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楓橋高中（三十七）

第37章 楓橋高中（三十七）

紀蘇沒有阻止的了,葉向南還是走了。

但他似乎對紀蘇在他走之後會陷入恐懼深信不疑，臨走之前，還特意撥通了他的電話,告訴他如果害怕的話，可以用手機和他交談。

紀蘇：“……”

手機信號那裏還是一個大大的X字,也不知道葉向南用的什麽方法，讓他們兩個保持通話的。

在葉向南走之後,四周又重歸寂靜。

紀蘇不由得開始擔心。

擔心謝知,擔心項玄。

擔心他只差一點的個人任務。

周圍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之後,時間就過得格外緩慢。

在心裏數了好幾千個數字，又不小心忘記了，只能重新數。

最開始出現異常的是紀蘇依靠的牆壁，上面出現了許多斑駁和裂痕，天花板也不斷的唰唰向下掉牆灰。

然後是廣播室的門把手。

光潔的表面浮現出了明顯的紅色鏽跡,完好無損的紅色漆門開始脫落，露出參差不齊的木質內裏。

頭頂的感應燈不堪重負，啪嚓一聲碎裂成一地碎片。

但光亮并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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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空是亮的。

只不過短暫的幾秒鐘，就仿佛過去了十幾年、幾十年的時間。

除了紀蘇,周圍的一切都顯露出了被歲月浸染的模樣。

手機發出刺耳的叮叮的提示音，提示着紀蘇通話異常,已經挂斷了。

怎麽……回事？

紀蘇有些驚訝又有些慌亂。

他跑到窗邊,向外探望。

他在六樓,在很高的地方，放眼望過去能将小半個校園盡收眼底。

紀蘇發現不止他所在的教學樓出現了異常，校園裏其他的建築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潔白的牆面變成了暗沉的髒灰色,充滿了衰敗的氣息,裝飾柱上的瓷磚剝落,玻璃也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破損，只留下幾個黑洞洞窗口。

原本蔥郁的草木也變得幹枯發黃，枯萎的雜草糾纏在一起，殘損的枝幹向外延伸，如同枯朽的怪物手臂。

一派死氣沉沉。

事物撕開了光鮮亮麗的表皮，露出了腐朽衰落的本質。

這才是真正的楓橋高中。

一片廢墟。

【叮，副本解密進度已更新，現更新進度為98%】

【楓橋高中是一所管理嚴苛的封閉式中學，這裏有着雄厚的師資力量和頂尖的生源，每年都會向名牌大學輸送大量的優秀畢業生。】

【自十年前的一場火災之後，這所高中就不斷有人失蹤。巧合的是，他們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霸淩前科。】

【楓橋高中背景雄厚，校領導結交了不少人脈，将這些事情都壓了下來，學生們相信學校的安撫話語，以為失蹤的同學只是适應不了這裏的壓力，選擇休學或者轉學。】

【直到一年後，有近半數的同學在同一時間同時消失。】

【紙包不住火，這場有史以來最大的失蹤案進入了公衆視野，各界一片嘩然。】

【楓橋高中就此廢棄，周邊的商戶，居民也都陸陸續續的搬走，方圓幾十公裏都成了一片不毛之地。】

……

紀蘇聲音發澀：【那我來到的十年後，還是十年前？】

系統不答反問：【你覺得呢？】關于副本的信息它沒辦法透露過多，只能讓宿主自行參悟。

紀蘇看向窗外，校園裏一片荒涼的景色。

【現在的情形很明顯是十年後。】

他停頓了片刻，用于理清思緒。

【我在教學樓頂層也曾看見過這樣的景象……是大火燃燒過，又歷經了許久的破敗不堪。】

【本來一切都很正常，意外發生在葉向南違反規則之後。】

【他将我傳送到頂層，然後又向我靠近。他渾身上下都是細碎的傷口，仿佛承受了什麽東西的反噬。】

【從那時開始，周圍的景象就已經不正常了。】

紀蘇大膽猜測，小心求證：【所以，校園表面上的光鮮亮麗，是葉向南用自己本身的力量維持的。這裏一直都是十年後，從來都沒有變過。】

系統：【叮，副本解密進度已更新，現更新進度為99%。】

紀蘇聽到提示音後，有些激動。

不過謎題并未完全解開，現在開心還為時尚早。

他稍稍平複了下起伏的情緒。

開始思索剩餘的百分之一，到底是差在了哪裏。

校園的風光源自于葉向南的力量，是靠他才能保持十年前的模樣。

而現在這裏破敗腐朽，處處充滿死氣。

是不是可以說明葉向南此時的力量，已經不足以維持這場盛大的幻境？

那他的力量又為什麽會大幅度減弱？

紀蘇的頭腦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他的思維飛快運轉。

腦袋裏有一根線将前因後果完整的串聯了起來。

是反噬。

是規則的反噬！

葉向南違反了規則！

在制定的規則下他可以殺死所有觸犯規則的人，死亡方式全憑他的喜好。

他掌握這個副本裏的生殺大權，也在處處誘導着人們自相殘殺。

但他卻不能随心随遇的殺人。

謝知一行人并沒有觸犯規則。

規則沒有哪一條不允許，不準深夜前往教學樓。

葉向南沒有理由，也不應該去阻止他們。

所以葉向南受到了反噬。

這次的反噬要遠比上次的嚴重。

上一次僅僅是一層樓的崩塌，紀蘇也只是瞥到了現實的冰山一角。

而這一次是整個幻境的完全毀滅，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十年之後才會出現的光景。

尋常的阻礙不應該到達這種地步，葉向南應該是殺了人的。

至于殺了誰……

紀蘇不敢去想。

還會有人活着嗎？

紀蘇有些茫然，他邁着僵硬的步伐漫無目的的在走廊行走。

行至拐角處，撞到了一個人稍顯堅硬的胸膛。

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是項玄。

他還活着。

冷漠的男生定定的看了他好久，眸中閃過顯而易見的錯愕。

他的情緒向來不外露，此刻卻因為震驚而怔了很長時間。

項玄眸光恍惚：“是你？”

他又強調了一遍，像是在對紀蘇說，又像是對自己說：“是你。”

紀蘇：“是我……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項玄沒有回話，冷淡的眸光漸漸變得熱切起來。

他的眼神很複雜，又很深沉，眸底深處卻藏着淺淺的，不易察覺的恐慌。

項玄目不轉睛的盯着紀蘇，似乎生怕他下一瞬就會消失不見。

***

紀蘇跟在項玄身後。

他不知道項玄要把他帶到哪裏去。

男生緊皺着眉，額頭泛起一層又一層的冷汗，脊背都在微不可查的顫抖。

像是在強忍着痛意。

紀蘇在後面仔細觀察，也沒看出他到底哪裏受了傷。

“我們要去哪？”紀蘇打破了沉默。

“這裏不安全，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項玄并未給出确切的回答。

紀蘇跟着他走了許久，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第二個活人。

哪裏都是破敗不堪的。

鼻腔裏充斥着腐爛的氣味，紀蘇只能屏住呼吸。

地上鋪滿了殘枝落葉，将道路擋得嚴嚴實實。走在上面，就會發出嘎吱嘎吱的破碎聲音。

這點細微的動靜本不易被人覺察，但因為四周太過安靜，傳到耳朵裏就顯得無比清晰。

紀蘇落後項玄半個身位，在他的這個角度能看到男生微白的側臉和緊抿的薄唇。

冷汗順着男生的額角滴落下去，然後又重新彙聚凝結。

紀蘇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擔心的問道：“你怎麽了？”

項玄的反應明顯慢了半拍，過了幾秒鐘才沉聲回答：“沒事。”

紀蘇不覺得沒事，甚至覺得他在強撐。

項玄的狀态看起來很不好，他真的有些擔心對方走着走着就會昏倒。

好不容易遇見了熟悉的人，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項玄倒下。

紀蘇停下腳步，提出建議：“你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們可以歇一歇的。”

“我看你好像很難受。”

少年說話的語速慢吞吞的，話語中卻滿是關切之意。

是真的在擔心自己。

項玄藍黑色眼眸變得晦暗不清，偏過視線：“不用休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說到回憶，男生的臉色白了白，眼中掙紮和郁色一閃而過。

紀蘇沒有注意到項玄的情緒波動，他正咬着唇思考。

不太美好的回憶是指什麽？

他總覺得項玄有什麽事情在瞞着他，還是很重要的事情。

兩人碰面的時候，男生眼裏的震驚不似作僞，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

可他們明明幾個小時前就在此處分別，他出現在這裏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項玄為什麽會如此驚訝？

紀蘇理不清頭緒。

他伸出手，去握項玄的手腕。

細白的手指試探着交握，只要稍微遇到反抗都會像縮進殼裏的蝸牛一樣迅速逃離。

好在項玄沒有躲開。

紀蘇心中有了一點底氣。

“項玄，你有事情瞞着我。”他擡起頭，淺淡的琉璃色眼眸直直的望向項玄，像是要望進他的心底。

“你告訴我，我們一起來想解決辦法。”

他蹙起眉，小聲的闡述自己的缺點：“雖然我很弱，也可能會拖你後腿，上次還把你一個人丢下惹你不開心……”

“但多一個人總歸多一條思路，也許有什麽就是你遺漏掉的，反倒被我想到了。”

“你不要再一個人硬撐了。”

項玄似是被紀蘇的視線燙到了，他垂下眼睫，擋住了眸內的情緒。

堅固的心裂開一道細小的縫隙，被人用手指輕戳了兩下，開始撲通撲通的，毫無規章的亂跳起來。

冰冷滞澀的血液重新流淌，潤澤了幹涸的血脈。

那些紛亂血腥的記憶似乎也因此随之遠去，劇烈的頭痛也緩解了許多。

他聽到自己用沙啞聲音傾訴：“我想打破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