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殷河村(五)
第46章 殷河村(五)
紀蘇可不管他內心在想什麽,到底願不願意。
他見沈星遇的态度有所松動後,越發得寸進尺的緊貼着他。
細軟的手臂像攀附大樹的藤蔓一樣,牢牢纏繞在男人堅硬的手臂上,如同緊握救命稻草一般,無論怎樣也不放開。
他這樣緊緊纏着沈星遇,一大半源自于內心的恐懼,是真的害怕站在這樣高的地方,只是稍微往下看一看,就開始頭暈腿軟。
剩餘的一小半就是逆反心理在作怪。
這一路上紀蘇被沈星遇不知道明裏暗裏嫌棄了多少回,對方對他的厭煩毫不掩飾,就差在臉上明晃晃的寫下我讨厭你幾個大字了。
如果兩人只是陌生人還好,可偏偏在這個副本中他們是情侶關系,他在這段關系裏還處于伏低做小的位置,是沈星遇的舔狗。
無論沈星遇對他做了多過分的事,都不能表現出怨怼來。
紀蘇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窒息。
沈星遇擺明了不願同他接觸,甚至連看他一眼都覺得不耐煩。
紀蘇有意在衆人面前對沈星遇提出要求,然後故意放低姿态,可憐巴巴的說只是請求他一件小事……
如果沈星遇還想在其他人面前維持兩人情侶的關系,衆目睽睽之下就不會拒絕他的請求。
紀蘇心中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一方面想要找個工具人幫自己安全快速的過橋,一方面想要借此機會看能不能反制一下沈星遇,稍稍獲得喘息的機會。
事實告訴他,他賭對了。
沈星遇很明顯還是在意他人的看法的,只要在有其他人在,他就不會對自己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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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蘇親昵的将男人的手臂抱在懷裏,像是抱着個玩具,下意識的用臉蛋蹭了蹭。
細膩的肌膚觸碰到稍微粗糙的觸感,還帶着些溫熱的氣息……
紀蘇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猛得一怔。
他小心翼翼的擡起眼眸,去看沈星遇的反應。
男人面沉如水,漆黑的眼眸暗沉一片,瞧着不太高興的模樣。
但他并未動作,甚至可以稱之為乖巧。
肢體十分僵硬的任由紀蘇貼貼。
紀蘇的心中不由得浮現了一絲淺淺的得意。
剛才不還是很厲害,很高高在上嗎?還像看戲一樣看我摔倒。
知道你讨厭我,我不僅要出現在你面前,還要當着你的面跟你挨挨蹭蹭,你還沒辦法拒絕。
沈星遇的臉色越來越沉,紀蘇“貼”得越發歡快。
整個人都快擠到了沈星遇的懷裏。
這種方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紀蘇也不是很好受。
但只要沈星遇不開心,他就開心。
紀蘇身形纖細,在遠方看就好像是沈星遇主導,将他摟在懷裏一樣。
走到一半,沈星遇就被他“貼”得臉色一黑,頗為咬牙切齒的說道:“紀蘇,你是不是故意的?”
紀蘇:“……?”
他弱聲弱氣的解釋:“我只是害怕。”
沈星遇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看,漆黑的眼眸裏壓迫感十足,似是想要找到紀蘇的破綻。
紀蘇心中悚然,面上卻并未顯露出分毫。
沈星遇冷哼一聲,似有所指:“你最好是。”
兩人耽擱的有些久了,是最後走下橋的。
剛一下橋,紀蘇就看到了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
尤其是沈越,那目光過分灼熱,像是要把他燒出一個窟窿來。
紀蘇面色一紅,連忙松開了沈星遇。
沈星遇剛舒了一口氣,正想将紀蘇從身上扯下來的時候,就見他宛如躲避什麽髒東西一樣,唯恐避之不及的松開了胳膊。
沈星遇:“……”
他有些奇怪,又有些不自然的惱怒。
但他并未深想。
只是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仿佛誰欠了他錢一樣。
*****
過了橋之後便是殷河村的地界。
有兩條淺淺的小河盤繞在村落周圍,在昏黃的夕陽下,閃着碎金色的光芒。
一座又一座青黛色的瓦房錯落有致的排列,掩在蔥蔥郁郁的樹木下,宛如一副色彩鮮明的水墨畫。
這一瞬間,仿佛進入了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連周身的疲憊似乎都為之一掃而空。
衆人不由得楞在了原地。
甚至不由自己的感嘆出聲。
“楚涵,楚涵快給我拍張照。”趙恬反應過來,扯着季楚涵的手腕有些急切的說道。
季楚涵也回過神,她拿着相機想了想,提議道:“不如大家一起拍一張吧。”
在衆人默許之後,季楚涵用幾分鐘教黑皮少年怎麽拍照,還給了他拍照費。
本來提不起精神的二毛瞬間興致滿滿,似模似樣的拿起相機,給他們接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二毛将相機還給季楚涵,道:“這些如果不行的話,我再幫你們拍。”
對二毛來說,付了錢的就是雇主,最重要的就是要讓雇主滿意。
他擡頭望了眼天,橘紅色的太陽遙遙挂在西方,離地平線僅剩一點距離。
二毛神色微變:“今天拍不了了,我們快些進村,照片要是不滿意的話,我明天再幫你們拍。”
衆人對視一眼,以為二毛是有的別的事要做。心想村子就在前面,也不用他繼續帶路了,二毛既然有事,就讓他先回去,他們玩夠了再回。
二毛有些急,強硬道:“不行,你們趕快和我進村!”
季楚涵道:“我們拍幾張照片,天黑之前就回去。之後我們會同村長聯系,讓他為我們安排住宿的事情。”
季楚涵想要表達的意思是,等他們拍夠了會去找村長,不會麻煩二毛,也不會耽誤二毛的時間,所以二毛完全可以自行離開,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但二毛油鹽不進,就想讓他們趕快進村。
衆人一時僵持在了原地。
“太陽落山之前,村外是不允許有人逗留的,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二毛的神情很嚴肅,“請尊重我們殷河村的習俗,跟我進村!”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再僵持下去就要撕破臉皮。
季楚涵見識到了殷話村的美景,并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和村裏人發生沖突。
照片什麽時候都可以拍,大不了明天再來拍。
其他幾人也沒有意見。
紀蘇在二毛說要快點進村的時候,就不着痕跡的站在二毛身後。
就算其他人非要留在村外,他也會和二毛一起進村。
二毛是殷河村的人,他強烈禁止的事情,一定是什麽副本禁忌。
他不像其他人抱着玩樂的心思,面對這種風景秀美的小山村,可以放任自己沉迷于美好的景色之中。
紀蘇心中只有警惕。
這裏是副本。
沒有恬淡和美好,只有恐怖和怪異。
殷河村一定發生過什麽恐怖的事件,或者藏着什麽血腥的秘密。
******
二毛走的很快。
衆人也腳步匆忙的跟在後面。
二毛敲醒了村子裏最大,最氣派的一間房子。
等了半響,才有人顫顫巍巍的打開門。
開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褶皺如同風幹的橘子皮,松松垮垮的挂在臉上。
灰白色的眼眸渾濁不堪,卻一下子越過了二毛,直勾勾的落在他身後的幾人身上,細小的瞳孔轉動了幾下。
二毛低下頭,聲音沉肅:“村長。”
村長道:“客人來了。”
他推開門,身上穿着一件藍色中山裝,因為漿洗多次顯得有些發白破舊,他的右手拄着一根灰樸樸的拐杖。
除了瞳孔有些古怪外,這位村長就像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身上彌漫這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氣息。
村長邊咳嗽邊道:“天色晚了,明天,咳咳,明天我再給你們……咳咳,接風洗塵。”
“村東頭已經為你們備好了屋子,咳咳咳,日常生活的東西也已經準備好了,床被水盆都有……”
他說上一句話,就要停下來喘上幾口氣。只是這麽簡單的幾句話,就好像花費了他不少氣力。
“我們殷河村有幾個不成文的規矩,咳咳,希望客人們咳咳,能夠遵守。”
沈星遇:“好的,您說。”
沈越:“入鄉随俗嘛,我們都懂。”
季楚涵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想來還是惦記在村子外少拍的那些照片,但還是颔首表示同意。
趙恬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幾句。
“村子不大,破事還挺多。”
趙恬的聲音很輕,按理來說這種上了歲數的老人應該是聽不到她在說什麽的,就比如說紀蘇,都沒聽清她在嘀咕什麽。
村長灰白色的渾濁瞳孔卻準确無誤的落在了趙恬身上,裏面有着鮮明的怒火。
顯然是聽見了她的譏諷。
村長用拐杖狠狠的敲擊地面,劇烈的咳嗽着,用摻雜着濕啰音的嗓音怒吼道:“殷河村不歡迎不尊重的人!”
村長的突然發火,是衆人始料未及的。
趙恬本來還心存僥幸,以為村長沒有聽到她嘲諷的話語,但見老人陰暗的目光,二毛晦澀的目光通通落在自己身上時,才知道自己一時嘴快被他們聽到了。
不知怎的,她有些害怕。
村長狠狠的盯着她,像只想吞噬血肉的惡狼。
流動血液在這一瞬間凝結成冰,連骨頭都開始顫栗起來。
這是一種源自潛意識的恐懼,讓她額頭不自覺的沁出冷汗,身體開始無意識的發着抖。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她發出戰栗的聲音:“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樣說。”
壓抑的死寂下,誰都沒有說話。
紀蘇也有些緊張,雖然這股惡意不是對着自己的,但他也感覺到些許不适。
老人的瞳孔在怒火下顯得越發細小,幾乎縮成了針尖,十分讓人掉san。
他不着痕跡的将自己藏到了沈星遇身後,男人身形高大,寬肩窄腰,能将他完美的隔絕在外。
沈星遇手指顫了一下,明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但并未多說什麽。
紀蘇心安理得的藏在他身後。
就在趙恬瑟瑟發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不停道歉的時候,老人忽的收回了目光。
他耷拉下眼皮,一派慈眉善目:“算了,知錯就好。”
他話鋒一轉,開始說起之前的規矩。
“太陽落山之後,不要在村外停留。”
“天黑之後,不要外出。”
“深更半夜,聽到敲門聲不要開門。”
老人停頓片刻,緩聲解釋原因:“七月是我們殷河村的祭祀月,村裏會準備很多吃食,山上的野獸往往會趁着晚上村裏人入睡的時候,下來覓食,所以大家晚上最好不要外出,也不要随便開門,以免碰到危險。”
這種規矩,古怪中透着詭異,又有些許迷信色彩。
老人的解釋十分牽強附會,并沒有讓人感覺安心多少。
甚至增加野獸這種不安定的因素。
村子裏,怎麽會進來野獸?
萬一野獸吃人……
他們是來旅游的,可不想為此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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