尖厲的嘶嚎,撞門的速度明顯加快,門框處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音。

紀蘇手指下意識挪到一旁。

門裏的怪物頓時安分了許多,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減緩了速度。

掌握了某種規律的紀蘇:“。。。”

這是威脅吧?是威脅吧?

一定是!

被威脅了的紀蘇只能按在了綠色的按鈕上,選擇了接聽。

詭異的電流沙沙聲,讓他想起了廣播每次播放之前,連接不通的調試聲音。

“你終于舍得接了。”熟悉的男聲陰沉的說道。

難道是他接電話的方式不對,怎麽莫名透着股怨氣。

紀蘇又确認了一下,沒有錯,通話的确來自那個沒有頭像也沒有昵稱的賬號。

眼前的恐怖場景,門裏的怪物,九成九都是葉向南弄出來的。

紀蘇态度很好,“那抱歉?”

靜了許久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不陰不陽的冷笑。

怎麽好像更生氣了。

紀蘇唯唯諾諾将的舉着手機,悄悄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他害怕看到恐怖血腥的畫面,也害怕看到青面獠牙的陰森面孔,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從睫毛下方擡起眼眸,戰戰兢兢的看過去。

電話那頭是一片粘稠的,一望無際的黑暗。

“把手機舉高,讓我看看你。”

紀蘇有些抗拒,但他沒表現出來。

十分乖順的舉起手機,直到相機可以映下自己整張臉。

紀蘇眼睛微彎,對着鏡頭讨好的展露了一個笑顏。

紀蘇笑得很好看,哪怕唇角勾得有些僵硬,眸中還帶着些許畏懼的情緒,但仍然漂亮得讓人心軟。

柔嫩的唇上滿是糜豔旖旎的痕跡。

小小的兩瓣唇,被吮吻得腫脹不堪。

那人像條沒嘗過肉的惡犬,親得生猛又厲害,恨不得要讓所有人知道。

即使早就清楚發生什麽,葉向南還是沒忍住怒火。

有什麽東西被他摔在了地上,發出了很響亮的破碎聲音

紀蘇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發怒,微抿起唇,收了笑意。

“你怎麽了?”

……

即使已經恢複了所有力量,成為了不需要呼吸的鬼怪,但他還是抑制不住的,被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像個正常人類一樣,無能狂怒的因為情緒波動而劇烈喘.息。

“紀蘇,你很弱,弱得不行。”

刻意停頓了許久,似乎在等待少年的反駁或者回應。

但紀蘇只是沒什麽表情的低着頭,眼睫輕顫了兩下,讓葉向南知道,他有在聽。

紀蘇小臉微白,漂亮的五官一半被手機屏幕照得忽明忽暗,一半完全隐在黑暗之中。

……

葉向南稍稍停頓了幾秒鐘,還是冰冷刻薄的點評。

“沒腦子,沒身手,遇到事情只會哭哭啼啼。”

……

“……一旦失去了別人的庇護,你就會死得很慘。”

紀蘇:“……哦。”還不是你從中作梗,将他和謝知分開,他才不會失去庇護。

葉向南:“……”我說了這麽多,你就簡簡單單的哦了一聲?

紀蘇也察覺到了自己态度問題,對方是能決定他生死的副本boss,教室門裏關着的是對他虎視眈眈的怪物,只要葉向南一聲令下,怪物就會像解決一只螞蟻一樣輕松的解決自己。

紀蘇垂下頭,低眉順目:“您說得對。”

葉向南:“。。。”更生氣了。

按照規則,現在遠不到他該出現的時機,這個時候出現在別人面前,他的本體會受到強烈的反噬。

但葉向南已經顧不得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顯得皮膚越發蒼白無血色,像具剛剛死去不久,還很新鮮的屍體。

青白的皮膚開裂出一道道細長的小口,露出血紅的內裏,肌理撕裂,向更深的地方不斷蔓延。

傷口的邊緣齊整鋒利,空氣中仿佛存在看不見的刀刃,有序的在他身上切割着傷口。

葉向南每向紀蘇邁一步,身上的傷口就多出一道,就連臉上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傷痕。

手機裏的人忽然不說話了,紀蘇還沒來得及心慌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一步一步的,就像在耳邊響起來的。

紀蘇想跑,卻被冰冷的一雙手輕巧的扼住了脖頸。

正如葉向南所說,他很弱,力氣也小得像貓,就算使出渾身力氣也沒辦法掙開。

反倒讓人好好欣賞了一遍他無措驚慌的表情。

紀蘇有點呼吸困難,他抓住葉向南的手腕向外拉扯:“……放開。”

葉向南收了些力道,卻沒有松手。

手中的脖頸纖長筆直,向上仰起頭的時候,宛如受戮的白天鵝。

脆弱,柔順,一只手就可以輕松掌控。

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做些更過分的事情。

紀蘇被葉向南抵在牆邊的角落,他的後腦磕在白瓷牆壁上,旁邊就是暗色的血跡,只要稍微偏移一點,白嫩的臉頰就會沾染到髒東西。

卷翹的睫毛顫得更加厲害,眸子裏的驚恐滿得快要溢了出來,粉白漂亮的一張臉上寫滿了恐慌和無助。

“你要殺了我嗎?”

被扼住喉嚨後發出的聲音柔軟喑啞,紀蘇小聲問道。

指尖陷入細軟的膚肉中,觸感光滑細膩。

淺淡的眼眸蘊上了水汽,正濕漉漉的,戰戰兢兢的看着他。

陰森黑暗的環境中,少年什麽都看不太清楚,眸光朦胧缥缈,虛虛的落在他的臉上。

他似乎又要被吓哭了,葉向南漫不經心的想。

“不會。”葉向南低聲又重複了一遍:“不會殺你。”

“你向左邊看。”

形勢不由人,現在只能聽話。

紀蘇乖巧的側過臉,向那個方向看過去。

門扉大開着,講臺上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站在教室裏。

不……不應該說它是人。

受了這麽多足以致命的傷,沒人能夠活下來。

它的脖子是斷裂扭曲的,胸口和腹部都有淋漓的,像是野獸撕咬過的傷口。

血色怪物安安靜靜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四肢扭曲彎折着,合着骨頭,連在關節處。

血水順着破損的,露出慘白牙齒的唇滴滴答答的流淌,只這麽一小會功夫,地上已經積蓄了小小一攤。

沒有眼白的眼睛含着深重的怨氣和對血肉的垂涎。

“看到了什麽?”

紀蘇小臉慘白,閉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吸氣。

“一只,一只……人。”鬼字在嘴裏盤旋了好久,到最後還是倔強的轉成了人。

葉向南詭異的靜了片刻。

……

“……你也不想變成它這樣吧,淪為茹毛飲血的怪物。”

“不…不想。”

……

覆在細嫩脖頸上的手掌,向上移動捏住了紀蘇尖尖的下颌。

發尾濡濕出了汗珠,額頭的地方也滲出了冷汗,幾縷發絲濕噠噠的黏在側臉上,不知道從哪蹭得灰塵,鼻尖上,額頭處都蹭的髒兮兮的。

像一只髒了臉的小花貓。

“小花貓”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即使什麽也看不清楚,還是條件反射的繃緊了神經,雙唇伸直,抿成了一條白線。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他不小心碰到了被人咬破的地方,輕輕的一聲呼痛悶在喉嚨裏,細長的眉毛緊跟着蹙起……

葉向南:“疼?”

陰森的目光上下打量:“真是可憐,居然被弄成了這樣。”

少年哪都是軟的,嘴唇和舌頭應該也會很軟。

又香又軟。

不然的話,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像條狗一樣,迫不及待的親他,吻他,占他便宜。

“留在我身邊,我會對你好。”葉向南給出承諾。

他的側臉繃開了一道很長的傷口,細細的血線從額頭一直延伸到眼角。

他沒什麽表情,眸底深處掠過郁郁的暗色。

紀蘇目露茫然。

什麽,什麽意思?

他選擇性的忽略了好半句,只聽到了葉向南說得,留在他身邊。

人鬼殊途,他要怎麽留?難不成是要把他變成鬼嗎?

那個看不清楚性別的怪物,依舊十分安分的站在原地,滴落出的血液彙聚在一起緩緩流淌,就快流到他腳邊了。

渾身是血,連臉都看不清楚……

他不想變成這樣。

緊緊盯着紀蘇的葉向南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他的抗拒。

“你不願意?”

一直小心收着力道的手指第一次失控,留下了妍麗鮮紅的指印。

葉向南的手背蹦出了青黑色的筋脈,似有濃稠的暗霧在其中翻湧流動,游刃有餘的姿态此刻消失殆盡,眉眼間盡是兇狠迸發的戾氣。

之前的葉向南,除了皮膚的顏色與活人有些不同之外,其餘的地方并沒有太多的怪異。

他似乎有意在紀蘇面前維持形象,就連身上的衣服都很幹淨,很矜貴。

尤其是和旁邊一直掉血肉的怪物相比,他就像個即将出席宴會的貴公子。

簡直天差地別。

即使紀蘇知曉他不是人,也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外表所欺騙,心中的警惕和懼意都有所減緩。

而在怒意裹挾之下的,不受控制暴露出本體特征的葉向南,此刻更接近一個喜怒無常的怪物。

下一秒,殘忍兇戾頓消,仿佛程序寫上了休止符,葉向南冰封的臉上面無表情。

“你很會惹我生氣。”

“在第三輪游戲開始之前,我會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完這句話後,男生大發慈悲的放開挾制紀蘇的手。

他盯着自己留下的紅色指印看了兩秒,然後身形變得透明,慢慢消失在了空氣中。

在他即将消失之前,紀蘇清楚的看到,葉向南身上的傷越發嚴重了起來,有的地方甚至能窺見白慘慘那道骨頭。

不對,周圍應該是一片漆黑的,他為什麽能看得這樣清楚?

場景迅速發生變換,紀蘇轉眼站在了一片陽光之下。

這是正午往後的陽光,刺眼又奪目。

在黑暗待久了的紀蘇有些不太适應,微眯着眼睛,流出來了生理性的淚水。

他吸着鼻子,用衣袖擦了擦眼淚,視野才逐漸清晰起來。

他所在的位置依舊是高三教學樓的最頂層。

這裏仍然破敗,沒什麽人氣。

牆壁花了一大片,稍有點動靜天花板都會唰唰的往下掉牆灰,走廊裏堆了許多雜物,上滿是蜘蛛網,還積落一層厚厚的灰塵。

但這裏的光線實在太明媚了,還散發着暖融融的溫暖氣息,和他記憶中的恐怖陰森完全挂不上鈎。

【系統先生……】

紀蘇接連叫了好幾聲,都無人應答。

副本boss的實力要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居然能夠屏蔽系統。

紀蘇蹙眉,不清楚葉向南忽然把他困住的用意,殺也不殺他,似是而非的說了幾句話狠話就把他帶到了這裏。

紀蘇嗅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氣,還有輕微的仿佛在忍痛的悶哼聲。

是從面前的教室傳出來的。

破爛的鎖頭被随意的丢在地上,本該緊閉的教室門緩緩啓開了一條縫隙。

這場景實在太過眼熟,眼熟到紀蘇忍不住心驚肉跳。

這是什麽可怕的場景重現。

他這次可是說什麽都不會去了。

紀蘇本想轉身就走,但他好像被困在了這裏,走不出幾米就又被傳回了原地。

他試了兩次後,發現沒辦法離開就不再嘗試了。

為了保存僅剩的體力,紀蘇随便找了個看起來幹淨的地方坐下。

等待葉向南什麽時候膩歪了,或者什麽時候玩夠了,放他回去。

他聽着門裏面的喘.息聲一點一點變得微弱,然後變得低不可聞,到最後什麽動靜都沒有了。

紀蘇眉心一跳,該不會死在裏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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